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望自內心深處升起, 如藤蔓般緊緊抓住了他的心臟,明明麗日當空, 明媚而溫暖,他卻感覺自己置身於冰窟,森冷的涼意不斷刺進他的皮膚,他的骨髓。
他掙紮著,慘叫著,就這樣慢慢,慢慢,眼睛變得突出, 口中長出了不該有的牙齒,整張臉都崩潰成了非人的模樣。
意識到自己沒有辦法抵抗即將來臨的死亡,臨死前他抬起還沒有完全變形的手, 顫抖著將身邊的孩童攬在了懷中,這是身為父親最後能做的安慰。
做完這個動作後,他徹底閉上了眼睛, 有著藍色中長發的青年男子適時地將目光移動到他身邊的孩童身上。
孩童明亮的眼睛裡溢滿了恐懼的淚水,縮在父親漸漸失去溫度的懷中,抱緊了懷中的小狗玩偶,口中喃喃道:“不要殺我……”
青年男子蹲下身, 露出了一個詭異的笑容,嘴角咧得如同裂口女,在孩童恐懼的目光中,輕輕抬了抬手。
一道白光閃過,孩童不解地睜大了眼睛,淚水自眼眶中滑落,他好像沒有什麼變化, 在這個念頭冒出來的瞬間,他感到嗓子眼甜甜的,很想咳嗽,但咳不出來。
沾滿了血跡的小狗玩偶掉落在地,滾了幾圈滾到了青年男子身後,繼咳不出來後,他發現自己不僅咳不出來,甚至都呼吸不了了,他拚命地想要呼吸,可血液堵塞了氣管,他不由得將手指插進了喉部的傷口。
這樣的行為並沒有作用,隻是加速了他的死亡,他很快就倒在了變異的父親身邊,如果忽略他身上粘稠的血液,陽光灑落在巷子裡,灑落在他臉上,他就像是睡著了一樣。
青年男子伸出手,觸碰了一下身前的孩童,他想看看“無為轉變”能不能轉變死亡的人類。
“無為轉變”是他的術式,將手掌維持在原形的前提下觸碰到生物,通過改變生物的靈魂來強行改變生物的軀殼。
雖然明知轉變需要靈魂的存在,簡而言之需要生物活著,但他的好奇心非常旺盛,他還沒有嘗試過對死亡的生物使用。
孩童依然是孩童,可愛的容貌沒有絲毫變化,他發出了一聲輕笑,看來是不能了,這麼想著,他站了起來。
人類會產生負面情緒,其中最大的負面情緒來源,不是來自彆的,而是來自人類對人類的憎惡與恐懼。
青年男子名為真人,就是由此誕生的咒靈。
他其實沒想殺死那個大人,他純粹是沒控製好,咒力輸出得太多了。
就在他思考接下來去哪裡玩的時候,身後傳來了踩在磚石上的腳步聲,以為又來了玩物的他隨即愉悅地轉過了身。
逆光而來的男子看上去二十歲上下,穿著白襯衫和牛仔褲,明明普通到不能再普通,對巷子裡的兩具屍體卻沒有絲毫反應。
“是你啊,有事嗎?”
在看清來人的瞬間,真人饒有興致地往前走了幾步,無情地踩過了他身前的小狗玩偶,在小狗玩偶上留下了一個腳印。
這個男子名為三崎真嗣,在他眼中,是個靈魂有些異樣的人。
按照他的性格,他肯定想要研究一下,但他拿三崎真嗣沒有辦法,字面意義上的沒有辦法,他的術式需要接觸,他接觸不到這個看上去像是普通人的男子。
和他見過的咒術師不同,三崎真嗣身上的咒力並不內斂,甚至外泄,比起咒術師,更像是普通人。
但三崎真嗣身上覆蓋著隱形的光膜,時刻提供全方位的保護,這是咒術師獨有的術式,也是他接觸不到的原因。
“有人在調查你。”三崎真嗣平靜地說道。
一周前他在奈良縣看到了這個咒靈,在跟蹤了兩三天後,意識到對方的術式對他的理想很有幫助,他果斷地上前結識。
他希望這個咒靈能繼續成長下去,再這麼肆意容易提前終止自己的生命。
面對真人的不解,他繼續道:“不要再做研究了,那個人你打不過,”想到真人還處於初生狀態,他用最簡潔的語言補充了一下,“你會死,徹底消散。”
“我沒有那麼容易死。”真人對此沒有什麼反應,臉上依然洋溢著天真卻殘忍的笑意。
他的五官精致,看著非常漂亮,臉上的縫合線,配合著這樣的笑意,更是給他增添了幾分彆樣的美感。
三崎真嗣,或者說存活了上千年的羂索,在漫長的歲月裡,早就不在乎美醜了。
“一時的痛快比不上一世的痛快,”他笑得意味不明,“你死了就再也研究不了了。”
詭異的沉默蔓延在二人之間,真人臉上的笑意漸漸收斂了起來,目帶探究地打量著眼神冰冷的三崎真嗣。
過了好一會,真人突然開口道:“你不是人類嗎?為什麼要幫我?”
三崎真嗣對此避而不談,轉移話題道:“你以為你留下的這些屍體是誰幫你處理的?”頓了頓,他歎了口氣,眼中的冰冷減弱了許多,“幫你處理這些屍體可真是不容易啊。”
處於初生狀態的真人雖然對人心還不怎麼了解,但他確信站在他面前的三崎真嗣不是什麼好心人。
“我知道是你,”真人面上帶著些許自命不凡的傲氣,“我隻是想知道你能做到哪一步。”
他知道三崎真嗣在跟蹤他,如果三崎真嗣不處理,他就自己處理。人類對人類的屍體反應劇烈,他不希望暴露的屍體影響到他的研究。
三崎真嗣裝作驚訝的樣子“哇哦”了一聲:“真不愧是初生就是特級的咒靈。”他其實是故意泄露的行蹤,目的是為了讓真人習慣他的存在,從而能和真人說上話。
真人見狀在心中皺了皺眉,他沒有察覺到三崎真嗣的裝模作樣,他對三崎真嗣的觀感還算不錯,當然是和玩物或者試驗品相比的不錯,畢竟經常自發地幫他打掃現場,但再不錯他也認為區區人類沒有資格評價他,更沒有資格要求他放棄研究。
三崎真嗣這個人實在是太奇怪了。
看了一眼蔓延到腳邊的血液後,他頭也不回地轉身離開了。不知道三崎真嗣還會這樣幫他多久,下次找個隱蔽的地方做研究吧,廢棄建築?下水道?好像都挺合適。
“不要看他的眼睛。”
身後傳來了莫名其妙的話語,迎著快速穿過巷子的穿堂風,真人腳步不停,繼續向巷子的另一端前進。
留在原地的三崎真嗣拍了兩下手掌,四個身穿相同服飾的男子小跑著來到三崎真嗣面前,恭敬地鞠了一躬,然後開始打掃現場。
現在還不是時候啊。
有太多掌控不了的意外情況出現了。
藏在三崎真嗣腦殼裡的羂索調整了一下神情,帶著屬於三崎真嗣的唯唯諾諾離開了。
在打掃的四個男子離開後的一個小時後,宇智波鼬來到了這條巷子裡,他對血液的味道異常敏感,他幾乎能肯定這裡發生過流血事件。
而且這裡除了那個咒靈的咒力殘穢,還有屬於三四個咒術師和兩三個低級咒靈的咒力殘穢,因為緊密地交纏在一起,他有些難以分辨清楚具體的數目。
在這段時間的追查中,他越追查越發現不對勁,正常來說,即使是詛咒師,也不會與咒靈為伍。
但他懷疑那幾個咒術師或者詛咒師控製著那幾隻低級咒靈把那個咒靈殺死的人吃掉了,包括血液,一滴不剩,甚至是在現場附近見過那個咒靈的人,都被解決掉了。
這給他的調查造成了難以言喻的困難。
他高價雇傭了十個眼線,至今已經死了兩個,今天在距離這裡三條街的咖啡廳裡,還活著的眼線中有個拿著畫像找到了四個見過那個咒靈的老太太,她們正好在聚餐還沒有離開那家咖啡廳。
按照以往的經驗,他迅速地以那家咖啡店為圓心,以三公裡為半徑作圓,他和山本武則在各自的半圓中追查。
一個小時後,他找到了這條巷子,裡面和他想的一樣,僅僅剩下了些許交纏在一起的咒力殘穢。
再這樣下去,他就沒有必要再調查了,除了浪費時間還是浪費時間,輕輕揉了揉眉心後,他給山本武打了通電話。
“山本,結束了。”
“嗯。”
他們這樣的對話天天都在發生,按照正常的情況,接下來就是各自安好,明日再戰了。
但出乎宇智波鼬意料的是,手機另一端緊接著傳來了輕微的咳嗽聲。
以咒力置換身體強度的天與咒縛不可能讓擁有者生病,對天與咒縛有所了解的宇智波鼬立刻道:“山本,你受傷了?”
“咳咳——”在又咳嗽了幾聲後,正在操控馬甲的見雀道,“沒事,硬接了道攻擊,睡一覺就好了。”
那個能溝通的咒靈出現的頻率一般是一天一次,在追查失敗後他還有很多閒暇時間,他將這些閒暇時間全部用來調查和跟蹤乙骨憂太和裡香。
結果還真的讓他發現了意外之喜,比起人類裡香的平平無奇,乙骨憂太竟然是日本四大怨靈之一,菅原道真的子孫,五條悟的遠親。
他因此對乙骨憂太多了許多關注,或許裡香的強大不完全是因為裡香自身。
然後說到受傷……
自乙骨憂太和裡香作下新的約定後,乙骨憂太在和咒靈的交戰中已經能召喚裡香輔助了,但有時候會出現意外情況,比如裡香攻擊的咒靈附近,有兩個躲在草叢中的初中生,因為害怕而說不出話來。
乙骨憂太看不到,裡香不在乎。
那兩個初中生和自動模擬時的山本武有過一面之緣,其中一個叫堀尾聰史的初中生在街道上不小心將網球打向山本武,被山本武瞬間用竹刀打了回去。
堀尾聰史因此熱情地邀請山本武來打幾場,山本武因為要趕去和宇智波鼬見面而拒絕了,但對這個初中生觀感不錯。
由於他最近在努力提升山本武的貼合度,權衡了一下收益後,他將咒具“時雨金時”橫在身前,硬接了裡香的攻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