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鳶茉臉上露出“你是不是在逗我”的表情。
被這樣寧靜的樹林包圍, 散發著夢幻微光的螢火蟲和蝴蝶在身邊起舞,頭頂還有個舞動著長長觸須的水母,任何一個人在這裡都會流連忘返。
女生站在這裡秒變公主,男生看見這樣的場景那不得立馬單膝跪地。
結果修斯突然來了一句, 告訴自己, 這些會發光的漂亮菌類, 這些優雅漂浮的小東西,就是全體異能者的終極敵人,毗拉斯莫斯。
沈鳶茉還記得前幾天體檢,她被測試用的乾擾素折磨得痛不欲生。
醫生和老師告訴她,那個所謂的乾擾素, 就是毗拉斯莫斯的毒素。
現在親眼見識了, 剛覺得自己身處夢境,被修斯一句話驚醒,卻仍然覺得自己在做夢。
然而修斯的神情不似作假。
沈鳶茉也差不多回過味來, “所以這就是今晚的補課內容嗎?”
“對,”修斯看著沈鳶茉,然後仰起頭,看著頭頂懶洋洋擺動著長長的發光觸須的水母, “也不全對, 我這是在給你開小灶。”
“我的榮幸?”沈鳶茉無語地笑道。
修斯也跟著笑了。
他收起笑容,著迷地伸出手指,虛空描摹著水母的形狀, “普通人根本不知道它們的存在,就算是異能者,也不是所有人都能看到毗拉斯莫斯的夜間形態。”
“它們到底是敵人還是大寶貝兒啊,不趕緊把它們全部消滅乾淨, 怎麼還捂這麼嚴實呢?”沈鳶茉吐槽道。
“你覺得原因會是什麼?”修斯收回目光,平靜地看向沈鳶茉。
“總不會看一眼就會中毒吧。”沈鳶茉隨口猜道。
修斯卻面無表情地一直看著她,看得沈鳶茉心裡都有些發毛。
她難以置信地說:“……我蒙對了?”
修斯表情凝重地點了點頭,“你還記得考核之前,全體新人做的體檢嗎?”
“我想忘都忘不掉。”沈鳶茉想起來就肺管子疼。
修斯看她的小表情,居然還輕笑了一聲。在沈鳶茉的怒視下,他趕忙解釋,“我收到你的體檢報告了,想必有人也跟你解釋過,體檢最重要的項目,其實就是異變α能量化驗。”
沈鳶茉點了下頭。
修斯繼續說道:“隻要你還是異能者,這個定期的常規檢測就逃不掉,因為這是我們目前有效排除被感染者的唯一手段。”
“感染又是怎麼回事?”沈鳶茉聽得有點起雞皮疙瘩。
“被毗拉斯莫斯的毒素侵蝕的生物,統稱為感染者。”修斯認真地說道,“沒有異能的保護,普通的生物在接觸到它們的瞬間,就會被‘俘虜’,失去正常的理智,隻會按照被放大的本能行事,成為行屍走肉。”
沈鳶茉感覺自己穿進了末日喪屍文學,可能唯一值得慶幸的,就是這些毗拉斯莫斯長得還不賴。
她強迫自己思考,“感染者還會具備傳染性嗎?”
“會。”修斯答道,“而且大多數時候,感染者們是無法肉眼或者經驗排查的,它們隻是失去了理智,但並沒有失去頭腦,因為目前還未發現有被毗拉斯莫斯侵蝕到大腦的案例。”
“所以說,作為異能者,以後不僅要把這些東西擋在邊防之外,還可能要清除掉感染者們?”一想到自己可能要“鯊掉”小貓小狗或者“鯊人”,沈鳶茉感覺到強烈的不適,“多少年了,研究出什麼結果了嗎?有藥嗎?”
修斯搖了搖頭,“感染是不可逆的。”
“艸。”沈鳶茉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不過你也不用特彆擔心,”修斯安慰道,“我國境內已經很多年沒有出現過感染者了,隨著人偶技術越來越先進,我們培養的異能者們也越來越優秀,基本可以從源頭扼殺掉這些東西。”
“是嗎?”沈鳶茉抬眼,而修斯堅定地點了點頭。
“告訴你這些,隻是讓你更加了解以後可能會面對的危機,而我們的任務,就是避免這些危機的誕生。”
沈鳶茉點了點頭,然後又她想起了剛才修斯提到的關鍵詞,她看向外面那些微光,“所以人偶是它們的克星?”
“不,人偶隻是克星的載體。”修斯用目光鼓勵著。
沈鳶茉隻得動腦思考他布置的課堂作業,“人偶是載體,那真正的克星是……”
她的腦海中立馬出現了不同型號的人偶,以及它們的零件、配件、妝面等等……
不對,這些東西構成了人偶,但克星不是人偶,自然也不會是構成人偶的各個部分……
那麼人偶身上還承載了什麼……
“是異能?!”沈鳶茉睜大雙眼。
修斯讚賞地看著她微笑,“沒錯。”
“但這樣不就矛盾了嗎?”沈鳶茉不解,“如果說異能可以消滅毗拉斯莫斯,那所有異能者不都應該對它們免疫了嗎?該做α測試的難道不該是普通人?”
“確實矛盾,”修斯輕歎一口氣,“普通人根本沒有必要做α測試,因為他們一旦被感染,很快就會消亡,而毗拉斯莫斯幾乎不會把他們作為自己附著的目標。”
沈鳶茉面露不解,隨即她反應過來,“異能會吸引毗拉斯莫斯?”
“很奇妙對吧?”修斯走到通道的儘頭,抬起手指,隔著透明防護罩,觸摸著外面漂浮的光芒,“這麼美麗的存在,能讓普通人和抵抗能力低的異能者一眼淪陷。
“它們被異能吸引,以異能為食糧,但又會被異能消滅。人們不知道它們是怎樣產生的,也不知道它們為什麼會存在,甚至絕大多數人都不會知道它們的存在。而我們這些異能者,就是終其一生,將它們隔絕在外。”
“它們是怎麼被隔絕在外的?”沈鳶茉問道。
他們二人雖然身處拱廊內部,跟毗拉斯莫斯中間隔著一層透明的防護罩,但這些玩意兒不是會飄嗎?空中來去自如的話,不得建一個巨大的殼把整個國家罩住?
“看到這些樹了嗎?”修斯指了指周圍茂密的枝葉,“你應該對這種植物再熟悉不過了。”
“這些就是沉香雲木?”沈鳶茉對植物完全沒有研究,要說她熟悉,那就隻有這一種。
“對,沉香雲木是世界上少數幾種不會被毗拉斯莫斯附著的生物,而且本身對它們也有一定的抗性,所以每個國家的邊境都會有沉香雲木構成的防護林,人偶的原材料,也是取自這種樹木。”
“那這些不是飄進來了嗎?”沈鳶茉指了指那些輕緩飛舞著的蝴蝶,“它們怎麼辦?”
“這麼一點對異能者幾乎構不成什麼威脅,可以被輕易消滅。”修斯道,“邊境由中高級異能者駐守,他們會驅使戰偶,形成最嚴密的防線。”
“可是我們的防線高度夠嗎?”沈鳶茉還是擔憂地看了眼頭頂的水母,“它們可是會飛的啊。”
“不是飛,它們本體存在的高度最多不會高於三米,同時它們也不具備智慧,因此它們不會想出飛越防護林入侵的主意。”
沈鳶茉算是放下了心。
“走吧,給優秀的學員開完了小灶,明天你就要上場實踐了,今晚好好休息。”修斯轉身往回走。
“是啊,回去好好做個噩夢,我謝謝你。”沈鳶茉又被灌輸了一大堆異能者的職責,現在腦瓜子疼。
“怎麼是噩夢呢?它們不還挺好看的。”修斯扭頭笑道。
“那倒是,”沈鳶茉承認,“但它們有毒啊。”
“怕什麼,”修斯勾著嘴角,“你才是它們的天然克星,它們的毒素對你來說又沒有作用。”
“但是老娘怕痛啊!”沈鳶茉瞪了他一眼。
修斯笑容一滯,“會痛?”
“對啊。”沈鳶茉回頭最後看了一眼那些漂亮的浮遊物,“體檢的時候都痛暈過去了,醒來我們班同學都圍著我的棺材在哭,甚至到現在,偶爾還會幻痛,我懷疑都有什麼後遺症了。”
“你還跟誰說過嗎?”修斯一臉嚴肅。
“沒有,這需要說嗎?”
“當然,”修斯立刻打開終端,“我得帶你去做個檢查……”
“彆!”沈鳶茉立馬抓住他的手腕,“你可千萬彆,我這輩子都不想再做什麼該死的檢查了。”
“但是……”
“讓我安生幾天,行嗎?”沈鳶茉緊緊地攥著修斯。
最終他隻得妥協,“那就等回去再說。但是你如果有哪裡不舒服,必須第一時間告訴我,好嗎?哪怕是幻痛。”
沈鳶茉點點頭,鬆開手。
修斯看她垂下頭,摸了摸手腕被掐出的紅痕,突然笑道,“不錯,還挺有勁。”
沈鳶茉看見他的動作,抬頭挑眉,“再來一下?”
“來!”修斯立刻伸出胳膊。
沈鳶茉打掉伸到自己面前的大手,白了他一眼,走到前面沒好氣道,“有病。”
修斯跟在她身後,看著她的背影,嘿嘿傻笑了兩聲。
十一點鐘,沈鳶茉在修斯的護送下回到觀察室。
“等我一下。”她進了房間,又掏出兩袋餅乾回到門口,遞給修斯,“給,你的夜宵。”
“謝了。”修斯接過餅乾,動作飛快地掏出一塊叼在嘴裡,含糊不清道,“真可惜。”
“嗯?”沈鳶茉疑惑地抬頭。
“我說,”修斯咽下嘴裡的餅乾,“真可惜。”
“可惜什麼?”
“可惜告白周我不在,不然也不會冒出這麼多競爭對手。”修斯有些懊惱,手上一用力,不小心把餅乾捏得稀碎,“也可惜你那些追求者們,不知道自己的餅乾都進了我肚子裡。”
“嗯,”沈鳶茉點頭,隨即衝他笑了下,“進狗肚子裡了,晚安。”
說完,她退後一步關上了房門,不給修斯留下反駁的機會。
修斯看著眼前緊閉的房門,直接氣笑了。
居然被自己的學員當面說成是狗,他作為一名教官,顏面何在。
他沿著走廊,緩步朝著自己的房間溜達。
狗就狗吧,隻要能讓她露出笑容,面子不要也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