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來了？”沈鳶茉放開小沃的手, 回身問道，“有什麼事嗎？”

“呃……我們來、來……”修斯腦子短路了一下, 輕咳一聲，“來找你一起吃晚飯。”

沈鳶茉陷入迷惑——為什麼這群人總要黏在一起，吃飯都要一起，該不會上廁所也要手牽手一起去吧。

牧罕扭捏著上前兩步，眼神瞟過一地零件，又隱晦地多看了幾眼幾個小時前還是高仿修斯的裸體小沃，眉毛不受控製地抽動兩下，最終, 抬眼直直地看著沈鳶茉。

突然間，牧罕低頭就是一個深鞠躬，給沈鳶茉嚇了一跳, 第一反應是想幫他把上半身扶住。

她以前玩娃的時候就經常遇到這種，因為設計、打磨或者拉筋的問題，娃會從大腿根部突然前傾“鞠躬”, 她有次還差點被撞到鼻子，夾到手是常事。

還沒等她伸手，隻聽牧罕保持著鞠躬的姿勢，大聲喊道, “今天中午非常抱歉，傷害到你的人偶，態度也很惡劣，是我不對，我想向你道歉，希望能夠得到你的原諒。”

牧罕的聲音在客廳裡帶著回響。

沈鳶茉愣了會兒，見他還保持著那個姿勢一動不動, 也不抬頭，好奇地問道，“我不同意你就不起來了是嗎？”

牧罕抬起頭看她，臉色微微漲紅，倔強地應道，“……嗯！”

“……我開玩笑的，你快起來吧。”

“我是認真的，我反省了一下午，認識到自己的錯誤了。今晚可以請您賞光吃一頓晚飯嗎？”

欸，怎麼還帶附加條件的。

沈鳶茉見他眼神誠懇態度認真，本身過去的事在她這很快就翻篇了不會一直放在心上，更何況他都道歉了，自然不會一直抓著不放，“非要這樣的話我隻有一個小時的吃飯時間哦。”

如果不是這麼多人都跑到她這，晚飯她準備20分鐘解決的。人多肯定就沒那麼快了。

“好的！”牧罕見沈鳶茉是真的不跟他計較了，高興地站起身，又看了看身邊的哥哥姐姐們，得到一圈欣慰的目光。

“那我們現在出發？”修斯說道，隨後上前兩步，“對了你的相機，門口看到工作人偶派送服務，順便幫你帶進來了。”

“謝謝。”沈鳶茉接過相機，在客廳靠牆的邊桌上放好。

“你還喜歡攝影？”牧罕問道。

“……算是吧，平時經常會拍一些照片。”沈鳶茉回答。她喜歡的是娃，拍照不過是附帶，最喜歡拍的自然是娃片。

牧罕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稍等，”沈鳶茉拿起水杯又喝了兩口，“好了，走吧。”

“喝完。”修斯看她的樣子，停住腳步等著。

於是沈鳶茉一仰脖，把水都喝完了，“真好了，走吧。”

說完她就往門口走，結果修斯和另外幾人都沒動，左看右看。

“找什麼呢？”沈鳶茉莫名其妙地，也左右看了看。

“呃，餃、餃餃呢？你不帶它了？”一位高個長卷發的女生問道。

沈鳶茉記得她好像是叫喬莎，“帶不了。”她指了指地上的幾個小零部件，“這兒呢。”

“壞了？！！”喬莎大驚失色地衝過來低頭看。

“沒有，”沈鳶茉被她的反應也嚇了一跳，“做個軟脂修複，打磨一下穿起來就好了。”

“哇……”喬莎一臉驚訝，“還會修複打磨，還能穿起來……你是幾級人偶技師啊？”

“不知道欸，自己瞎琢磨的。”沈鳶茉含糊答道，“你想看餃餃啊？想看的話那能等個十來分鐘嗎？”

“我想看，你們呢？”喬莎環視一周，大家紛紛點頭，滿臉好奇地往前湊。

“那行。”沈鳶茉本身就想拉完餃餃再出去的，“你們隨便找地方坐著等一下吧，渴了自己……需要我倒水嗎？”

“不用了不用了你忙吧……”牧罕自告奮勇，積極表現，“我來給大家倒水！”

沈鳶茉便不管了，繼續往地上一蹲，選了比一分人偶用的目數高一級的一組打磨條開始給餃餃的身體打磨。

期間牧罕飛快地跑去倒了杯水又儘可能快地端著水杯走回來，給她放在一邊。

待餃餃的身體也散發出沉香時，離得比較近的喬莎和一個戴眼鏡的男生還用力聞了幾下，並感歎，“好清新的香味，跟全新人偶的味道一樣欸。”

“這就是軟脂的香味。清理掉表面和滲入表層的汙垢之後，用修複膏保養，再進行打磨，基本可以恢複到全新狀態的90%左右。”沈鳶茉解釋道，“而且也不費什麼事，拆開、清潔、保養、組裝，就這麼簡單，隨手就可以做到的日常維護。”

說完，她又找來三分適用的筋條和鋁線，手法嫻熟地給餃餃拉筋穿鋁，組裝完成後，把眼珠、假發、衣服都穿戴整齊，隨便往地上一戳，餃餃便穩穩當當地站住並翹起一條腿給大家比了個心。

脖子也不歪了，腿腳也不跛了，跳起來打人屁股肯定也有勁了。

“哇！”

喬莎半跪在地上，大受震撼，“好可愛啊太棒了吧！”

她看著沈鳶茉，眼神詢問能不能摸一下餃餃，見沈鳶茉大方地點頭，所有人都圍了過來，試探著伸出手。

餃餃跟眾人一一擊掌，行動自然伶俐，仿真皮看起來透著淡淡的光澤，摸起來帶著特有的細膩。不僅如此，湊近一些還能聞到它渾身散發的香氣。

一個下午沒見，老舊的娃煥然一新。而且最後的工作是當著大家的面完成的，沈鳶茉動作實在太熟練了，看起來感覺真的分分鐘，超輕鬆，隨便哪個人都可以完成。

“你們全都沒給娃做過養護嗎？”沈鳶茉也是無奈了，“對待工作人偶可能不上心，難道對待戰偶也是如此嗎？”

眾人面面相覷。說實話，無論工偶戰偶，他們都是隻有在出毛病的時候才會送修，如果不值得修的或者壞了的，都是直接換，從來沒想過給人偶做護理。

“時間久了人偶老化，共鳴度就會逐漸變差，所以一般都是直接換新的。”戴眼鏡的男生說道。

原來如此，共鳴度是怎麼回事，沈鳶茉還不太清楚，但既然影響正常使用，那麼就能理解他們的做法了。換句話說，這裡的人們恐怕也像以前的世界，玩娃都是比較小眾，純愛好者願意為之付出，不感興趣的話誰會費心呢。

唉，雖然是個BJD高度發達的世界，但好像作為玩具，依然是個小眾圈呢。

不過再怎樣，跟之前也沒差，而且這個世界對娃的認知度和接受度更高一些，總會吸引到真心熱愛的人們。

對上沈鳶茉看過來的目光，男生又繼續說道，“忘了自我介紹，抱歉，我叫菲力。”

見他伸出一隻手，沈鳶茉握了握然後鬆開，心裡想，好久沒吃過牛排了，西餐太貴她總是舍不得，今晚她要過足癮，好好吃上它五塊牛排。

菲力這麼一提醒，眾人紛紛伸手，沈鳶茉挨個握了一遍。

“你好，我叫喬莎。”

“科特。”

“準。”

“叫我莉莉就好。”

“沈桑，很高興認識你，我還是鈴木鹿野，請多關照！”

“……牧罕。”

“很高興認識大家，”雖然都是不請自來，但也被迫認識了。沈鳶茉確認了一遍，手都是熱的，說明全都會拉屎，“我是沈鳶茉。”

“呃……”喬莎看了眼夥伴們，又試探著問，“能不能，內個，加個通訊號？”

沈鳶茉見她眼睛都快黏在餃餃身上了，心想萬一多個老板加入養娃大軍（目前兩人）呢？

於是立馬掏出終端，“好啊，來掃我。”

幾個人都掃了碼並發送申請，沈鳶茉一一通過並改好名字備注，一下子列表就多了7個人。

她順便看了眼時間，肚子喊了兩聲。

“行了都餓了吧，走，牧罕請客，今天我們帶新人吃大餐。”修斯把一邊的水杯端過來，遞給沈鳶茉。

沈鳶茉噸噸噸喝完，抱起餃餃，跟眾人一起出了門。

總共九個人帶一娃，沈鳶茉心想，好家夥這架勢，走起來浩浩蕩蕩的，點餐取餐再一人說兩句，一個小時不知道回不回得來呢。

那就預計九點回家，十一點洗漱睡覺的話，隻有兩個小時，衣服是做不出來了，小沃的妝面也夠嗆。她這次想換個複雜一點的，厭世帥哥妝容。

仿真皮已經很接近皮膚質感了，上真人妝不適合加肌理，但哪怕省去這些，她也得畫紅血絲、小細紋之類的，細節多一點的妝她都得畫六小時以上。

唔。

兩個小時，還能做點什麼。

眾人在前面走，沈鳶茉就在後面出神地跟著。

等來到一輛加長懸浮車前，她才意識到今天不去食堂。

那九點可能都回不來了啊！

她很想說不至於的，不懂娃的人，對娃、對娃娘抱有的惡意，她感受過太多次了。她玩娃也沒打擾過任何人，都是圈內同好之間交流，可以不理解，但至少希望能夠得到尊重。

牧罕摔那一下她確實很氣，也挺想鯊人的，但人家不是針對娃，是因為覺得她占了他渴望已久的位置，而且現在也好好道歉了，也不是什麼好朋友，路人能做到這種程度已經夠了。

而且他也算陰差陽錯提醒了她，要好好努力，不能得過且過。

還大張旗鼓地專程請她出去吃飯，感覺有點小題大做。

但這會兒再推辭反而矯情，改娃倒也不急在這一天，多認識幾個潛在娃娘也挺好，還能吃點好吃的，大不了實在手癢，回去晚點睡不就行了。

時間嘛，擠一擠總是有的。

還好她把妝期定了一個月，也沒敢提加急。

明天開始可能是她成為異能者之後最大的考驗，就算有時間都未必能正常乾活兒。

沈鳶茉坐在車上胡思亂想，身邊的修斯突然輕輕拍了她一下，“能給我抱一下嗎？你的……餃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