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第四十七章 你我的約定(一)……(1 / 1)

手術室裡的隔音很好, 但是不能完全隔音,而且隔絕不了氣味, 若有若無的血腥味穿過門縫,充斥在她的鼻腔中。

又來活了。

迅速地收拾好桌子上的東西後,她向著甜腥味的來源走去,走著走著她越走越快。

她隱約聽到了吉野順平的聲音。

她有自己的親疏遠近,她對吉野順平的觀感不錯,那副痛哭著感謝她救了那個小男孩的樣子她記憶猶新,吉野順平甚至在大喜大悲下頭暈沒站穩給她磕了個響頭。

仔細想想,讓她記憶猶新的應該是那個響頭, 那還是第一次有人給她行此大禮。

伴隨著輕微的摩擦聲,手術室的不鏽鋼門開了。

“家入小姐!”一見到家入硝子,吉野順平的眼睛就亮了起來, 亮得仿佛看到了救世主。

吉野順平站在最前面,家入硝子第一眼就看到了對方,空氣中的血腥味比手術室裡聞到的濃重得多, 她迅速地將出聲的吉野順平上下掃視了一番,四肢健全、沒有傷口,接著她的目光移動到了站得靠後的乙骨憂太身上,乙骨憂太背上背著……

雖然滿臉血汙看不清面容, 但看頭發和衣服的顏色還是能看出乙骨憂太背上背著的人是誰。

七海建人,她的學弟。

滴落的血液在地面上彙聚成灘,附帶詛咒氣息的血滴不斷落下,在其中持續濺起一圈圈漣漪。

七海怎麼會受這麼重的傷?

家入硝子愣了愣,立刻朝他們道:“跟我來。”

她看上去和平日裡沒什麼兩樣,遇事鎮定、不慌不亂,但暗地裡她插在白大褂口袋裡的手早已不由自主地攥緊了。

在乙骨憂太將七海建人小心翼翼地平放到手術台上後, 她迅速地發動了反轉術式,由內及外,七海建人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都愈合了。

除去混雜在七海建人血液裡的詛咒耗費了她大量咒力,突如其來的暈眩差點讓她摔倒,所幸她身前就是手術台,她及時將重心傾斜了一下。

看了一眼正在沉睡的七海建人後,她將手插回了白大褂的口袋裡,她淡淡地開口道:“七海身上的詛咒不簡單,發生了什麼事情?”

因為看到七海建人身上傷口愈合,身體才稍微放鬆了些許的乙骨憂太,在聽到這個問題後身體又緊繃了起來: “對不起!都是我的錯。”

話音剛落他就跑了出去,留在原地的吉野順平在家入硝子茫然的目光中將之前發生的事情一一告知。

…………

乙骨憂太坐在醫務室靠牆的椅子上,低著頭,整張臉埋在陰影裡,一動不動,如同擺在美術館中的雕像,比起他,那些雕像甚至還更加明媚。

此時的他深陷於自責的旋渦中。

這段時間因為“最強”五條悟的失蹤,所有咒術師的工作都變得越發繁重和艱難,過去五條悟能獨自祓除的咒靈,現在需要四五個高等級的咒術師才能祓除。

理論上所有地區咒靈出現的比例都差不多,實際上根據“窗”統計到的數量,在很長的時間裡,在相隔半年的統計裡,京都校附近需要祓除的咒靈都要比東京校附近需要祓除的咒靈多上四五隻,這種情況在五條悟失蹤前就發生了,因為多得不多,並沒有引起屍位素餐的高層重視。

高層不重視歸不重視,夜蛾正道作為一個純粹的教育者,和保守派的樂岩寺嘉伸沒什麼衝突,再加上五條悟的對比,他們二人的關係並不差。

在五條悟失蹤後,京都校明顯人手不足,出於姐妹校的互幫互助,夜蛾正道偶爾會安排東京校的老師和學生去幫忙,當然去的基本都是老師。

七海建人因為其自身的靠譜屬性,今天早上在夜蛾正道安排他去京都校附近的奈良縣祓除咒靈的同時,夜蛾正道還讓他帶上了兩個輔助,或者說見習。

那兩個見習就是乙骨憂太和吉野順平。

高層不放心特級過咒怨靈裡香,不允許乙骨憂太單獨出任務,吉野順平自身的術式偏向防禦,比起其他學生,他們出任務的機會不多,這樣下去他們的實力會越來越弱。弱代表死亡幾率大大提升,夜蛾正道不可能對此視而不見,經過反複考慮和仔細斟酌,他將他們托付給了他非常信任的七海建人。

奈良縣的那隻咒靈是一級咒靈,而七海建人的實力接近普通特級咒靈,祓除一級咒靈對他來說輕而易舉,在此基礎上教導學生不是什麼困難的事情,因此他沉默地接受了。

出事不是出事在那隻咒靈身上,而是裡香。

在七海建人教導乙骨憂太和吉野順平時,出現了一個奇怪的青年男子,臉上布滿了縫合線,眼神清澈,如同初生的孩童。

但這個青年男子的行為和孩童完全不搭界,他說他在邊上聽了很長時間,不希望他們殺死那隻咒靈,他不覺得那隻咒靈有什麼過錯。

咒術師能感受到咒力的不同,意識到這個長得像人類的男子不對勁後,七海建人當即擋在了滿臉茫然的乙骨憂太和吉野順平身前。

和七海建人相當平和地聊了兩句後,男子莫名地發動了攻擊,他的身手稱得上糟糕,除了蠻力一無是處,在他再次被七海建人踹到牆上的時候,他的手詭異地延長伸向站在不遠處的乙骨憂太。

在他碰到乙骨憂太前,裡香衝了出來,將近發狂地將他拍到了地上,一拳一拳地將他砸進了地裡,順便誤傷了無數的建築……

以及試圖阻止裡香的七海建人。

正當乙骨憂太坐在靠牆的椅子上自責的時候,伴隨著輕微的摩擦聲,吉野順平探出頭來,小心翼翼地觀察著乙骨憂太的神色,無奈低著頭實在看不清。

回頭看了一眼正在擦除七海建人臉上血跡的家入硝子後,他輕輕吐出一口氣,邊給自己加油鼓勁邊走向乙骨憂太。

“那個……”在手術室裡已經斟酌過措辭的吉野順平還是卡殼了。

“你想說不是我的錯吧。”

聽到這話,才在心中措完辭打算說“不是你的錯”的吉野順平又卡殼了。

“順平,這不是裡香的錯,”乙骨憂太的聲音非常平靜,“這是我的錯,我太弱了,真的太弱了。”說著他雙手交握,摩挲了一下左手無名指上的戒指,那是裡香送給他的戒指。

自在咒具室中得到這把武士刀起,自他慢慢嘗試控製裡香的力量起,裡香已經很長時間沒有出來了,都怪他……

如果他足夠強大,提早避開,裡香就不會受到刺激出來,七海先生就不會受傷……

吉野順平張了張嘴,欲言又止了好一會,才道:“話不能這麼說,你最後勸回了裡香,救了七海先生啊。”也救了他。

他的話如同石沉大海,乙骨憂太沒有回應,安靜地坐在椅子上,不發一言,唯一的動靜就是時不時摩挲一下手上的戒指。

吉野順平想了想,選擇在他身邊坐下,不會安慰那就陪伴吧,他自暴自棄地想道。

過了五分鐘左右,家入硝子從手術室裡走了出來。

“乙骨。”

家入硝子的聲音吸引了乙骨憂太和吉野順平的目光,他們同時站了起來。

“這個消息不知道能不能瞞住,如果被高層知道,”家入硝子停頓了一下,看向乙骨憂太的眼睛,“乙骨,你可能會被執行死刑。”

乙骨憂太眼中有一瞬間的怔忪,旋即低下頭,輕聲道:“那樣也不錯。”

“哪裡不錯了!”聽到“死刑”後心中正在驚濤駭浪的吉野順平不由得拔高了聲音,“你在說什麼啊,你真的是我認識的那個乙骨憂太嗎!”說著他伸手重重地搖晃了幾下他面前垂頭喪氣的乙骨憂太,“乙.骨.憂.太,你難道忘了你的心願了嗎?”

心願……

乙骨憂太微微睜大了眼睛,他的心願是解開裡香的詛咒,讓裡香往生。

想到這,他連忙抬頭看向家入硝子,語氣中帶著非常明顯的緊張:“家入小姐,我死後裡香的詛咒還會存在嗎?”

“理論上不會存在,高層想要處死你就是基於這個理論,但裡香這種特級過咒怨靈……”家入硝子下意識地抬手摸向發尾,這是她思考時的動作,“裡香太特殊了,不存在的可能性其實微乎其微。”

吉野順平適時地助力:“憂太,你不能死,你死了裡香就再也沒有機會往生了。”

沒錯,他不能死,至少不能這樣輕易地死,他要解開裡香的詛咒,期間他還要儘可能地幫助他人。

面對吉野順平眼中充滿殷切的期待,乙骨憂太打起了幾分精神,朝吉野順平鄭重地點了點頭,但隨著生的意願蓋過了死的意願,他不由得開始擔心起高層的決定來。

就在這時,醫務室裡響起了一道富有磁性的聲音。

“我會向高層解釋的,解釋那個奇怪的咒靈。”

乙骨憂太和吉野順平的情緒都比較激動,沒有注意到門開了很正常,家入硝子沒有注意到門開了其實也很正常,她在思考如何改變高層的決定。

她不是什麼蠢到家的傻子,不會將咒靈犯的錯推到不能完全控製咒靈的乙骨憂太身上,她隻是不滿高層那樣隨便判下的死刑,再加上乙骨憂太是高專的學生,主觀上沒有犯過錯的學生,她不能對此坐視不管。

七海建人倚著通往手術室的門框:“這個世界上存在人形且能溝通的咒靈這一消息,想必能讓他們暫時放下對裡香的執著,最近五條先生不在,比起已知的裡香,他們更加害怕未知的存在。”

“你什麼時候醒的?”家入硝子道。

“抱歉,我的手表壞了,我醒來的時候看不了時間。”

七海建人面色不錯,家入硝子點點頭,示意沒關係,這種事情本來就不需要道歉。

“乙骨。”

被突然點名的乙骨憂太立刻回答道:“是!”他的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他不知道現在應該如何面對七海建人。

“不用自責,你已經做得夠好了。”

乙骨憂太垂著眼簾想要躲避七海建人的目光,聽了這話他的手指不由得蜷縮了起來。

做了一番心理建設後,他鼓起勇氣抬眼看向七海建人,此時的七海建人沒有佩戴護目鏡,神色不似作偽,剛剛的誇獎是真心的誇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