組織的叛徒……
琴酒緊握著方向盤,指節泛白,眼神充滿殺意。三個月前,他遇到了自己近三十年的人生裡最大的劫難。
那天他要處置的叛徒是組織的研究員,代號莎當妮。
莎當妮平常待在鐮倉市某個靠近森林的地下研究所裡,在那個研究所的正上方是一家故意采用劣質食材的料理店,很少有食客光顧。
她的母親在死前也是組織的研究員,對組織向來忠心耿耿,沒想到繼承了母親“莎當妮”這個代號的她竟然會偷偷給國外的某個情報局傳遞有關組織的情報,甚至這種背叛行為已經持續了大半年。
更沒想到的是……
在他見到莎當妮時,對方笑中帶淚,莫名其妙地說了一句“我沒有機會複仇了”,然後就按下開關引燃了早就埋藏在那個研究所附近的炸藥。
如果不是他的車經過改裝,能堪堪抵擋住鋪天蓋地的爆炸,他恐怕已經死在那場爆炸中了。
爆炸的氣浪擊碎了車體,強大到能瞬間撕裂人體的衝擊波經過車體的緩衝,將他掀出車外,砸到了燃燒著的草地上。
也就在那時,他隱約看到了一個人形的怪物,怪物的眼睛處長著樹枝,裸露的上半身布滿了黑色的花紋。
伴隨著枯枝折斷的哢嚓聲和樹木混合血肉的焦香味,他似乎聽到那個怪物在說話,像是亂碼,但他卻能理解那串亂碼。
那個怪物在說:
“森林,海洋,天空,都在哭泣。”
“自然環境的改善需要相當長的時間,自然與人類真的還能共存嗎?”
那個怪物後面還說了幾句,受了重傷的他意識模糊地聽著,漸漸地失去了意識,等再次醒來的時候,他完全想不起後面的內容。
他在差不多康複後去組織的檔案室查閱了大量資料,得到了詛咒之類的少量信息。他不是沒有懷疑過他是否幻聽幻視了,所幸這些信息給了他些許佐證。
這之後他除了出任務和處置叛徒,就是經常關注這類信息。沒過幾天,在機緣巧合下,他從那位先生口中得知了更詳細的信息。
普通人碰不到咒靈,但能碰到同為人類的咒術師或者詛咒師,這是那位先生突然下令研究特殊子彈的原因。
特殊子彈,並不是真正的子彈,更像是定位精確的小型毒氣彈,能致人昏迷,抓幾個咒術師或者詛咒師研究是那位先生下一步的目標。
再次拔出汽車點煙器,點了一支煙,在尼古丁的刺激下,琴酒的心情平複了許多,他開口道:“伏特加,調頭,武器庫。”
組織中能參加特殊子彈試驗階段的狙擊手不多,卡爾瓦多斯作為其中比較出色的狙擊手,他倒也不用再刻意為難。
“是,大哥。”
卡爾瓦多斯摩挲著自己的手指,安靜地坐在後座。
帶他去武器庫,大概率是去給他配槍,他慣用的狙擊槍被那個“咒術師”搶走了。至於他停在那座酒店附近的車,以及車上其餘他慣用的槍,琴酒沒提,估計被警方上交了。
所以……
琴酒怎麼突然這麼好心地帶他去武器庫?
組織在美國的據點很多,但總部卻在據點偏少的日本。位於總部的武器庫的進出,申請程序麻煩,申請時間漫長,在所有成員中,隻有琴酒不需要申請。
他的私人安全屋裡還有幾把他使用起來不太順手的槍,他還以為要過段時間才能重新用上他慣用的型號。
要問問嗎?
卡爾瓦多斯看向窗外,內心自嘲道:算了吧,知道越多,死得越快。
…………
“請往這邊走。”
穿著高中生製服,紮著丸子頭的少女在前方引路,她身後跟著兩個年輕男女,女子懷中抱著一個大概四五歲的小女孩,看樣子是一家三口。
經過幾條長長的走廊,他們來到了障子門前。
“到了,夏油大人在裡面等你們。”
年輕男女中的女子緊了緊抱著小女孩的手臂,求助般看向站在她身側的男子,她的丈夫。
男子感受到她的視線,偏頭問道:“由美,怎麼了?”
“他們真的能治好理惠嗎?”
男子下意識地看了一眼一旁的高中生少女,見對方面色如常,他攬過他的妻子的肩膀,溫言安慰道:“聽說這裡的教主特彆會治病,我們來試試嘛。”
說著,他目光下移,抬手摸向小女孩的腦袋:“理惠也想試試,對嗎?”
“嗯!”
回話的小女孩乍一看沒什麼問題,但仔細一看,就會發現她的眼睛沒有焦距,她什麼都看不到。
男子心疼地看著小女孩。
這是他的女兒,兩周前突然失明的女兒,他和他的妻子由美為此去了十幾家醫院,結果每家醫院都查不出問題。
盤星教教主的事是他在那個專門討論靈異現象的論壇上聽說的,瀏覽那個論壇是他的愛好,在某次瀏覽的時候,他正好看到最近經常發帖的盤星教成員發的新帖,對方聲稱盤星教教主能治好所有查不出病因的病。
他是一個唯物主義者,瀏覽那個論壇不代表他相信上面的信息。抱著死馬當活馬醫的態度,他聯係了那個成員,也就是……
他看向一旁的高中生少女。
枷場菜菜子。
女子抿起嘴唇,眼神裡滿是擔憂:“我不知道他們的治療方式,我怕……”
“不會有絲毫的痛苦。”枷場菜菜子打斷了女子的話,“請相信夏油大人。”
接著,她補充道:“如果拒絕接受治療,已經花費的費用是不退的,請儘快決定,夏油大人的時間不該被這麼浪費。”
說到最後一個字,她的不悅肉眼可見,要不是時刻記著那段話,她早就出手教訓這個懷疑夏油傑的人了。
那段話是她的養父夏油傑說的,大致意思是,為了實現他們的理想,他們現在需要和教外的普通人建立良好的信任關係。
男子雖然對枷場菜菜子的語氣不滿,但沒有表現出來,他攬著女子道:“由美,我們先進去吧,沒事的,有我在,我會保護你和理惠。”
就在這時,懷中的小女孩抬起手,在空中一陣摸索,女子會意地低頭靠近。撫摸著女子的臉,小女孩甜甜地笑道:“不要擔心,媽媽,我不會有事的。”
“乖孩子。”女子溫柔地偏頭親了幾口小女孩的手,然後道,“我們進去吧。”
障子門內是一間大廳。
高起的高台上坐著一個頭發綁成半丸子頭的青年,他身穿袈裟,眼神溫和,面帶笑容。
高台下站著一個和枷場菜菜子的長相極其相似的短發少女,她懷中抱著一個紅色的布娃娃,布娃娃的脖頸上纏繞著一根麻繩,看上去有些詭異。
“夏油大人,我把清本夫婦和他們的孩子帶來了。”枷場菜菜子道。
“做得很好,菜菜子。”
得到了夏油傑讚賞的枷場菜菜子立刻露出了一個發自內心的笑容,而後和她的雙胞胎妹妹枷場美美子站到了一起。
“請問……”清本由美遲疑地開口道,“你……要怎麼治療理惠呢?”
她本來就懷疑這個所謂的教主,在看到幾乎空空如也的大廳時,她的懷疑達到了頂峰。
在她未婚時的記憶中,過去的盤星教是一個純粹的宗教團體,教主的年紀很大,偶爾會帶著一群教眾出來傳教,說什麼“天元”之類的話,她是一個唯物主義者,每次都是聽過算過。
後來那個年紀很大的教主和教眾就銷聲匿跡了,在很長一段時間裡,她都沒有再聽到過和盤星教相關的消息。
現在莫名複活的盤星教……
怎麼看怎麼奇怪,尤其是這個教主,看上去像是一個技術高超的江湖騙子。
“我打斷一下,請使用敬語。”枷場菜菜子道。
枷場美美子比較內向,沒有說話,但也用不善的目光盯著清本夫婦。
惡趣味地欣賞了一會清本夫婦敢怒不敢言的神色,夏油傑溫聲說道:“這個孩子的呼吸也有問題吧。”
清本由美心中一緊,連忙道:“你,非常抱歉,是您,您怎麼會知道?”
“這件事恕我無法告知,不過,”夏油傑微笑著抬起手,“她的病我能治好。”
渾身凹凸不平的咒靈體型較小,碩大的腦袋上沒有五官,雙手蒙著小女孩的眼睛,雙腳環著小女孩的脖頸,隨著他簡單的動作,它化作一顆黑色圓球,飛到了他手中。
“媽,媽媽,我好像病好了。”
久違的光明倏地出現在眼前,小女孩驚訝地發現她的眼睛恢複了,脖頸的壓力也消失了。
“理惠!”
清本由美急匆匆地放下小女孩查看了一番,確定小女孩真的病好了後,喜極而泣,一家三口抱在了一起。
夏油傑看著高台下的場景,眼神晦暗不明。
這樣的場景見得越多他就越煩,他對普通人沒有好感,隻有厭惡。對他來說,普通人隻有兩個用途,一是收集咒靈,二是榨取錢財。
他不由得有些惡劣地想道:希望你們身上的錢財能撐到你們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