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靜的日子(1 / 1)

十月,深秋。

蕭君澤帶著小弟們在這裡隱居的時間,一轉眼就過去了三個月。

雖然痛失了表演的機會,但他並沒有覺得有什麼不適,對他來說,把一個破舊農莊建設到小康水平,也是一件很能打發時間的事情。

不得不說,在這裡頗有一點桃花源的意思。

他走的時候,帶了不少金子,用來換取了足夠村人過冬的米糧,而有了這些米糧,他便能很容易的雇傭這些村民。

價格便宜,聽話,雖然乾起活來不是那麼整齊,有偷懶的,但足夠蕭君澤用了。

在魏祭酒唯蕭公子馬首是瞻後,蕭村長便伸出了嬌養之後有兩分肥嫩的手掌,接過了指揮村民的權限。

第一件事當然是改善生存條件,在村口不遠處打一口水井,從此,村人取水的時間,便大大縮小,老弱們生活方便。

剩下便是挑選專業了。

那日,蕭君澤招來各家戶主,在塢堡外的空地上,開了一個大會。

議題很簡單。

蕭君澤首先發言,表示需要在村裡叨擾一些時日,做為回報,他可以教村民們一些謀生的手藝,打魚捕獵,畢竟太看天吃飯了,這饑一頓飽一頓的日子太難熬了。

而他這裡有三門手藝術,非常好學,一門是做紙,紙能寫能畫,還能兜售給周圍的官府,將來要是編戶了,做紙也可以抵稅。

另外一種是燒瓷,有點難,雖然是最簡單的青瓷,但能保存,價格也高,原料簡單。

最後一門是打鐵,能做些小物件,最難學,還需要力氣,但前途最優秀,有好的鐵匠,就能當他的親隨。

這些話引來軒然大波,村民們一時激烈地爭論起來。

許家大哥有些疑惑地摸頭:“公子,為什麼要讓他選呢?您說了難道不算?”

“隻是一個小小的試驗罷了,”蕭君澤微笑回應,“我想知道,能不能教出一些能學會選擇的人。”

許大一臉茫然,許二本來不懂,但看青蚨微微皺眉,立刻也皺起眉頭,裝出自己懂的來。

魏知善聽出一些不同,眨眼笑道:“公子啊,你真是唯恐天下不亂啊!”

而村民在仔細詢問過公子這些手藝需要準備什麼後,又爭議了一天,蕭君澤在一邊觀察,發現這些村民或許對生活苦難不敏感,但是對維護自己的一絲利益極端敏感。

這兩天裡,村民們一會合縱一會連橫,有用雞蛋青魚私下拉票的,有威脅恐嚇的,有跪地哀求的,甚至有的家庭之中還生出三派,直接在家裡打了起來。

蕭君澤覺得這一幕可比那什麼在鐘離城裡算計那群官吏好玩多了。

最後,在蕭君澤主持、青蚨記名的實名投票中,他們絕大部分人都選擇了造紙術。

原因很簡單,紙的原料樹皮到處可得,剝皮後的樹枝也能燒火,有個竹簾便能抄紙,每個家庭都能做,耗費的不過是時間罷了,打鐵和燒陶都需要建窯,還需要壯年勞力,到時候這東西算是哪家的?

再者說,公子心善,願意教村裡小孩讀書寫字,到時有了紙,這裡的孩子也能用上紙了。

村民們說好後,蕭君澤便同意了,他雖然知道古法造紙裡邊的各種泡水,但做為一個受後世洗練的工科玩家,他怎麼可能遵循純粹的古法?

當下便用小鐵柱代替滾珠,手搓了幾個劣質承軸,以小溪為動力,做了一個水車石磨,讓他們擁有了一個水力紙漿機,還大方地告訴他們要怎麼添油維護。

在這個石磨面前,村民們每天采集的灌木樹枝上的樹皮根本不夠用,他還做了一些用草木灰加石膏,弄了一些土法水泥,把那一面的牆壁薄薄地找了一層平,方便他們曬紙。

機械紙漿這點工科的小小震撼,讓蕭公子的聲望瞬間就超過了魏道長,村人每天從他身邊經過時,都目帶崇敬。

蕭君澤的小院門口更是像快遞點一樣,稍微不注意,便有豆子、料理好的青魚、剝好皮的兔子、一兩個還帶著溫度的雞蛋、山裡野果、蘑菇等等。

他倒也沒有拒絕,把許大許二邀來,教他們做菜。

不過許大是個木頭,調料的份量、食物的火候是一個也學不來,倒是許二隻聽蕭君澤指點幾日,便練出一手不錯的刀工,做出一道油炸鬆鼠魚,各種調料也爛熟於心。

唯一的問題就是,這些胡椒、花椒、孜然、糖都是珍貴之物,他們離開時帶得雖多,但也就夠再吃幾個月了。

“不必擔心,回頭北方的皇帝要來這附近,到時獻幾個玻璃珠,找他換就是。”蕭君澤坐在坐椅上,從旁邊的小碟子拿起炸香的小鯽魚,仔細地吃起來。

許二疑惑道:“大軍南下,您不擔心麼?”

蕭君澤微笑道:“孝、咳,拓拔宏是個好人,他的軍隊,還是有幾分軍紀的,放心吧。”

按曆史書上記載,孝文帝不但沒有擾民,還讓人把軍糧分給一些老弱病殘,口碑真心不錯。

許琛微微皺眉:“哪有不搶不殺的士卒?公子還是小心為上。”

蕭君澤點點頭,倒不怎麼擔心,這村子如今已經轉行賣紙了,又沒有糧食,軍隊搶掠也搶不到這裡來。

他起身,伸長脖子,去看了兩個徒弟的數學作業做得如何了。

嗯,兩個小學雞學的挺快,已經能背完九九乘法表了,做的作業也很認真。

“做完認真檢查,先做完且全對的我給你們一盤小魚!”蕭君澤鼓勵他們。

兩個小孩子本能地吞了一口口水,看著那盤炸得酥脆的小魚,對視一眼,都露出雄雄戰意,埋頭苦戰起來。

蕭君澤很滿意,又去尋了魏知善。

做為一個自帶資金、又能研究、又能教學生、又能出成果的學生,蕭君澤自然滿意。

但才進魏道長的實驗室,便看她正皺緊眉頭,伏案書寫。

“阿善你在寫什麼?”他走過去看。

就見那紙上寫著:青黴素,彆名柑橘霜,性寒,味苦,入肺、膀胱經,可清肺與膀胱之熱。用之宜皮試。

他忍不住笑了出來:“你在編寫藥典?”

“是啊,”魏知善點頭道,“不過你說的青黴素雖然好,但存量實在太少,那些柑橘、湯餅,人吃都還不夠,怎麼能用來生黴呢?大蒜價格不菲,咱們也買不起,我這進度受阻,實在是有些難受。”

蕭君澤也有些無奈,物資匱乏這種事,不是一朝一夕可以解決的,後世解決大量青黴生產是用花生和玉米做的豆餅來發,可是如今這些東西還在美洲呢,他可沒法弄過來。

“那回頭尋些農戶,讓他們多種些蒜吧。”蕭君澤隻能如此準備。

“隻能如此了,你最近的萃取之術提醒了我,我不隻青黴、大蒜來萃取,還蒸餾了許多藥材,目前來看,隻是少了病人,有些還無法辨彆,要不……”魏知善搓了搓手,“您再給我弄幾套蒸餾器唄?”

“這簡單,不過,”蕭君澤聽到這,心中一動:“我倒是知道一味藥,蒸餾出來效果十分不錯,你可以試試。”

“何物?”魏知善眼睛一亮。

“你聽說過柴胡麼?”蕭君澤不認識這草藥,隻知道名字。

“怎會不知!”魏知善笑道,“醫聖的《傷寒論》便有一方,名為‘小柴胡湯’,能和解表裡、升清降濁、調和肝胃、調理氣機、扶正祛邪,主治傷寒少陽症。”

“嗯,你把柴胡磨粉,放水裡,以文火蒸餾,弄出來的醇劑,也不比青黴差!”蕭君澤立刻給技術。

“竟有此事,我這就去!”魏知善立刻起身,前去製藥。

蕭君澤則微微皺眉,輕歎了一口氣。

柴胡注射藥劑是後世應急之物,原料簡單,製取方便,是在特殊時期,軍隊面臨缺醫少藥的情況下,硬生生試出來的藥劑,對退燒、感冒和瘧疾都有奇效,但救命是救命,不良反應卻奇多。他小時就挨了一針,結果中獎,半小時不到就送去搶救了。

他能知道這細節,是在和主流一起聲討中藥注射劑、要求把這玩意禁絕時,看過彆人的科普——科普為什麼會有這麼粗劣的藥劑。

不過這個時代,哪能要求那麼多。

一個給高燒小孩退燒的硬實力,就能治人無數了。

……

回到自家院裡時,兩個學生立刻爭著在他面前舉起作業。

蕭君澤接過,一目十行地看完,誇獎了兩個小孩,把一盤小魚分給兩人。

青蚨正在一邊計算著最近村人的收入,詢問道:“要過年了,公子有什麼要買的年貨麼?”

蕭君澤很滿意,去牆邊量了一下身高,他今年已經十歲了,身高過了一米四,快到一米五,脫離矮冬瓜的範圍了,這年代的人都不高,他這身高已經能冒充戶主了。

蕭君澤眼睛一亮:“當然要,讓村人去買幾頭豚豬,咱們做些臘味,順便給其它人也分些肉,算是過個好年。”

青蚨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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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北魏皇帝拓拔宏聽說南邊蕭鸞篡位後,寫了一篇文采斐然的檄文,諷刺南人兄弟相殘,不知德行,同時征召四路大軍,南下滅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