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6 章 曆史的車輪(1 / 1)

七月,襄陽城。

南船北馬彙聚於此,城外巨大的工地裡,有的是工人頂著烈日,有的揮著鐵鍬,有的砌著磚牆,揮汗如雨。

工地周圍都支著一個個低矮的涼棚,樹枝上頂著蘆葦蓋,棚下放著用拖車送來大木桶,一桶桶烏黑的涼茶放在車架上,讓這裡的民夫可以隨時用帶在身上的竹筒打水喝。

一車車挖出的泥土被送到另外的工地上,由另外的民夫將曬乾的蘆葦混合在泥土裡,用來修築草屋。

從城牆看向遠處,城外魚梁州南面,如今已經聳立起許多建築,這裡首先修築起來,便是鐵坊——順江而下,在鄂州便有一處銅鐵伴生的巨大鐵礦,雖然處在南朝控製之下,但問題不大。

因為如今南朝掌管荊州的刺史,就是蕭君澤的老朋友蕭衍。

南朝的荊州刺史賣點鐵礦怎麼了?

鐵礦過去,換成北朝精良的鐵器,那也算是利國利民啊!

當然,蕭君澤並沒有把雞蛋放在一個籃子裡,在南陽也有漢代就在開采的鐵礦,以這些礦山的巨大存量,阻礙開采的,更多是冶煉技術、人手、運力不夠。

就在工地裡的民夫為賺那三五鬥米揮汗如雨時,突然間,有一個十來歲的小孩掀開藏在蘆葦叢中的小道,匆忙跑來,大呼道:“草原狗來了,快跑啊!”

一時間,工地上的民夫們瞬間丟下鐵鍬、刮刀,跳泥裡的民夫們也飛快相互拉著從泥堆裡出來,目之所及的所有人,都有半盞茶不到的功夫裡,紛紛跑進了周圍的涼棚。

半盞茶的功夫,一隊軍卒騎著駿馬,披著皮甲,沿著送水的大道,越過蘆葦叢,來到工地上,他們用鷹隼般的目光掃視著周圍,圍著工地走了一圈後,沒發現什麼異樣,便又重新退回了大道,去檢查下一個工地。

看士卒走遠,民夫們紛紛露出白眼,吆喝著鄉親們,繼續上工。

“快些快些,今天之前,做完進度,就又能領三升米糧了,”為首的漢子吆喝著,“出來兩個月了,早點做完,早點趕下一個工地,說不得還能趕得回去種麥子。”

“你明明是想媳婦了吧!”有人嘲笑道。

“你難道不想麼?”那漢子嘿嘿了兩聲,“我已經攢了三尺花布,回去就能給她和娃子做身新衣,她能把我供起來!”

“切!”這話引來周圍嘲笑,大家頂著烈日,繼續在工地上汗如雨下。

就在這時,馬蹄聲突然響起,剛剛巡邏的騎士們居然又去而複返,為首少年更是冷笑道:“我就知道,你們沒那麼聽話!”

一時間,民夫們臉色大變。

為首的漢子立刻換上了畏畏縮縮神色,叩首道:“軍爺明鑒啊,我等隻是沒聽到敲鐘的時辰,萬萬不敢違背刺史大人的律法啊,還請饒恕我們吧!”

一時間,周圍的民夫們紛紛跪倒,提起他們家裡還有老婆孩子,八旬老母,等等。

但這位少年鐵面無私,直接在操行分上重重扣了十分

:“你們還有六十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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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會被評為下等,到時便會被清退,再也不會招你們做活,如何選擇,自己估量!”

重重斥責一番後,少年領兵離開,留下一群垂頭喪氣的漢子。

……

蕭君澤聽完斛律明月報道,點頭嘉許道:“明月果然聰慧,計謀百出!辛苦你了。”

斛律明月微笑道:“是有點辛苦,但是為了主君你,這點辛苦又算得了什麼呢?”

蕭君澤歎息一聲:“民生多艱啊。”

先前,他試探性地讓蠻人和周圍的一些鄉人,組隊前來襄陽上工,在測試了按天、按月這些工作製度後,他改成了計件,但在蠻人和鄉人、蠻人和蠻人、鄉人和鄉人發生無數次衝突後,蕭君澤果斷把這些人按鄉人遠近,變成了小家族的承包隊,分開接挖渠、抽水、築壩之類的活。

但如今是入伏,天氣極熱,有許多民工被熱死,他定下規定,在入伏午飯後的兩個時辰,不許上工,但並沒有什麼用。

他給了中暑而死的人一點微薄的撫恤,反而成了催化劑。

整個工地都蔓延著一股“熱死了大賺”的氣勢。

“沒辦法,誰讓咱們刺史大人,那麼大方呢,”青蚨在一邊涼涼道,“死一個人,賠一頭驢,這居然也能算是微薄的撫恤了。”

當時那場面可真是不得了,一些工人甚至還私下裡抽簽,讓人主動去曬死。

“好了好了,那不是因為賠糧食不方便運輸麼,而且我後來不是改了麼,改成賠三畝地了!”蕭君澤無奈道,“而且是隻許家人耕作,二十年後,就收回。”

青蚨冷笑道:“那你還不如不改。”

蕭君澤磨牙道:“行了,反正我讓軍隊去巡邏了,他們要這樣都能在我眼皮子下成功,那就該他們賺錢!”

青蚨抱怨完公子亂花錢,稟告了另外一件事。

“許琛已經快三個月沒有消息了,我雖在南朝派人探聽了,但那邊實在沒什麼人脈,公子,您看要不要加派人手?”

許琛最初跟著公子的護衛,可惜公子的能力,實在不需要什麼護衛,公子覺得他每天站崗太浪費,先是派他去南朝聯絡謝家和蕭衍,後來,又派他去廣州。

“去的久很正常,”蕭君澤歎息道,“他去的,可是交州啊,雖然有蕭衍的名牌,卻也又不能用官家驛站,自然難辦,回頭我告訴蕭衍,讓他留意著。”

青蚨微微皺眉:“公子,那個‘占城稻’真的那麼有用嗎?”

“當然,”蕭君澤微笑道,“那稻子是生長時間很短,兩個月就收了,稍微積蓄一下時間,便能耕作兩季,越早引入,越是能增加咱們的實力。”

他占了兩湖那麼大一塊地,如果不好好開發,豈不是暴殄天物。

唯一的問題是,占城稻還不是交州的稻米,而是交州往南,處於湄公河三角洲的水稻,太過遙遠,而且語言不通。

好在許琛也願意東南西北地出任務,按他說法,每個地方的

風俗人文,不同的景色,都能讓他大開眼界,他時常把一路見聞寫成日記,然後傳給蕭君澤看,目前已經更新到第三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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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蚨點頭稱是,突然又道:“您先前請彭城王尋些農政之才,也是為了如今麼?”

蕭君澤點頭道:“當然。”

其實也不全是,他的知識太多,需要大量的專業人才,也不隻是農政,但有就不挑剔了。

“那恭喜您了,彭城王找了幾位農家傳人,準備給您送過來。”青蚨微笑著稟告,“真是沒想到,都獨尊儒術五百多年了,這學派還未消亡。”

蕭君澤略有驚訝,隨即笑道:“那是好事。”

嗯,不錯,將來書院又可以加個副課了,天天學幾何數術,他們一定很累,應該時常換幾門課,改善改善。

-

時間緩緩而過,蕭君澤在襄陽城歲月靜好,自然有人在外邊負重前行。

南朝這邊,蕭鸞重病的消息終於是捂不住了,雖然他一心把王敬則處理掉,但王敬則卻是變成了一個烏龜,對朝廷多有討好,甚至是親自用血寫佛經為皇帝祈福——

看到這消息時,蕭君澤忍不住笑了出來,謝川淼是怎麼想到讓王將軍用這種辦法的。

而蕭鸞則借著感動的由頭,要招王敬則入京,老王則立刻“驚懼”,生了重病。

蕭鸞當然不信,又派禦醫前去診治,禦醫則在中途不斷遇到“車軸斷了”“橋斷了”“遇到山匪”“坐船落水”等各種麻煩,他以至於到王敬則面前時,已經變得溫順而乖巧,給了王將軍確實老了,心脈有疾的診斷,開了藥方,收了重金。

而等他回到都城時,蕭鸞已經被拖得咽了氣。

而在咽氣前,他又把蕭家宗室再殺了一遍,蕭君澤的堂叔們一個沒放過就罷了,連叔爺們那一脈也被殺得十分乾淨,如今開國之君的子嗣,隻剩下一個下落不明的臨海王蕭昭澤了。

但南朝國君身死,這千載難逢的南下機會,元宏也還是沒能把握住。

先前,他下令北方再調二十萬大軍,結果高車人不願遠途勞役,匆忙推舉一名首領,率領部眾叛魏北逃去了柔然。

這一下子就把元宏的所有計劃打斷了,他讓大將宇文福去追擊高車叛軍,但沒打過。

元宏隻能表示了一下“禮不伐喪”,便班師北伐,準備去討伐高車部的叛亂。

如此,這次南北大戰,算是告於段落。

……

做為高車部一員,斛律明月表示:“陛下不從代地中挑選將官,咱們自然就不願意給他征戰了。”

漢化之後,高車人、渤海人、奚人都沒有了入朝的官路,全讓南遷的鮮卑帝族把持,人丁卻還要從他們部族裡挑,他們當然不願意了。

“他們不怕加罪於你麼?”蕭君澤有些擔心,“你們斛律部,這次似乎也跑了。”

“會回來的,”斛律明月一點也不擔心,他自信道,“陛下懂的,他會赦免部族。”

蕭君澤不由笑道:“明月啊,你也變得狡猾起來了。”

斛律明月立刻按住胸口:“君澤你放心,我永遠效忠你,追隨你,就像雄鷹,永遠都在天空之下!”

他本來就不傻,隻是在君澤面前總是心跳加速,思緒不怎麼集中。

蕭君澤輕笑道:“那當然了,你可是我的明月啊。”

斛律明月一時間貼住了牆壁,低下頭,躲到牆住之後,忍不住扭動起來。

啊,我是君澤的明月!那崔曜和池硯舟,拿什麼和我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