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1 / 1)

威利斯的視線跟隨著厄裡亞低頭的動作落到了手裡的鐵鏟上:“哦,這上面的血就是土裡那東西流的。”

萊恩將軍隻覺得事情的發展愈發荒誕起來:“你說它是活著的??”

“不……我也不確定。”

威斯利的聲音有些發抖,臉頰不安地抽搐了一下,眼中含著一絲尚未消退的驚悸,顯然,地底的雕塑曾給他留下很深的心理陰影,

“克勞伊近些年其實很少出門,但那天她堅持要去這家禮品店……”

乾癟憔悴的男人陷入了回憶當中。

**

“克勞伊?克勞伊??”

他在房間中尋找自己的妻子,打開一扇又一扇緊鎖著的房門,隨著一個接一個空空蕩蕩的房間映入眼簾,威斯利變得越發急躁和慌張,“克勞伊?!你在——哦。”

終於,男人跑到門廳位置,見到了熟悉的面孔。

克勞伊·莫爾正衣冠整齊地站在大門前。

她神情溫婉,長相清秀,然而面色有些蒼白,淺藍色的眼睛裡藏著幾分難以抑製的疲憊,當威利斯向她跑來時,克勞伊深深歎了口氣,說道:“我要出一趟門,親愛的。”

“出門?你要去哪?”

“鎮裡。”

“鎮裡?可是鎮上的人不喜歡咱們,我們以前不是很少往鎮裡去麼?”

“對,威奇。”她溫和地叫著威斯利的昵稱,“但我覺得總這樣逃避下去也不行。正巧前幾天我收到了一個邀請——你還記得你的高中同學嗎?”

抵觸和憤怒的情緒湧上心頭。

威斯利沉聲問道:“你說哪個?”

“紅頭發的,長得很高的那個,名叫保羅。我們女生喜歡管他叫傻大個……”

“保羅!!”

威斯利鼻翼翕動著大喊出聲,打斷了妻子的話,“他曾經在球場上打了我一拳,讓我給他下跪!”

“這件事是他做的太過分了,他要當面向你道歉,親愛的。時間過去很久了,當初的人基本都發生了很大變化,保羅如今在購物中心的禮品店工作,人們都說他可親又可愛……”

“我不接受他的道歉。”威斯利緊緊握著拳頭說,“你能不去見他嗎?”

妻子無奈地看著他:“我保證我很快就回來。”

“那你的疾病怎麼辦?”

“我沒病,威奇。”

“得病的人都喜歡這麼講。”威斯利固執地說,“你忘了嗎?我們還約了下周的醫生。”

妻子隱隱激動起來,瞪大眼睛說道:“我隻是去鎮裡走一圈,威奇!根本用不了一個星期,你清醒一點!”

“我在擔心你的身體!”威斯利氣喘如牛,在房間裡焦慮地踱步,青少年時期保羅在學校中霸淩給他留下的恐懼至今仍殘留在他心底,“你根本負擔不了長途旅行!拜托,克勞伊,你之前不是同意在家養病的嗎?怎麼今天突然改主意了?”

勞伊胸膛起伏著,逐漸冷靜下來:“我高中的姐妹給我打電話,讓我去參加同學聚會。她還說我現在有點太過離群索居了,太……太以家庭為中心了。我覺得她說得對,然後某種直覺、某種衝動突然之間捕獲了我,我想,為什麼我不即刻動身呢?為什麼一定要等到過幾天理智占據上風的時候再做決定?”

她彎腰提起地上的口袋,顯得比剛才更加疲倦:“我打定主意了,威奇,你不願意見到保羅就在家等我吧,過兩天我們再一起去醫院。”

**

“第二天,她從鎮裡回來,手裡拿著一個包裹。”

威斯利向眾人比劃了一下:邊長十幾厘米的正方體小盒子,表面經過精心點綴,盒蓋上還係著粉紅色的蝴蝶結。

“我問她這是什麼,她說是保羅送給她的禮物,還沒有拆封。”

萊恩將軍冷不丁問道:“你們因為這事吵了一架?”

威斯利愣住,尤金主教露出了然的微笑,厄裡亞沉默不語,隻有康納驚異地問:“你怎麼知道?”

“哼。”萊恩將軍抬起下巴——大約是在超人的孩子……盧瑟的孩子……命運之主的臨時跟班……呃,總之是半個氪星人面前裝到這件事讓老爺子很有成就感——說道,“我雖說對惡魔一竅不通,但這點人際關係上的小事還是很容易察覺的。”

尤金主教笑著恭維將軍:“閣下慧眼如炬。”

然後他又轉向厄裡亞,試探著問道:“您呢?對此有什麼看法嗎?”

不等厄裡亞開口,康納立刻搶著回答:“當然,‘命運’早已洞察一切。”

“……”

小孩好古怪的勝負欲。

一時間都沒人接話,隻有根本不知道這群人是誰的威斯利緊張又不明所以地問:“洞察……洞察什麼?”

萊恩將軍對厄裡亞說:“如果你準備打孩子,我和主教可以當做沒看見,也不會告訴超人。”

厄裡亞瞥了這群立場各異的人物一眼,既沒有動用黃燈戒也並未翻閱命運之書,僅僅是站在一旁低聲說道:“威斯利和克勞伊·莫爾半個月以前在這個位置發生了爭執。”

他伸出手,指指花園的一角。

“威斯利指責他的妻子不忠。而另一邊的回應是‘保羅和我隻是朋友,威斯利!我看你是瘋了!’”

眾人面面相覷,一滴冷汗從威斯利的額角滑落下來,他狼狽地解釋說:“我的確產生過這樣的懷疑,因為我當時並不相信惡魔存在,隻覺得克勞伊的所作所為根本不合邏輯……”

萊恩將軍緊盯著厄裡亞,口中問威斯利:“這麼說,你承認他剛才描述的對話真的在這座花園中出現過?”

“我,我,”威斯利完全被搞糊塗了,結結巴巴語無倫次地回答,“他說的,的確,可能有幾個單詞不一樣,但大體上是我們爭論過的內容……不過當時周圍根本沒有人,您又是如何聽見我和克勞伊吵架的?”

厄裡亞簡單地說:“感覺。”

解釋

了等於沒解釋。

威斯利虛弱得像是要暈厥過去了,尤金主教隻好安慰他說:“‘我指著永生的耶和華起誓,我的上帝說什麼,我就說什麼’,這便是先知。當然,這位先生信奉的並不是上帝,然而力量的至高點往往是殊途同歸的……”

萊恩將軍不耐煩地插嘴道:他有超能力。?”

威斯利:“……”

威斯利:“哦。”

尤金主教引經據典的講解被打斷了也毫不介意,繼續和藹地問:“那麼,威斯利·莫爾先生,你又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懷疑你的妻子受到了惡魔的影響呢?”

“我們爭吵時,克勞伊將那個禮物盒打開,想要向我證明她與保羅之間什麼都沒有。”威斯利慚愧地說,“我當時太氣憤了,幾乎失去了理智……但當禮物盒裡包裹著的‘生物’從中掉出來時,我一下子便清醒過來。”

或者說,是被嚇僵了,整個人如同墜入冰水中,完全喪失了散發怒氣的餘裕。

“它像一個畸形的卵,在我眼中不斷蠕動著。我在看到它的一瞬間,仿佛見證了它發育成熟的模樣,那一團血肉之間夾雜著難以辨認的肢體和器官,無數開合的眼睛從鼓動著的肉腔當中傾斜地注視著我。我隻感到惡心欲嘔,條件反射地舉起手邊的鐵鏟用力砸了下去……鮮血飛濺。我聽見‘砰’地一聲,手掌發麻,鐵鏟的最前端撞擊到了堅硬的物體,和我眼中的畫面完全不相符。克洛伊在我身邊高聲尖叫,說我在傷害一個可愛的幼崽……”

威斯利咬咬牙,一鏟子挖下去,把那樣貌詭異的雕塑從土裡撬出來,指著它問:“你們有誰會覺得這東西可愛嗎?!”

人們能看出他說的都是實話。

這會卻無人回答他。

尤金主教半蹲下來,神情凝重地觀察著雕塑,半晌,他站起身對在場的其他人說道:“這算關鍵性證據。我認為可以開始準備驅魔了。”

**

尤金主教作為專業人士,去尋找合適的場地和材料,萊恩將軍要幫他做擔保,於是就隻有厄裡亞與康納留在威斯利家裡。

等待過程中,厄裡亞為了避免和威斯利尬聊,隨便找個借口去到院子裡閒逛。康納跟在他身後,看他拿出了黃燈戒,不由問道:“你要做什麼?”

厄裡亞說:“給你父親打電話彙報平安。”

康納頓感無趣:“乾嘛要說這些,我還以為你想到怎麼打惡魔了呢。算了,你忙你的,我要去樓上看看那個可憐的女人。”

他轉身飛走了,厄裡亞則用黃光的能量力場形成一個隔音的防護罩,倚著身後牆壁給塞尼斯托打了個遠程通訊。

——剛出生一個星期的小孩就是好糊弄,也不想想聯係超人還用得著燈戒?

塞尼斯托秒接,在另一端問道:“非必要你不會聯係我。你又想做什麼?”

那語氣極其警惕,就好像厄裡亞會突然把整個軍團帶到溝裡似的。

厄裡亞說:“你能聯係上阿卡姆裡關著的地獄惡魔麼

?”

畢竟其中有很大一部分是死後下地獄的黃燈軍團成員。

塞尼斯托沒給出肯定回答,卻也沒否認,而是問:“有什麼事你從冥燈的那本書上查不到?”

厄裡亞逐漸不耐煩起來:“這種小事用不著翻書。我隻想問,最近地獄裡有惡魔來地球堪薩斯州斯莫威爾嗎?”

對面一時沉寂。塞尼斯托搗鼓了半天,說道:“最近指多近?”

考慮到惡魔的年齡,厄裡亞將篩選範圍擴大:“地球時間的一個世紀……兩個世紀以內。”

“唔,有。”

塞尼斯托說,“一個叫拉維奇的惡魔20世紀初時定居在了堪薩斯州,每隔十幾年會更換一次居住地。更通俗點講,就是當他將上一個寄居的人類的身體及心靈折磨到崩潰時,便會換一份新的口糧。”

“但是地球時間的半個世紀以前,情況發生了變化。”

“怎麼?”

“等等,我在問。嗯……”塞尼斯托轉述的口吻變得有些怪異,“幾十年前,有一群想要尋找偏遠星球隱居的外星人也看中了這片地區。他們似乎與拉維奇產生了一點衝突,導致拉維奇再不敢像過去那樣肆意妄為。”

呃,你說的這個外星人是不是氪星人?

厄裡亞很想吐槽這一點,不過仔細想想,超人的飛船落地的時間對不上。地球物種繁多,塞尼斯托所說的大概是另一些尚未被人類察覺的智慧生命。

簡單地概括一下,就是堪薩斯州的確有個興風作浪一百年還沒有被抓捕歸案的惡魔,儘管近幾十年由於地球惹不起的生物數量激增而略有收斂,卻依舊是個宛如蟑螂般頑強、又會從各家各戶的下水道中鑽出來防不勝防的禍害。

塞尼斯托對厄裡亞說:“你欠我個人情。話說回來,你與地獄的衝突不是早就結束了?現在打聽這些做什麼?”

厄裡亞隨口解釋:“他附身在了我見到的一個女人身上。”

“聽上去你很閒。不然下次黃燈軍團開會的時候,你來參——”

厄裡亞不等塞尼斯托說完,把‘電話’給掛了。

開會是不可能開會的,這輩子都不可能的。

他站直身體正打算去尋找康納,塞尼斯托又傳來一條信息:

‘你剛才說拉維奇附在了女人身上?然而我的下屬對我說,他是個無藥可救、欲求不滿的同性戀,從來都隻纏著雄性生物不放。’

厄裡亞兜帽下方的眉毛輕微挑動了一下。

**

康納站在克勞伊·莫爾的床鋪邊,充滿同情地看著她,威斯利蜷縮在離他不遠的地方,目光呆滯地望著妻子。

“她得了什麼病?”

康納沒有回頭,小聲問道,“我是說,在被惡魔俯身以前,她為什麼要去醫院?”

“……精神疾病。”威斯利悶聲說,“高中時期,她在斯莫威爾鎮上過得很不好,這些年來飽受心理障礙的折磨。”

“那她真的很勇敢。”

康納稱讚說,“在幾年後的今天能夠鼓起勇氣,去回應同學的邀請,說明她已經慢慢走出陰影了。”

“是啊……是啊……我可憐的克勞伊……她本來馬上就要康複了……”

威斯利凝視著床鋪上的人影,哽咽著,眼淚從他凹陷的眼眶中湧了出來,“醫生明明說她很快就能成為一個健全的人。我們努力了這麼多年……這麼多年……全都變作泡影。都怪那該死的魔鬼!!”

他的表情忽然間變得扭曲,張牙舞爪地撲到康納旁邊,砰地一下跪坐在病床角落。

康納聽到了動靜,卻沒有防備,而是儘可能地安慰威斯利說:“彆擔心,有尤金主教幫忙,而且‘命運’也會眷顧你們的。”

“命運……會眷顧我們嗎?”

威斯利背對著他,喃喃地問。

一道常人用肉眼捕捉不到的陰影,從康納身後緩慢地浮現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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