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9 章 試探試探(1 / 1)

蕭君澤總是自信的。

自信是由成功積累的,而這些年他雖然偶爾會遇到小波折,但大部分成功,讓他的自信心非凡膨脹了。

雖然元勰一路送他來到宮城,雖然他的表情沉重得像恨不得從宮牆上跳下去……

但這些都不影響蕭君澤在心裡的各種盤算。

他的目光掃地過的繁華洛陽城。

一彆經年,洛陽城的街巷如故,隻是多了許多佛寺,街上僧尼隨處可見。

坊市之中,能得見許多的謀生的力夫,行人來去匆忙,旁邊的小街上,能看到許多的乞丐冒頭乞討。

轉過幾個街巷,便是宮城外的正街。

長長的正街道南北寬一百二十步,左右空無一樹,皇帝的車駕走在正街中央,可以讓任何弩箭都無可奈何。

當然,蕭君澤是不可能走正中間的,皇城三道宮門,他需要走側門。

入宮是很方便的,他有元宏親賜的腰牌,又是雍州刺史,旁邊又有元勰在側,很快便被人引入偏殿,剩下的事情,就是通報馮司徒,看馮司徒見不見他了。

蕭君澤問起皇宮之事,元勰在心神不寧中,還是給他講了。

朝廷排行第二的關鍵人物,元恪還在禁足之中,蕭君澤暫時也是看不到。

後宮之事,如今大多由元恪的母親高照容執掌,但如今他的母親還不是皇後,蕭君澤聽元勰提起過,這也是元恪經常和元宏衝突不滿的事——元宏覺得他的皇後之位有毒,在折騰走了兩位皇後之後,他已經熄了再立皇後的心思。

再看元勰坐立不安的模樣,蕭君澤心中不忍,讓他先回去。

元勰欲言又止。

“沒事,放心吧,我不會有事的!”蕭君澤把他推出去,然後,看著院中的大樹,坐在茶台邊,讓侍者退下,自己給自己倒了一杯茶。

一股淡淡憂傷在心間彌漫,蕭君澤忍不住為元宏惋惜,唉,這位皇帝在位,他可節約好多功夫,若是換成了元恪,那可不是少折騰的,肯定沒如今那麼好玩。

宏啊宏,你咋就不能多活幾年呢?

你走了我大兄可怎麼活啊!

蕭君澤還在心裡盤算怎麼安慰馮誕,這位還這麼年輕,日子還長,可不要想不開啊。

到時如果能說服……

“君澤!”身後突然人親切地喚他。

蕭君澤轉頭起身,看著一身常服的馮誕,上前給他一個擁抱,這才上下打量:“大兄清減了……”

馮誕眼神有些感慨:“君澤長高了啊,當年初見你時,你隻有這麼高,如今,卻是比為兄還高出些許了。”

他伸手在胸口的位置比劃了一下。

蕭君澤頓時心花怒放,輕咳一聲:“這麼些年了,總要長大的。”

“是啊,這轉眼之間,都快十年了,”馮誕輕歎,他拉著君澤坐下,溫柔道,“君澤啊,你既然已經繼位,國中諸事繁多,又怎麼能輕易離開國土,就不

怕被那蕭衍篡位麼?”

“當然不怕,”蕭君澤微笑道,“蕭齊建國不過到三十年,就已經曆經七次叛亂,換了八個皇帝,如果國勢稍定,若是蕭衍再叛,那便是天命不在蕭氏,南朝怕是要另外擁立出一姓王朝了。”

沒辦法,蕭氏一族的遭心事實在太多了,南朝世家大族們已經快要遭不住了,有些事情,再一再二就算了,你還再三再四,再五再六,這樣的皇族哪還有存在的必要,還不如當年被他們送走的劉宋一族呢!

這也是蕭君澤也放心離開一段時間的原因,而且蕭衍也是見識過他的能力,後者天生就苟,不是會輕易冒險的人。

馮誕看這個小弟不但沒有一點壓力,還滿臉的興致勃勃,一時無奈:“那你呢,你來北朝,不會就是為了來看陛下病得如何吧?”

終於說到正事了,蕭君澤也沒打算隱瞞,因為後邊他若想搞什麼事情,知會一下馮誕,若能得到他的支持,是最方便的事情,所以,他思量了一下語言:“我這不是聽說陛下病得厲害,就快涼、咳,就快那個了麼?”

馮誕頓時面色一黑:“陛下還沒崩呢!”

蕭君澤頓時眨了眨眼,坐到他身邊:“真的麼,我以為都是到了密不發喪時候了呢。”

馮誕薄怒道:“一派胡言,太子就在洛陽,朝廷又無亂黨,哪需要秘、秘,你這小兒,如此口無遮攔,小心我治你個大不敬之罪!”

蕭君澤伸手攬住大兄的肩膀,安慰道:“大兄彆生氣嘛,齊魏兩國是兄弟之國,論起我和元宏也是兄弟,都是兄弟,分什麼敬不敬的,我肯定要的了解一番,才好安排心後的事情麼。”

馮誕看他一眼:“你想做什麼?”

蕭君澤伸出手,一個手指一個手指地數道:“元恪繼位的話,盟約要續不續得有一個結果吧,我當然是要續上去啊;大兄你在北朝安不安穩,我得確定啊;元勰要是回來,不是給元恪添堵麼,我和元恪商量個價格,讓他把元勰賣給我,這不過分吧?還有雍州這個事,我不動,他最好也不要動;再說了,你家裡朝廷好多蛀蟲,把北邊的運河都要掏空了,我處理幾個殺雞儆猴,通一下商路,是應該吧……”

他總是有那麼的借口和理由,這一數下來,很快十根手指就不夠用了,於是他又扯起馮誕的手指,一個個往下數,什麼羊毛長價影響貿易啦、什麼絲路進貢的他想購買啦、什麼崔曜辛苦那麼久了,得給他提拔一下……

馮誕被他說得頭昏腦脹,但居然還覺得君澤說得十分有道理,這麼多理由,君澤不過來一次,實在是說不過去!

“……所以,你都是一片好心的?”馮誕得出結論後,神色甚是複雜。

“肯定是一片好心啊!”蕭君澤總結完後,說得理直氣壯,“如今南北一派安寧,如果陛下還能搶救一下,自然萬事大吉,他在是最好的,但他要不在,我總得留個後路吧,再說,我親自過來,還不能表現誠意麼?”

馮誕面露遲疑。

蕭君澤趁熱打鐵:“彆想那麼

多了,陛下在哪裡?我帶魏大夫來了,趁著還熱,試試,不然涼了說什麼都沒用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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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陛下已經沒事了……

蕭君澤看馮誕還在遲疑,不由催促道:“你不會還忌諱我的身份吧,反正他都快死了,讓我試試又怎麼樣?他的江山還在啊,你總不能不管不顧吧……”

就在這時,屏風之後傳來一個沙啞中帶著一點冷漠的聲音:“那朕是否還要謝過你對我大魏如此關懷?”

“……”聽到這熟悉的話,蕭君澤的微笑先是一僵,再看到屏風後的來人,他臉上的笑容緩緩消失。

“繼續說啊。”元宏走得很慢,元勰一臉複雜地在他身邊扶著他,緩緩坐到旁邊,神情似笑非笑,“如此費心勞力地哄騙阿誕,必然是花了不少功夫,不要浪費,朕喜歡聽。”

浪費個鬼啊!

那一瞬間,蕭君澤感覺一股極致的尷尬從的尾椎骨向上泛起,他的話哄騙人美心善的馮誕自然是足夠了,但對於元宏和元勰來說,這些想法說是司馬昭之心也為過,詐騙家屬被家主發現,這情況可真太讓人難受了。

蕭君澤剛剛把話說得太滿,一時間居然找不到解釋的詞。

要了命了。

好在,蕭君澤心理素質十分過關,作為理虧的一方,他也不好意思拿茶壺砸人,更不好意思拆家耍賴,於是隻能可憐兮兮地乖巧坐好,努力往馮誕身後躲:“陛下,陛下你居然沒事,唉,看把我誤會的,都是元勰,他居然不告訴我!”

唉,失策了,太自大了,居然沒有在元勰這裡試探清楚就一頭撞了上來,成了傻兔子,好丟人啊。

難受。

元宏倒是怡然自得地把馮誕拉到自己身邊坐著,微笑道:“阿弟何必這麼客氣,你我是兄弟之國,也是兄弟,你如此為為兄、為兄的司徒、太子、兄弟著想,朕感激都還來不及呢,又怎麼會多想呢。”

蕭君澤被懟著啞口無言,一時間面紅耳赤。

元宏難得占了上風,還不住口不說,反而火上焦油:“你還說要從元恪處買下彥和,來,講給朕聽聽,這彥和值幾座城啊?”

元勰忍不住歎息:“皇兄想得太美好了些,以君澤的脾氣,太子殿下怕是還願意主動送上土地,願意請君澤幫他解決些家事呢。”

蕭君澤輕咳一聲:“彥和何必妄自匪薄,不看功勞看苦勞,你也是值得、值得一座壽陽城的!”

元宏笑得更真誠了,對元勰道:“聽聽,彥和,你也有擁傾城之資的一日呢?值得名留青史,回頭朕便讓史官記上……”

“陛下!!”元勰氣急。

蕭君澤見氣氛終於緩和些許:“陛下既然無事,又何必去揶揄彥和呢,這次聽聞你有恙,彥和和我都是茶飯不思,我千裡北上,一路他們都在勸我彆來,但咱們相交多年,你怎麼能不告訴我呢?”

他倒沒有擔心元宏一開始就是裝病……用這種事來搞事,一不小心就會動搖國本,得不償失。

元宏不會不知道,人心是禁不起試探的。

“君澤啊,”元宏目光淡然地凝視著他,“你不會以為,這事,幾句求饒就能揭過吧?”

蕭君澤輕笑一聲,眉宇間的桀驁與自信卻不再掩藏:“那陛下,你又想怎麼做呢?是殺,是放,還是囚?”

他並不擔心,也不害怕,心底反而泛一股火熱與暢快。

好像,事情,終於變得好玩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