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無趣(1 / 1)

正月時,蕭衍到達壽陽,他帶去的人頭效果不錯,駐守六州的大將軍崔景慧終是服了軟,在正月的雪天中帶著子嗣,身穿白服出迎,示意願意屈服於西昌侯,蕭衍在城外和他聊一會要一起忠君為國後,便與崔景慧一同入城。

至此,當今在位的皇帝蕭昭業失去了最後一個可以翻盤的機會,南朝上下,在軍事上已經沒有可以對抗西昌侯的力量了。

蕭君澤沒有一點意外,按著曆史車輪,接下的幾個月裡,蕭鸞就會開啟篡位流程,這套論起來還是三國後期司馬家開始的。

通常流程是先拿下全國軍權,再清除朝廷裡反對的文官士族,把當政的皇帝廢掉,扶一個傀儡皇帝上位,再都給自己加上“督中外諸軍事、錄尚書事、揚州牧,進位相國”。做完之後,來一套劍履上殿,入朝不拜,最後加個九錫,就可接受傀儡皇帝的禪讓了。

禪讓時還不能直接受,要三請三讓,把面子功夫做好,表示這不是自己想上位,實在是彆人不想要這個皇位,我才不得以接手的。

魏晉南北朝開始,稱帝都是這個套路,劉裕、蕭道成,蕭衍、陳霸先都是這個流程然後創立新朝,後邊的高洋、楊堅、李淵也是這麼搞。

蕭君澤並非對這套流程有什麼意見,但如果自己再過幾個月就會成這個流程裡的傀儡皇帝,那就非常不美了。

畢竟按故事裡的結局,他是像傳家寶一樣,還給攻的長子生了兒子……

唉,後悔,怎麼就去看了海棠文。

“殿下,你要的東西都已經備齊了。”青蚨溫和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沉思。

青蚨拿來的東西是一件削玉刀,還有一枚鑲嵌著花生大小的寶石的金簪。

這寶石形狀並不規則,但有著一個比較均勻的尖面,反射著一點火彩,是它比較出色的地方。

蕭君澤在自然光下觀察一會,感慨道:“金剛鑽石簪螺髻,不著胭脂也斷魂。”

青蚨聽得眼中一亮,本想問殿下從哪本書上看來的,但還沒發表意見,就見殿下毫不留情地拿削玉刀把金簪上的寶石撬了下來,將黃金棄至一旁。

蕭君澤看了一眼手中寶石,頗為失望地搖頭道:“唉,湊合用吧。”

如今是冬季,人流稀少,因為那位郡守死的太突然,周圍的寒門庶族瞬間被嚇焉了,紛紛閉門不出,也不組織聚會,他收集消息就不那麼方便了。

可日子也不能就這樣閒著,有些事,得早作安排。

最近他又搜集了一些消息,發現自己若是想北逃魏國,必然是不能用“臨海王蕭昭澤”這個身份的。

用這個身份,雖然有可能會很順利地見到孝文帝,但也有很大的可能,“病死在路上”。

想到這,蕭君澤有些無奈。蕭家篡奪江山時,和王家有些衝突,一些王家人北逃後,被孝文帝重用。比如已經當上了輔國將軍的王肅,這位將軍的父親、哥哥、弟弟、都已經被先帝殺了,未成年的孫子充為奴仆,自己要勢單力孤地去北方,肯定過不好。

再者,孝文帝也是一心南征的,到時要打著“幫正統蕭家人奪回帝位”來南征,這不成功還好,要是成功了,他還得當皇帝,再來一遍禪讓流程……

想到這,蕭君澤整個人都不好了,合著他就得當皇帝是吧?

何苦來哉!

所以,他不能找北朝幫忙,沒有朝廷勢力幫忙,在這個亂世,武力就特彆重要了。

他需要一件武器。

方便攜帶、威力巨大、不易被發現,還能裝神弄鬼的武器。

……

因為目標是在今年七月、西昌侯篡位之前安全離開,時間緊任務重,他當然沒有從煉鐵冶焦這種原始步驟開始。

鐘離是前線,不缺鐵,也不缺工匠。

臨海王喜歡上鍛鐵這件事,很快讓典簽薑左知曉,他開始還有點擔心,覺得臨海王會不會做什麼弓弩之類的東西,難道是在防備我……

但當親臨現場後,這位四十多歲的宦官便忍不住笑了起來。

隻見裹著裘衣的小殿下戴著軟茸茸的狐皮帽子,在熔爐旁邊拿著一把看起來一斤都不到的小錘子,正在一個巴掌大的鍛台上敲著小鐵片。

帽子上有一對軟茸茸的狐狸耳朵,隨著他丁丁當當地敲擊,一起一伏,十分可愛。

他努力抑住笑,但嘴角還是忍不住彎起:“殿下這是在做何物啊?”

“閒著無趣,看到了祖仆射的《器書》,便想照做。”蕭君澤隨口答道。

“祖仆射?殿下說的可是謁者仆射祖衝之?”薑左很快想到對方說的是誰,“您要喜歡,大可將他調來鐘離城,讓他為您做器。”

雖說這位官位算是郎中令,比秩千石,不算小官,但以臨海王的身份,召過來問些事物,再簡單不過。

蕭君澤搖頭道:“祖仆射老了,天寒地凍的,還是不必了。”

他心裡忍不住感慨,蕭鸞果然並未把他放在心上,居然派了薑左這麼一個不聰明的典簽來看著他——謁者仆射這個官位看似不重要,卻是官吏傳送朝廷召令的使者,非主政者心腹不可居也,就算他那位皇兄都不一定調的動。

祖衝之可是青史留名的高智之人,怎麼可能看不清這局勢動蕩,人家早就已是順著大勢投靠西昌侯了。

不過這事吧,有時就得看命,過個七年蕭衍上位,做為先帝心腹的祖大人怕是就要“病故”了,到時看能不能有機會撈他一把。

薑左看著蕭君澤忙來忙去,一會敲一會剪,一會指揮著工匠打磨那些小器具:“殿下這是想做什麼奇器啊?”

臨海王做那些小玩意,不但沒有棱角,甚至會把鋒利之處打磨的非常光滑。

蕭君澤淡定道:“未做完,但可以給你看一點點。”

說著,便麻利地把那些不合規格,已經作廢的圓筒、小零件等細碎東西,吊在木架上,由小到大地用絲線掛起,懸掛在空中,微風拂過,便是極為空靈幽長的金鳴之聲。

聽著便讓人心生舒適。

“我準備送皇兄一個更好的,這個就先送你了。”蕭君澤將風鈴遞給他。

薑左搓搓手,有些不好意思,又十分感動:“這、這,老奴謝過殿下恩賜!”

然後立刻決定現在就拿回去,掛在自己書房裡,每日放鬆心情。

蕭君澤看著這位宦官愉悅熱情地離開,微笑著搖頭。

自己當然不可能做什麼弓弩,那些東西,都是需要體力的,他這小體格能發幾箭?

他坐在書案上,拔弄著面前零件,比對著圖紙一點點地打磨修改。

在這個時代,做什麼量產火器困難太大了,但若是做一把普通的,耗費時間長、價格昂貴、類似於藝術品的火器,對他來說並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先前在當小眾up主時,就用紙板、彈簧、吸管做十八個零件,就能組合出一把能打出紙球的左輪手槍,發出視頻時,許多彈幕都在刷“小日子越過越刑”“超過18焦動能”等放肆之語。

對後世的許多普通人來說,槍械似乎是集齊了工業文明的精致、強大、標準,是現代工業之大成的產品。

但事實上,在十五世紀的重火槍就能打穿3毫米厚的鐵甲,那時候可沒什麼標準化,當時的槍械大師,和鐵匠沒什麼區彆,所有的槍管都是一根一根地用手工掏,每個螺絲都是自己打,每個螺紋都要自己車出來。

當然,這樣做出來的東西必然是良莠不齊,開槍後是炸自己還是打彆人都要聽天由命,修理自己的槍械幾乎是每個火槍手的必備功課,一把上好的槍,能賣出天價。

要是蕭君澤還帶著他現代的那套車床裝備,這種東西他半小時就能做完。

現在當然沒這個條件,隻能靠耐心,一點一點的磨。

好在,看起來,任務還是能完成的。

“青蚨。”蕭君澤喚自己幫手。

“幫我找些道士,最好是會煉丹。”蕭君澤吩咐。

機械這方面他熟悉,信手拈來,但化學知識他還給老師很久了,尤其是很多東西需要提純、合成,還是需要一些有基礎的來。

安排好這些,他長歎了一口氣。

沒有比為了生活操勞更無趣的事情了!有沒有什麼人撞過來,再讓我整個活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