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9 章 你說對了(1 / 1)

洛陽皇宮。

元恪坐在母親身邊,有些心不在焉。

先前,他去見君澤時,宮廷之中那少年低眉淺笑,撥弄茶盞。

陽光靜靜的灑在他身上,那修長的指尖比那白瓷更要美上三分。

他不是沒有見過美人,可君澤與他見過的所有人都不同,他不止有美貌,還有那一舉一動之間渾然天成的自信從容。

他是一步一步親眼見證他的崛起,就在這短短一年的時間裡,他便成為父王的心腹,朝中重臣還有皇叔都對他大加讚賞。

這樣的美人,若是不能放在身邊,那是何等的暴殄天物啊?

“恪兒。”母親溫柔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

高照容今年三十三歲,歲月卻不曾在她身上停留,當年她十三歲時便以美貌入了馮太後眼,被選入宮。

如今的她雖位居高位,卻衣著樸素,高高梳起的發鬢上隻簡單插了一個玉梳篦,手握一卷經書,優雅從容。

“入佛門修行,母親自然是願意,可是若以私心借勢,怕是被世尊怪罪,損了功德。”她潛心禮佛,極為虔誠,於佛法也十分精通,連帶他的兒子在佛法上也有一定造詣。

“這哪裡是私心?隻是順心而為罷了。母妃,您入沙門既可以參悟佛法,又能引人向善。就孩兒看來,您所領悟之佛法比那些凡俗和尚比丘好過百倍,且許多女眷不便聆聽佛音。有你為他們講解佛理,引人向善,那才是大功德。”元恪當然知道如何說服母親。

高照容被那句“引人入善才是大功德”吸引,便不再推拒。

她也知道如今局勢複雜,皇宮這種地方,有時候需要清楚自己的位置。

那後位不是如今的她可以拿捏住的。

隻是,想到陛下,她心中也不免有些悲涼,萬千愁緒,最後隻是化為一句“我佛慈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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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君澤給元恪出完主意,並沒有急著去找李衝或者李彪這些漢人臣子,因為他們就算是要搞事情,那也要等皇帝回來。

這些年,李衝等人都是將自己放在“弱勢”的地位,以退為進,將北魏的權力一點一點蠶食。

所以,這出戲一開始都是醞釀階段,真正開場,必然是要等皇帝回來。

不然,以孝文帝和稀泥的本事,就白唱了。

為此,他親自去找道長,讓魏知善多觀察洛陽權貴如今的動向。

魏道長非常不悅,她沉迷醫療大業,不想當他的情報員。

好在話雖然是這樣說,魏道長卻是還是同意了。

“反正最近也不忙,這屍體解剖多了,也就那樣。我給你留意了,你回頭也想想,有什麼新的知識可以告訴我。”魏知善如是說。

“不忙?”蕭君澤看著周圍那車水馬龍、幾乎爆滿、連床都加不了的醫院,目露疑惑。

提起這事兒魏知善就一肚子火,給他解釋。

她的醫院已經幾乎成了婦產醫院

——沒辦法,這年頭權貴之家需要手術的,也幾乎就婦產這一個需要了。

其他的權貴很少受什麼斷手斷腿之類的重傷,至於什麼闌尾炎之類需要動大手術的活兒,人家寧願把中藥灌上一百碗,也是不願意來她這裡挨一刀的。

“普通生產咱們都能對付著,稍微有些難度的也用產鉗能幫助一下。我前些日子還收了一個天賦異稟的小手大夫。”她歎息道,“至於其他的大出血症狀我也沒什麼法子。”

“總有一些貧寒之人需要求助吧?”蕭君澤疑惑地問。

“嗬嗬,這事兒還有問題落在你身上。”魏知善更加不滿,“自從你弄了什麼河工瓦房,許多人便是病著爬著也要去你手下討口飯吃。根本無暇來我這裡看病。這年頭人命如草芥,最最可恨的是你工坊河工裡死掉的那些人,你還送他們一床席子下葬!”

蕭君澤震驚:“不至於為了一床席子,他們就……”

“你以為呢?”魏知善翻了個白眼,“沒得法子,我還是隻能去撈死囚。”

但是她用死囚的速度有點快了,洛陽尹已經好幾次暗示她快沒有存貨了,省著點用。

這讓她十分不滿意,已經有意向再開一家分院了。

蕭君澤本來想多待一會兒,再多了解一些醫院的事情,不過斛律明月匆忙的過來告訴他,許多河工今年提前過來了,元勰讓他去看看怎麼處理,於是便先行離開。

……

“這還沒到二月,他們怎麼就過來了?”路上,他不理解的問。

按這個速度算。這些人很可能剛到自己的草原不久,沒有待幾天,便又匆匆南下,連年都沒過完就回來那種。

“這草原部族,本來也沒什麼過年的習俗。”斛律明月道,“冬天本就糧食短缺。他們早些南下,也可以為族人省些糧食。在這草原上吃的也沒有你這裡好,自然歸心似箭了。”

蕭君澤實在沒想到回旋鏢還能以這種方式打過來,一時不由得大為頭痛。

他也明白元勰為什麼急著把自己叫過來了,這才二月初,河水還未解凍,土地尚且堅硬,根本達不到開工的條件。

一路策馬奔騰,很快他便來到了元勰身邊。

“這次過來了多少人?”他也沒有寒暄,直接了當的問。

“這一批來的倒不多。隻有兩千餘人。”元勰眉頭緊皺,“可我擔心的是這隻是第一批。聽說後邊還有大批民夫正在趕來。”

他面露無奈之色。這個時節想開工也不行,工坊一時也沒有那麼多的崗位。可這些人南下,若不安排,又是一個極大的不穩定因素。

“如今庫房錢糧倒也夠他們食用,隻是如此一來,你怕是要虧損甚大呀。”元勰不是很想白養這些人。

蕭君澤沉默了一小會,他在思考。

在他眼裡,人都是隻要能動的,會喘氣的,都隻是看安排對不對而已,沒有負擔一說。

隨後他想起自己先前布的半成品局,心中一動,這不就來了嗎?

他原本的計劃是讓袁賀的母親前去沙門招攬女眷講經,這個時候大批量女眷的集結,必定會讓漢臣之中的陰謀者利用此機會生事。

他便可以見機搞掉一兩個漢臣的頭頭,再借他們的人頭,讓漢人也能小規模參與到軍權之中。

如今突然之間有了這些草原人入洛陽,也算是生了變故,計劃也應該改一下。

可以玩兒的更大一點,光是先前那些還不夠,這次他的鹽坊還沒有完全交給皇帝。

用鹽務之利,他完全可以把水攪的更混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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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兒輩欺我!”

豪宅大院之中,左仆射李衝勃然大怒。

皇宮之中沒有什麼秘密,蕭君澤準備將鹽務之力上繳朝廷之事。無論是漢人還是胡人,在這兩個月來也差不多都知曉了。

但是知曉是一回事,由誰來掌管又是另外一回事。無論是誰。

都知道一旦重開鹽務,這將會是一個權力巨大的職位。

所以,這幾個月來,圍繞著這件事情,朝廷暗流洶湧,李彪和李衝這個大臣之所以會打出真火,爭奪這新的蛋糕,就是其中的原由之一。

誰知道,這落嘴裡的肉,還能長出鐵板來,讓他們無從下口!

這君澤小兒。先是讓這些裹著棉襖的“河工”

們,先住下來。

隨後便說要給他們找些事做。

洛陽城裡哪來那麼多雜事?李衝當時便不許這些人入城,於是那小兒便將他們全數送去了河陰鎮,讓他們在鹽坊周圍暫時駐紮下來。

他這一手瞬間迷惑朝廷裡的臣子們。

元勰是最不能理解的,便過去詢問。

隨後,蕭君澤便借著這個位彭城王放出風聲,說當初並沒有和陛下定下上繳鹽務的具體時間,所以,在運河未修築完成之前,這些鹽都應該被用來修河之上。

元勰覺得合理,讚同了這個想法。

但這瞬間引爆了朝廷局勢,無論是李衝還是李彪,都十分憤怒,他們已經知道鹽錢收入幾何,都已經納入朝廷開支之中,結果你過來說這事要緩緩?

哪有這種道理!其中虧空的錢你來填嗎?

“真以為馮家能的護著你了!”李衝憤然,他重重地拍了拍扶手,目光肅然,“既然他那麼想用胡兒,便要讓他知曉厲害!”

胡兒也不是鐵板一塊,更不是忠義之人,他們天性喜歡掠劫,隻要誘之以利,必然有人能煽動起來。

他不是與元恪十分親近麼?

隻要他手中胡兒,掠劫了高照容,無論是成是敗,都能牽連到馮家!

到時,便看他如何向那義兄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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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同時,中書令李彪也沒有閒著,在他的暗示下,一瞬間,攻擊蕭君澤不願上交鹽務、私斂兵馬,準備抗旨不尊的折子,如雪花一般,飛到了正在路上巡遊、快要回到洛陽的孝文帝手中。

元宏拿到折子後,瞬間大驚,立刻吩咐左右,讓王駕先行,準備加快速度,回到洛陽。

“陛下何必心急,”馮誕勸慰道,“君澤雖有些小脾氣,卻也並非妄為之人,他不會亂來。”

“朕倒盼著他亂來!”元宏無奈道,“他何時在意過錢財,卻以這河工故做聚兵之勢,分明是要引人上勾,去給他做筏子,若不快些回去,不知道要被牽連下多少人呢!”

“這,未免說太過了。”馮誕憂愁道,“滿朝諸公皆敵,是君澤有危險啊。”

元宏不由搖頭:“你太心軟了,那小狐狸,從不會輕易把自己置身險境之中,想對付人時,從來都是沒輕沒重,雖然不知道他哪來的把握……算,咱快回去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