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9 章 好像有點不對勁(1 / 1)

洛陽城外,有觀名曰紫虛,占地不大,前殿供奉著彩塑木雕的莊嚴女仙。

“這就是紫虛觀了。”給他帶路的婦人熱情地指了指方向,隨即便虔誠地去了觀中,叩拜求著紫虛元君保佑,讓她的兒媳這一胎平平安安,再給家裡添一個大胖小子。

蕭君澤見觀中有一個十來歲的小道士給香客遞香,便也花了幾文錢,順手上了一柱香。

……

占地廣大的後院裡修著一長排屋舍,院中的水井處有著許多仆婦來來往往,眉眼帶笑,說著家長裡短,十分熱鬨。

魏知善正披著一身麻色素衣,裹著披風,從一處新宅中走出來。

瞬間,寒冷的風雪侵入心肺,讓人精神一震。

“傷口儘量保持乾淨,”魏知善對跟出來的婦人道,“剪了一刀後,雖然生出了孩子,但你們送得太晚,母親身子損傷大了些,回頭弄些雞湯肉粥,給她補補。”

“哎喲,這她這賤命哪裡吃得雞湯……”

“堂口有賣,三文一小碗,給她吃了,才有奶水,你想讓孫子餓死麼?”

“這,家裡有米粥……”

“米粥吃了生得矮小,易夭折,你不願就罷了。”

“願、願!”那婦人滿是風霜的臉便有些扭曲了,祈求道:“可,可魏觀主啊,這,我是看這孩子都生了,能不能,就帶她回家去?”

魏知善冷漠道:“當然可以,欠費結清,就能帶走了。”

那婦人神色越發愁苦:“魏觀主,你是大好人,能不能寬限個些……”

“不能,”魏知善冷淡道,“若無付款,就得以力役償還,還是你想拿你家的田地來還?”

婦人立刻正色道:“不必不必,我那三個孩兒能幫您起屋,是他們的福氣,您莫氣莫氣!”

於是魏知善便走遠了。

旁邊一名婦人笑道:“薛婆子,你家得了七斤的大胖小子,媳婦受了那麼多苦,這才生出來,就讓她回你那破屋受凍,可是沒良心的哦……”

“呸,你懂什麼!”那婦人臉色變道,“這觀裡,每天的炕燒著,要用十錢呢,抵我兒一天的力役,她這麼住著,我三個兒子得做十五日的活,才還得清!這天寒地凍的,我兒在外受累,她在屋裡享福,像什麼話?”

“十五天力役得個胖孫兒,你賺大了,你看隔壁屋的,就住了快一個月,就生了兩個閨女,那可虧慘了……”

這麼一說,那婦人頓時臉色好看了,背脊也挺得高了。

而在隔壁屋裡,一間不大的屋子,中間有草席隔出兩個床位,一位三十出頭,豐盈雍容的女子正倚床看書,旁邊,一名正在縫小孩衣服的仆婦面色青黑,怒道:“這魏觀主,醫術雖是一絕,卻非要讓夫人您住這烏煙瘴氣之地,也未免太輕視您。”

那女子輕歎道:“魏觀主醫術高絕,若是像個穩婆一般,來往於宅地之間,又像什麼話?我能靠著觀主保住的孩兒,又哪能要求更多。

“”“”

?本作者九州月下提醒您《這書我不穿了!》第一時間在.?更新最新章節,記住[(

“慎言!”女子神色一凜,“中宮之事,豈容你我胡言,若再讓我聽見這話,必不輕饒!”

仆婦惶恐認錯。

女子暗中歎息,這後宮有什麼好?今上好男風,寵愛馮誕,諸皇子都是當年文明太後在世時生的,太後去世快六年了,後宮之中再無所出,嫁過去守空房麼?

至於太子拓拔恂,那是被馮家定好的人,雖表面上是為了讓太子認真學業,所以到如今都沒有讓他與側妃圓房,但在她看來,不過是不想讓有人先馮家而生出皇孫,而她女兒嫁過去不知道要受什麼罪呢!

更不要說如今馮誕那位義弟,她隻遠遠見過一個側顏,便隻覺得那是世間難得的殊色,說不得便是下一個……

正在她胡思亂想時,便聽有人輕輕敲門,一名十來歲的道姑睜著大眼睛:“李夫人,觀主說你們該出院了,等會有新病人過來。”

“那怎麼行,我家夫人還要套馬布置車駕,哪些說走就走,這要是受了涼……”

“好!”李夫人溫柔地點頭,起身讓人抱著孩子,裹緊了披風,在仆人的攙扶下起身,看著人收拾東西。

於是一番收拾後,五個人走出院子,李夫人便看到一名像從書畫中走出的精致少年正在院外守著,肩上掛著一層薄雪,正在院中看著這熱鬨,明明是煙火鼎盛的人間,卻因為他,生生像變成畫中的背景。

是他?

……

蕭君澤正在觀中等魏知善忙完,也順便參觀這個當初他給魏道長說過“醫館”,他是真沒想到魏道長的行動力這麼強,三個月啊,就修築了這麼大的醫院,這一眼望過去,怕不是有二十個房間。

她管得過來嗎?

正疑惑著,便看一名雍容婦人被人扶上馬車,四目相對的一瞬間,蕭君澤想起這位是在馬球場見過的一位官眷,記得是和尚書李衝家坐在一塊。

行吧,魏道長果然大能,這麼短的時間裡,連朝廷二品大員的官眷都能發展成客戶。

自己居然擔心她做得不好,這可真是想多了。

於是他一時好奇,便與道觀裡一位正在燒水的婦人攀談起來。

“什麼,為啥來這裡?”那婦人似乎被問到了,好半天才道,“當然是,魏道長,她能把死人都救活啊!”

於是,先前還畏懼於少年殊色,不敢輕易靠近的婦人們,似乎找到了共同話題,紛紛上前,給蕭君澤講魏道長的鼎鼎大名。

比如她曾經救下被棗核噎住,已經沒氣的小孩!

蕭君澤點頭,嗯,他教她的海姆立克急救法。

比如她能治背疽,拳頭大的背疽被她治出來,人居然都能不死!

蕭君澤點頭,有抗生素,這當然不是問題。

比如她能治傷寒,治高燒,治刀槍金創,治各種絕症!

蕭君澤依然點頭,大蒜素是廣譜抗生素,本來就能算包治百病。

她還能治生孩子難產,隻要在婦人下身用剪子剪一刀,就能生出孩子,隨後再插根細竹管,免得沾上尿,用她做的線縫上,就能大人小孩一起保住!

操,這聽著就好痛……他瞬間嘶了一聲,表示知道了,我是男子,你們不用講太詳細。

接下來這些人的說法,他也沒怎麼認真聽了。

魏知善這膽子也太大了,居然敢在這種條件下側切,也是遇到了他,有抗生素這玩意,否則她手下得死多少人啊!

而這時,魏道長也從一處慘叫著的房屋中走出,她滿手鮮血,伸手召喚了一下蕭君澤,讓他過來。

蕭君澤歎息一聲,跟上去。

魏道長眼角青黑,精神卻十分的好,她慢條斯理地在自己屋裡用熱水、肥皂細致地洗乾淨手上的血,微笑道:“這是什麼風,把我家小公子給吹過來了,我都以為你有了新人,便把我這舊人忘記了呢。”

蕭君澤歎息道:“你這速度,實在讓我驚歎了些。”

魏知善笑道:“和小公子一比,卻是差得太遠了些。”

她給公子細心講解,這幾個月,她收了十幾個膽大的徒弟,建立醫館,彆的不提,在這個時代,能救人就是第一的生產力。

“雖然用了麻藥的開腹手術,一個活下的都沒有,但在接生上,倒是積累了不少經驗,”說到這,她感慨道,“皇帝都想召我去宮中當禦醫,不過我問了一句宮中可有婦人待產,陛下便面色不愉,沒再尋我。”

“行了,”蕭君澤有些頭痛,他還記得自己過來是要做什麼的,於是問道,“我要辦一個藥坊,想讓你為我藥效把把關。”

“這是好事,”魏知善說到這,十分優越地道,“最近許多人用各種秘方偏方來與我交流,我從中篩選了一些試驗過,確實有效的藥物,你也可以一起做出來。”

“實驗過?”蕭君澤壓力有點大。

“當然是開給病人了,”魏知善悠然道,“洛陽城裡數十萬人,不缺病人,我這又允許用力役抵償藥費,我後院還準備再起二十間大宅子……唉,就是太累了。”

“你不必那麼急……”

“不急啊,”魏知善聳聳肩,“這幾個月我都沒解剖屍體,都是活的,小公子啊,活的可比死的強多了,那血管一根根的分明……”

“知善!”蕭君澤按住她的手,“你克製一點,醫者父母心……”

“你要是在這裡,妖魔鬼怪見多了,就沒什麼父母心了。”魏知善微笑道,“行了,你還不知道我麼,如果不是真沒辦法,我不會用開腹來解決的。”

當年她要想解剖活人,根本不用和小公子北上。

蕭君澤點頭道:“知善,我最近有個大工程,可能顧不上你,有事你直接來書院尋我。”

魏知善道:“知曉……不過。”

她遲疑了一下,還是繼續道:“你最近要小心一些,有人盯上你了

。”

蕭君澤微微皺眉:“這是為何?”

他回想了一下最近的為人處世,雖然賺了不少錢,但也隻是在拚寫這點小事上冒頭,不至於要威脅人身安全的地步吧?

魏知善輕聲道:“我這裡有不少貴女前來待產,她們要麼是頭胎,有些害怕,要麼是年歲大了,怕不好生,我將她們放在一塊,平時偶爾,便能聽到一些消息。”

蕭君澤坐下,給魏道長倒了一杯水,讓她慢慢說。

“那是尚書李家的夫人,”魏知善坐在桌案邊,“前幾日,我去查看她傷口,當時風雪甚大,那些仆婦都在房中,我聽她與旁邊一位貴婦聊天,說我不過是借你名頭,說你不過的假借馮家名頭,囂張不了幾日。”

“還有其它麼?”蕭君澤覺得這隻像是普通的嫉妒者的狠話。

“那李夫人說妹妹慎言,馮家勢大,還是謹慎些好,旁邊那位女子便道,姐姐何必害怕,馮家不過是倚仗司徒受寵罷了,沒有馮誕,在帝族面前,他又算得了什麼?”

沒有馮誕?蕭君澤微微蹙眉,什麼意思?

魏知善繼續道:“然後我進去了,她們就沒有再說了。我也不知那探病的女子是誰,多久走的。”

蕭君澤無奈道:“你就不能聽他們說完再進去麼?”

“那我不是成了探子?”魏知善理直氣壯,“再說,最近我忙得睡覺的時間都不多,你不過來,我都想不起這事。”

蕭君澤隻能說感謝。

然後,便陷入沉思,他實在想不起北魏最近一年有什麼大事了,廢太子,廢後,還是南征?

拓拔宏這皇帝,太能搞事了。

帝族十姓、李衝家、馮家,這之間,有什麼關係?

還是說有什麼其它大事,要撞上來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