第 165 章 勾心鬥角(1 / 1)

桓軒當然記得那支竹笛,那是他的砍了好幾天竹子,精心挑選後,三蒸三煮,用桐油處理後,送給愛慕之人的禮物!

雖然才送過去,沒有半個時辰,便被那隻白羆咬了一口,但好在它還小,隻是留兩個牙印,並不影響,阿蕭還說,有這小熊咬過,那就是這世上獨一無二的笛子了。

他還記得,有閒暇時,阿蕭便會在月下,幽幽吹奏,那笛音繞梁三日不絕,是他此生聽過最好聽的曲調……

可是,阿蕭的隨身之物,怎會在這個胡兒手中?

一時間,桓軒的語調裡都帶上一點顫抖:“這,這竹笛,你是從何而來?”

聽到這話,原本被部下調侃得有些惱怒的賀歡瞬間撤下臉上的微笑,他用審視的眸光看著桓軒,沉聲道:“這是友人之物,桓兄認識?”

桓軒目光冰冷:“他不會將這東西隨意贈人,他在哪裡?賀兄,你大約不知道他的身份,他不是你可以覬覦的人!”

一想到阿蕭可能就在附近,再想到他那傾城之貌,桓軒心急如焚,他都不敢想,柔弱的阿蕭要是落到這胡兒手裡,會是什麼處境!

賀歡皺眉道:“桓軒兄冷靜些,可否將因果說清,否則這沒頭沒尾,小弟又如何知曉你說的是何人?”

桓軒難道認識公子?

但公子既然沒有提起,他當然也不會告知桓軒公子的下落,便決定以拖待變。

“他是誰你不用管,”桓軒厲聲道,“這笛子是我親手為他所製,你休想狡辯,帶我去見他!”

賀歡挑眉:“你說帶,我便要帶麼,你又是他的誰?”

他當然可以否認說是在山裡撿的之類的謊話推諉,但沒有必要,桓軒這模樣,看起來是不會輕易放手,倒不如打聽出更多的消息——公子沒告訴他的身份,他也沒有多問,可若能從彆人身上找出一點線索,也算是收獲了。

這話瞬間問到了桓軒痛處,他怒道:“我,我是……我是他學生!他教我許多的道理,救我性命,便是搭上性命,將你們全數留下,我也必護他無恙!”

賀歡聽清他的話,忍不住笑道:“說得冠冕堂皇,可他救的人多了,難道救了你,他就是你的,天下豈有這般道理?”

桓軒沉聲道:“果然,他在何處,帶我去見他。”

賀歡將笛子在手裡轉了兩圈,笑道:“是麼,可是,我亦認識他多年了,此次,也未聽他提過要見你呢?說得這麼好聽,你知道他叫什麼名字麼?”

桓軒面色一寒,冷笑道:“他豈是會輕易與人相交之人,你說與他相識多年,不如說說他的名字?”

話雖如此,他背在身後的手卻已經捏緊成拳,指尖深入肉中——賀歡這話簡直是絕殺,他認識阿蕭好些年了,卻隻知道他叫阿蕭,姓甚名誰,全然不曉!

難道,我還要從這個小雜胡身上,知道阿蕭真名麼?

桓軒心中苦的幾乎要滴出水來,你倒是快說啊!

賀歡

也回過味來,忍不住冷笑道:“講得那麼好聽,原來你也不知啊!”

原來這桓軒和我一樣,都是我認識他,他不認識我啊!

桓軒當然不輸陣:“我知,隻是不會告於你這胡兒!”

“你大陽蠻,比我這雜胡還不如,”賀歡反唇相譏,“我至少還是編戶齊民,元魏治下之民,與你這等山中蠻夷,更高一等。”

“有夠高,我大陽蠻內附,至少還能封王,”桓軒不甘示弱,“魏太武帝曾言,‘胡死,正減並州賊’,你們死了,並州賊便少了,你們未免給自己臉上貼金。”

……

兩人都不是木訥少言之輩,一來一回,毫不相讓,劍拔弩張,殺氣騰騰,看得周圍部下們一頭霧水。

但漸漸地,他們回過味來,相互間竊竊私語,這……這分明是為了哪位佳人鬥起來了。

看這模樣,頭發都要豎起來。

桓軒與賀歡舌戰許久,都沒能討到便宜,他有心讓部下把這胡兒拿下,但他這次過來,隻帶了十來個親隨,反而要防著的落到對方手中,於是憤怒之下,決定先退開,回山寨中召集人手,他就不信了,把這周圍幾十座山頭翻下來,會找不到阿蕭。

賀歡見桓軒負氣而走,眉頭微皺,他當然不會泄露公子所在,但如今公子被人盯上,還是要早些告訴他,讓他提高警惕才好。

另外,若這是敵非友,還要早些送公子出山,否則在這山中,很可能會落到大陽蠻手中,到時再想脫身可就難了。

想到這,他在部下們揶揄的目光中冷了臉:“你們護好營寨,我去去便回。”

“隊主啊,山路難走,”有部下高聲道,“要不然,您今天晚上就彆回來了……哎喲,你怎麼打人啊!”

……

賀歡回到虎穴時,蕭君澤正在拿水擦臉。

雖然賀歡每天留下的水不多,但個人衛生還是要注意些的,反正明天他也會打來。

於是,賀歡便看公子隻著單衣,長發披散,赤足坐在石邊,在黃昏昏暗的光芒下,那赤足卻白得像那皎潔的月亮,似乎還散發著瑩瑩光芒。

賀歡用光了幾乎所有的意誌力,才把自己的目光移開:“公子,在下有事、有事相告。”

蕭君澤微笑著抬頭:“這肯定啊,你匆忙過來,是發生了什麼事?”

賀歡有些內疚道:“我帶了你相送的竹笛回營,卻遇到了蠻王桓軒,他說這笛是送你,一定要知曉你的下落,我雖未告知,但這些日子都在附近盤桓,他若一心搜山,你、你怕是要換個遠些的地方躲避……”

“桓軒啊,”蕭君澤回憶了一下,笑道,“都好幾年了,他居然還記得我。”

賀歡有些驚訝:“你認識他?”

“認識,”蕭君澤隨意道,“當初閒來無聊,教過他一些手藝。後來我有事南下,便四年未見過他了。”

賀歡點頭:“原來如此,那,此人可信否?”

蕭君澤思索了一下:“無礙,既

然他想見,那見便是。”

賀歡點頭應允,但又有些擔心:“可是,他如今是蠻王,此地又是他家宅,若他不願你離去,可會有些麻煩?”

蕭君澤微微搖頭:“不必擔心,他是知道輕重的人,不會留下我。”

賀歡雖然不錯,但一個仆人太不方便了,既然桓軒就在附近,那就改變一下生活地點,也不是什麼大事。

見蕭君澤如此篤定,賀歡點頭:“那我明日,便告知於他?”

“可。”蕭君澤微笑道,“到時,他怕是也會和你一起,送我出去。笛子用不上了,給我吧。”

賀歡有些不解,但還是將笛子交還給君澤。

蕭君澤在他疑惑的目光裡,將長笛放於唇邊,輕輕吹響。

夜風空曠,山野之間,笛聲傳得極遠。

蕭君澤吹得很隨意,肺活量大就好在這裡。

大約隻吹了一盞茶的時間,天還未完全黑,賀歡便聽到一些響動,再仔細一看,卻是一個半個時辰前見到的那位蠻王,正面帶狂喜地奔來。

就像一條聽到哨聲的狗子!

賀歡忍不住彎起了唇角。

蕭君澤則放下長笛,微笑道:“桓軒,好久不見,你長高了啊。”

“阿蕭!”桓軒看著這位朝思暮想人,忍不住想要抱住他,“你受苦了——”

賀歡擋在他面前,神色不愉地道:“豈可無禮?”

桓軒眉頭緊皺,有些委屈地看向蕭君澤:“阿蕭,他是誰?”

賀歡忍不住感慨:“桓兄啊,你剛剛還叫我歡弟,這才一個時辰的功夫,便已經不記得了麼?”

桓軒頓時冷了面色。

“好了,”蕭君澤緩緩起身,結束了這兩人殺氣四濺的對視,“我遇到了一點麻煩,是賀歡幫了我,桓軒,我需要你幫個忙。”

“你說!”桓軒立刻認真道,“你說,我做!”

“沒什麼,先去你那裡說吧。”蕭君澤隨意蹬上鞋,“這裡太小了,放不下三個人。”

“這是自然!”笑意爬上了桓軒的臉頰,他看了一眼賀歡,悠悠道,“這種荒野之地,真是委屈你了。”

而這時,賀歡已經把羊皮披風披在蕭君澤身上:“公子,山風冷,你莫要受了風寒。”

“好,”蕭君澤隨意把披風帶子係上,“你幫我抱一下小貓。”

“好!”賀歡立刻進洞,將呼呼大睡的小老虎抱出來。

桓軒則看著那非常新的羊皮披風,微笑道:“原來歡弟先前找我要羊皮,是為了給阿蕭禦寒啊,早知我該把那件貂裘送來的。”

賀歡也微笑道:“是啊,回頭必有回報。”

“你幫阿蕭,就是幫我,這哪能讓你還!”桓軒突然像想到什麼,“我帶阿蕭回寨就好,歡弟還有事要忙吧?”

“現在沒有了,”賀歡看著對方,憐憫道,“我答應阿蕭,送他回襄陽。”

桓軒的笑頓時僵在臉上。

一瞬間,他甚至生出了極為陰影的想法,把賀歡殺了,將阿蕭留在山中……一輩子對他好……

但,那也隻是生起一瞬間的念頭,下一秒,他忍不住道:阿蕭,你還要回去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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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蕭君澤隨意道,“我有需要完成的事。”

桓軒深吸了一口的氣,勉強掛起微笑:“那,那跟我來吧,山路不好走,我去打個火把。”

“我也去。”賀歡跟了上去。

桓軒咬牙道:“你彆想再進我山寨!”

“風度,”賀歡平靜道,“桓王啊,你想讓阿蕭看你這面目可憎的樣子麼?”

“阿蕭也是你叫的麼?”桓軒冷聲道,“你這樣糾纏有什麼意思?”

“我隻是想看到他安全,”賀歡的語氣還是那麼平靜,“除此,沒有其它意思。”

桓軒皺眉道:“你覺著我很好騙?”

“從未,”賀歡認真道,“阿蕭答應我去襄陽為我和部眾安置家業,我自然要護他無恙。”

桓軒面色稍霽,這才道:“好吧,但你彆起什麼其它心思,他不是你可以想的人。”

“你還能管彆人所思所想啊?”賀歡搖頭,把做好的火把點燃,退開去了。

桓軒也點好火把,跟著賀歡走過來。

隻是才帶著他走出幾步,便面色一黑——賀歡還牽了一隻羊,正是兩日前從他身邊騙走那隻。

這狡詐的胡兒!

我們不是朋友了!

……

到了桓軒的山寨,自然大有不同。

熱水、淨衣,米飯,鹹肉,山寨裡食物不是上好,但生活環境瞬間高了一個檔次。

蕭君澤沐浴過後,換了新衣,披著頭發,吃著對山民來說,已經極為豐盛的醃肉飯,倒也沒有吃太多,畢竟太鹹了。

桓軒看他吃完,立刻拿出一本書:“阿蕭,這些年,我有很多問題想要請教。”

然後用力瞪一邊的賀歡。

這個時候,需要你自覺一點,滾出去!懂?

賀歡當然懂,但他低下頭,然後又抬起,看著那書,眸中露出濃烈的羨慕求知之色:“可以讀書啊……”

蕭君澤見此,不由問道:“你也想學麼?”

賀歡看了一眼桓軒,有些遲疑地道:“這,我可以麼?桓王他,不會生氣吧?”

蕭君澤於是看向桓軒。

一時間,整個靜室裡,針落可聞。

桓軒把拳頭捏得做響,過了好幾息,才低聲道:“那自然是,可以的!”

賀歡露出喜色:“謝過桓王!謝過公子!”

蕭君澤不由笑道:“桓軒以前便時常給族人教授學業,你有求知之心,他怎會拒絕呢?”

賀歡用力點頭,露出對桓軒極是感激的神情:“多謝桓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