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0 章 接下來(1 / 1)

在打下宛城後,接下來的整個月份,都讓元宏有一種“天助我也”的感覺。

先是傳來消息,梁州的叛亂已經被李崇飛快平定,然後便是南齊騷擾淮河青州一帶的兵馬全部都已被平定。

這些消息極大地威懾了其它正在堅守南齊城池,在新野城也在新武器的圍攻下陷落後,沔水之北的南齊守軍瞬間全麻了,宛城周圍的其它三座城池也人心動蕩!

等到十二月時,湖陽、舞陽、南鄉等郡的太守紛紛向南逃亡去,而北魏也從容騰出手來,繼續向南,有包圍襄陽的舉動。

這時,南齊由崔慧景和蕭衍帶領的大軍也及時趕到,但他們來得不巧,宛城破後,北魏大軍的主力正好過來,兩人的五千前軍哪見過這種架勢,紛紛退回了鄧城,憑城而守。

但當發現魏軍數量已經破十萬,且這是魏帝所在的中軍主力後,主將崔慧景被嚇破了膽,居然立刻從南門帶兵跑了!

這一下,人心瞬間就散了,蕭衍見此情形,也跟著就跑掉了,僅一個劉山陽邊打邊退,然後連夜乘船往襄陽跑了。

於是就這樣,在正時,元宏帶著十萬大軍,華蓋羽儀,在大雪紛飛之中,來到了樊城。

而這時,樊城大門緊閉,守城的曹虎不出迎戰。

而北魏軍中,也開始對攻不攻打襄陽,產生了分歧。

沒辦法,襄陽這城池,實在是難打,他不隻是一座城,而是兩座,襄陽城在沔水(漢水)之南,樊城在沔水之北,兩座城池隻隔了一條大河,而且兩城之間,有巨大的浮橋相連。

樊城能隨時得到後方的兵力、糧草支援。

樊城無論被打得多破,隻要襄陽還在其後,都不需要擔憂城破,所以是長江上遊最重要的關卡。

如果是以前,元宏差不多會在沔水邊看看對岸的襄陽,便離開,然後去攻打其它的城池,而不是在這裡死嗑。

但如今不同,在擁有了投石機這樣的利器後,他便對襄陽有了新的渴望。

這地方太重要了,一但拿下這裡,後方的宛城五郡,便是真正安穩了,朝廷的南大門,便可以從南陽推到襄陽,有此雄城,他才算是真正放下心中大石,不用擔心朝廷被人在頃刻之間,打到洛陽。

……

而在北魏軍帳之中,卻沒有一點和樂融融,反而是一派劍拔弩張。

“陛下,末將願為先鋒,為您拿下樊城,隻要您給末將十架石炮……”李佐大聲道。

“陛下莫要聽此人胡言!樊城易攻,襄陽難下,末將願為您拿下襄陽,隻求您給末將九架石炮!”大將軍薛真度傲然拜道。

“陛下,末將一架石炮都不用,隻求您將君澤大人賜給末將,末將必能……薛蠻子,你敢彆我!”

“胡言,我這兩腿如鬆,你哪隻眼看它動過彆你?”

“豎子猖狂!食我老拳!”

“豈會怕你!”

元宏頭大如鬥,不由看向一邊的君澤。

蕭君澤正無聊地撐著頭,

看這樣將領爭執,

真不如回去練習一下武藝,指點一下小韭菜們學習。

“君澤,你看需要多少投石機,才能打穿樊城城牆?”元宏認真問。

蕭君澤冷淡道:“關我什麼事,投石機不都給你了嗎?”

在發現元宏最後還是沒忍住,悄悄去摸過投石機後,蕭君澤覺得這些東西變黑了,用了運氣鐵定變壞,果斷將它們都拆掉了。

當然,最主要的是投石機太過巨大,不如拆開好運輸。

加上在宛城戰後,朝中諸將軟硬皆施,在元宏面前撒潑打滾,就想要一架投石機,用以攻城立功。

北魏這些年國勢日盛,諸軍基本沒有什麼守城的需求,想要立城,就得像拔釘子一樣,把這些城池拔掉,而南北兩邊打了那麼多年,在守城的經驗上十二分地充足,如今擁有了這種武器,諸將領可是在皇帝面前為此上演了一出全武行。

但元宏也沒有辦法,那一車零碎,想要組裝起來,還要依賴君澤和他手下的工兵隊。

“君澤莫要氣了,朕下次不碰便是。”元宏一邊腹謗著這孩兒的小氣,一邊好聲好氣地勸道,“你便幫這一次。”

“可以,”蕭君澤點頭,然後問道,“那你可還記得,先前征收鹽務時,答應我條件?”

元宏微微皺眉,露出沉吟之色。

先前鹽務時,他答應的很順,但他是知道攻下襄陽的難度,所以其實並沒有放在心上。

萬萬沒想到,如今君澤用出的利器,還真的有可能攻下襄陽城。

若是真拿下襄陽,事情的性質就變了。

襄陽的重要性,不言自明,以君澤的年紀,根本不能服眾,朝廷中必然是一片反對之聲,他也很難放心。

但如果直接拒絕,他也做不出來,一是若能攻下襄陽,君澤必然是首功,二是君澤這樣才華驚世、洞悉世情的人物,他更想放在身邊,等他大一些,再出任相位,若是不允,讓君澤與他離心,那麻煩可就大了。

所以,在思考數息後,他凝視著君澤,認真詢問道:“你要刺史之位,自然可以,但都督襄陽諸軍事,卻是不能給你,朝廷必然會放一位將軍,這,你可願意?”

“派誰?”蕭君澤問道。

元宏思索數息,問:“元英如何?”

這也是朝廷重臣,是太武帝拓跋燾的曾孫,也算是朝廷拿得出手的將領。

“沒問題,”蕭君澤隨意道,“你彆說我欺負他便是。”

元宏不由頭痛。

元宏狼與君澤狽商量好了利益分配,蕭君澤這才微微一笑,對身後的明月道:“告訴兒郎們,出征了!”

-

在寒冬臘月之中,北魏又重新拿出了先前在宛城和南陽拿出的新武器。

但這次,樊城守將曹虎已經知道這武器的厲害,在城門之後壘起了一丈多厚的沙石,將大門死死封住。

第一波投石機落在城門之上,卻沒有

什麼效果。

但這在蕭君澤意料之中,他立刻改變戰略,讓投石機對準了城牆的西北角。

城牆拐角處雖然厚,但卻最為脆弱。

城牆下,工兵們正揮汗如雨,數人用滑輪組,喊著號子,將巨石拉到炮錘之上,三個學生重新校對位置後,這才按動扳機,將繩子放開。

一瞬間,彈出繩子甩出了一聲音爆,將旁邊的石頭投出一道白痕,幾乎同時,巨大的圓石也猛然飛出,重重打在城牆一角。

那城牆西北角,已經被打得傷痕累累。

這一枚石炮,猶如最後一根稻草,打入牆中七尺之深,而城牆的北角也終於承受不住,牆體坍塌,變成一個陡坡,牆上防守,頓時也出現一個巨大缺口……

一瞬間,城下的將士爆出怒喝,拿起盾牌,頂著箭雨,向那小小緩坡衝殺過去。

而旁邊,投石炮已經落在旁邊城牆上,讓本就搖搖欲墜的一片牆體,也有了垮塌之勢。

守將曹虎大驚失色,幾乎沒有多加考慮,便帶著城上的守軍,快速退出了樊城,順著浮橋,逃入了襄陽城。

北魏大軍一時擔心是誘敵深入,擔心有詐,還真沒去追,

直到他們堅定地將浮橋燒毀,完全將北邊的城池和民眾拋棄,沒有一點猶豫的,元宏這才懊悔地拍起大腿,後悔沒有一鼓作氣,將這些人拿下。

否則,要是成功了,襄陽也必是囊中之物了。

-

蕭君澤卻沒有理會這些,他正跟著許琛,來到樊城中的一處民居。

元宏治下,士兵不許掠劫,所以入城之後,除了索拿一些南齊大將,並沒有如何擾民。

這也是蕭君願意幫他攻城的原因——如果這些將領攻城便要劫殺一波,他的投石炮可能落點就在友軍的頭上了。

許琛推開房門:“公子,他就在這裡了。”

蕭君澤點點頭,凝神望去。

狹窄的房舍之中,正跪坐著一名二十出頭的年輕文士,那一瞬間,四目相對。

陽光透過窗欞,灑在他一側的臉上,那宛如堆雪似的膚色,鴉青的長發,秋水一般清澈的眼眸,讓蕭君澤一瞬間,似乎看到了自己長大後的樣子。

他們眉眼有七分相似,精致得像是由女媧花了一夜肝出來的。

而對面的青年,在看清蕭君澤的模樣後,眼眸瞬間便紅了,起身快步走了過來:“你,你是阿姐的澤兒……”

蕭君澤輕輕避開他的手,緩緩道:“你便是謝瀾?”

對面叫謝瀾的青年看著少年的模樣,不由有些哽咽:“正是,我是你阿舅,當初家中遭難,是阿舅無能,隻能讓阿姐入宮,這些年,也沒有幫著你多少,還好上蒼保佑,讓你無恙。”

他似乎十分自責,說到傷心處,不由咳了起來。

蕭君澤有些不會了,他輕歎一聲:“好了,我這不是沒事麼,你也莫要自責了,聽阿琛說,你一定要來見我?”

謝瀾好不容易緩過來

“,

我便是死了,也能去告訴阿姐。”

蕭君澤皺眉道:“你這身體?”

“天生體弱,一到冬日,總是有些毛病,”謝瀾有些不好意思地擦去眼淚,正色拜道,“見過臨海王殿下,先前無狀,讓殿下見笑了。”

蕭君澤搖頭:“在這裡,不要叫我的封號,叫我阿澤就好。”

謝瀾恭敬點頭,心中卻有一些驚異。

以前,他聽姐姐在家書中說,自家外甥生性柔弱,怕人怕生,擔心他將來生活,但如今見到真人,卻發現這少年性情沉穩,王侯之氣絲毫不比南朝那些宗王弱小,再想到他當初能從蕭鸞的天羅地網中逃出,去北方求生,還能隱瞞姓名的情況下,帶來大量錢財,這樣的能力……

他不由得惋惜,當初繼位的若不是蕭昭業,而昭澤,必然也是一位明君。

“那阿澤,如今阿舅尚是白身,”謝瀾不由苦笑道,“族中雖然有些祖產,卻也不多,阿舅能助你的,隻有這一白身,你萬萬莫要去找族長謝朓,他生性柔弱膽小,若知你未死,怕不是立刻便要以你人頭入朝,做進身之階。”

蕭君澤微微一笑:“阿舅莫急,最近幾日,你便先跟在我身邊,見見世面,說不得,有一場大造化呢。”

許琛頓時目露焦急之色:“公子……”

這人是不是向著他們,還沒打聽清楚呢,萬一泄露了公子的身份。

“無妨,”蕭君澤微笑道,“若我連舅舅都不能相信,那世上也沒其它親人可信了。”

“阿澤……”謝瀾頓時震動,一時間,為自家有這樣的子嗣感到了狂喜。

人君,這便是人君之量麼?

“對了,你不能以原名隨我身邊,可有字?”蕭君澤問。

“字川淼,您喚我謝川淼便可!”謝川淼恭敬道。

蕭君澤點頭:“隨我來吧。你和我有幾分像,需要用藥水遮掩一下。”

他在南朝需要有一個傳話人,這謝家舅舅若真能信任,對他布局南朝是一個巨大的利好,所以,他需要先帶在身邊幾日,看他能不能當此大任。

至於說身份泄漏——他當然不擔心身份泄露,且不說謝川淼有沒有機會說出來,便是元宏真知道了,也不會拿他如何,他可是蕭頤的親孫兒,南朝沒有比他更正統的血脈了,用來做打擊南朝的招牌,絕對好用。

至於說元宏要是因為他的才能而敢生起殺心。

那更好。

他看著自己雪白的指掌,微微一笑。

要知道他在北魏,可是一直都是收著力氣搞事情,還助力他平息內患。

這一切,就等著他死後,掀起洪水滔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