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7. 第 127 章 行宮事:仇人(二更)……(1 / 1)

禁庭春 簡小酌 7901 字 3個月前

子時剛過, 一團雲霧遮住皎月,將一方清輝儘數籠住。

官道旁的茅舍外,站著四五個身著夜行衣的護衛。簡陋的茅舍內, 晃動的燭光映出兩道人影。

“瑞皇叔, 為何到處都找不到父皇?”說話的人竟是大皇子李泓衡,他又是焦急又是心虛的道:“你跟我保證過萬無一失的——”

站在他對面的人, 正是瑞王李珵。

比起焦躁的李泓衡, 李珵則是鎮定得多,他溫聲道:“衡兒彆急, 本王已經命人打探清楚,皇上已經從近衛營出發, 在行宮附近監視的人,也並未看到皇上回去的身影。”

饒是如此,李泓衡仍是心中不安。

“本王在近衛營的人曾聽到隨行的羽林衛說, 皇上要去打獵。”李珵安撫他道:“本王已經命人擴大在林邊的搜尋。”

李泓衡露出不信的神色, “打獵, 父皇怎麼會天要黑時去打獵?”

“倒不什麼稀罕的獵物,皇上是要親自給小皇子捉一對兔子。”李珵微微笑道:“對於皇上來說,是再簡單不過的事了。”

李珵看似平常的話,刹那間勾起了李泓衡被壓抑的怨恨。

“小皇子又是小皇子!”他咬牙切齒道:“難道就隻有顧昭生的才是他兒子——”

眼看著幼弟受寵,李泓衡本想聯合李泓翊和李泓謹“一致對外”。偏生兩人都明確的拒絕了他, 聽說前不久兩人還巴巴往瑤華宮給那個小東西送了不少禮物!

他已經孤立無援了, 難道要等十數年後李泓澄被立為太子,他被徹底厭棄——

一日他在外買醉,竟撞上了瑞王李珵。他酒後胡言竟說了許多不該說的話,醒來後他乾脆把心一橫,請瑞王來幫他。

父皇也彆怪他動手, 他都是被逼出來的!

若非父皇始終拖著不肯立儲,甚至對他數次打壓。原本他也猶豫著要不要下手,可父皇聽到他添了長子的喜訊,竟無動於衷。

饒是如此,他仍給了父皇最後一次機會。

那份關於糧草運送的折子寫得極好,雖不是他親自所寫,可也是他好大力氣托了人所做,有利於軍中不就成了?

再說父皇本就存了刁難之意,未必是真的看了出來。

李珵心中滿意他的情緒起伏,面上安慰他道:“罷了罷了,等這場風波過去,這天下都是你的,又何須在乎什麼小皇子昭貴妃?”

聽了瑞王的話,李泓衡心頭火熱。

父皇並未立儲君,最名正言順的新帝人選隻有他這個長子。

“那藥的效力你是見過的,可以通過肌膚侵入。”李珵看他有些飄飄然,又道:“你父皇本就有舊疾,效果更佳。”

借著天子帶昭貴妃和小皇子出宮的機會,讓天子“駕崩”在行宮。

李泓衡咬了咬牙,道:“還請皇叔幫我看顧好行宮周圍,我親自帶人去找父皇——”

不見到父皇人影,哪怕父皇真的失蹤了,他也不會安心。

那藥裡是用西南一種極厲害的蠱蟲磨成粉製成,會讓人失去意識,毒性一日日侵入骨髓,不出十數日,人就會悄無聲息的死去。

他塗在了折子上,無色無味讓人看不出端倪來。

李泓衡看到父皇打開折子時,心中惶恐之餘,還夾雜著一絲歉疚。

父皇沒懷疑他會用如此卑劣的手段。

“衡兒放心,皇叔這就出發去行宮。”李珵露出和藹的神色,溫聲道:“要沉得住氣,不可自亂陣腳。”

李泓衡暗自深吸一口氣,點點頭轉身出了門。

待他走後,李珵臉上那點溫和的笑意散儘,他叫來了心腹,低聲道:“派人跟緊了李泓衡,若是他犯了蠢或是要反悔,立刻就控製住他。”

來人應聲而去。

李珵整理好鬥篷,出門後翻身上馬。

“去行宮。”

***

長錦宮中。

天子昏過去後,顧昭不由也覺得一陣天旋地轉,好在懷霜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她。

張卓英沒跟在天子身邊,顧昭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正在這時隻見淩太醫拎著藥箱匆匆走了進來,他身邊跟著的人顧昭有幾分眼熟,是羽林衛的趙雲亭。

顧昭定了定神,沒讓他們行禮,先給天子診治。

“貴妃娘娘,皇上脈象眼下是平穩的,看起來像是中了毒。”淩太醫診了片刻,目露為難之色,如實道:“臣隻能開些溫和解毒的方子,一時還無法確定究竟是何毒。”

顧昭的心緩緩沉了下去。

不過聽到“中毒”二字,她立刻對趙雲亭道:“趙護衛,你可有聯絡柯聿的方法?請立刻派人去尋柯公子來!”

趙雲亭恭聲道:“貴妃娘娘放心,皇上知道自己中毒後,已經派人出去了。”

他的話讓顧昭稍稍鬆了口氣,可心中的疑惑卻越來越大。

“今日大郡王去近衛營見了皇上。”趙雲亭將近衛營的事情告訴了顧昭,又道:“皇上說他心中有數,請您不必擔心。”

難道是李泓衡下了毒?

顧昭望著在床上就像睡著了似的李翾,心像是被一雙無心的手揪住一般。

皇上讓她不能對外透露他回行宮的消息,難道是為了引出下毒之人?亦或是幕後主使之人?

顧昭感覺腦子亂糟糟的,卻又奇異的冷靜。

“本宮知道了。”顧昭沉聲道:“還請趙護衛守好行宮,外鬆內緊才好。”

趙雲亭微訝,昭貴妃的話竟跟天子說的差不多,心中也安定了些,忙恭聲道:“請娘娘放心,臣必當儘忠職守。”

聽皇上的意思,是一定會有人找到行宮的,到時候若昭貴妃慌了神就不妙了。

好在昭貴妃是能撐住事的。

他突然想起那時失去了記憶的昭貴妃,抱著一隻小狼還以為是小狗,在天子面前也毫無懼色,纖弱的外表下卻有一顆堅韌的心。

趙雲亭退下去安排行宮的守衛,顧昭沒有回去,留下來陪著李翾。

她也不坐在床上,隻讓人拿了個小杌子坐下。

顧昭握著他的手,放在了自己臉上。

懷霜見娘娘還能冷靜自持,心中安定了些。

可很快懷霜就發現了不對,隻見天子的指縫間,有水滴滑落——

不,那不是水滴。

是貴妃娘娘的眼淚。

懷霜心中難受極了,卻不敢上前。

娘娘能哭出來也好,明日一早還要關照小殿下,還要應付外面的來人……

“皇上,您快點好起來罷。”顧昭語調輕快,喃喃道:“澄兒還等您帶他去捉螢火蟲呢。”

而天子仍是雙目緊閉,似是睡沉了。

***

翌日。

小皇子醒來後吵著要見母妃,落蕊不得已,隻得來找顧昭。

“我去看看澄兒。”顧昭在小杌子上坐了半宿,隻感覺腰酸得厲害。許是坐久了,她感覺眼前一黑,幾乎站不起來。

“娘娘,您小心!”落蕊心驚膽戰的扶住了顧昭,焦急的道:“您哪裡不舒服,奴婢給您傳太醫罷?”

顧昭擺了擺手,等了片刻後,才緩緩的道:“我沒事,隻是坐久了頭暈。”

待到恢複了些體力,顧昭由落蕊扶著回了寢殿。

“母妃,澄兒好想你。”小皇子撲到自己母妃懷中,軟綿綿的撒嬌:“母妃不等澄兒。”

看著懷中的幼子,顧昭隻是依舊溫柔的笑著:“母妃去看早膳,給澄兒選些愛吃的飯菜呀。”

小皇子沒有起疑,轉而扒拉著手指道:“等父皇一起。”

顧昭心裡難受得厲害,卻不敢露出來,柔聲道:“澄兒真乖。隻是父皇有事怕是不能趕回來,母妃和澄兒先吃如何?”

小皇子有點失望,還是乖巧的點點頭。

趁著宮人帶小皇子更衣梳洗時,顧昭靠在軟塌上假寐了片刻。

用早膳時,顧昭幾乎什麼都吃不下去,胃裡隻感覺一陣翻騰。可為了哄著兒子,她仍是勉強喝了些清粥,對於兒子遞過來的包子,編了個借口:“母妃方才嘗味道時吃過了,澄兒吃罷。”

小皇子不疑有他,自己捧著包子吃得歡快。

眼看西洋鐘的指針一格一格走過,顧昭總有些心緒不寧。

突然門簾掀起,懷霜走了進來。

“娘娘,瑞王遞了帖子求見。”

終究還是來了。

顧昭定了定神,讓初丹和落蕊看好小皇子,她本要直接點頭,想了想又道:“告訴瑞王,說皇上不在宮中,本宮不便相見。”

若答應得太快,瑞王怕是要起疑的。她想起跟瑞王見過的寥寥數面,讓她本能的感覺到很不舒服。

說完之後,她整理好身上的宮裝,揉了揉臉後,讓人用脂粉遮住她憔悴的臉色。一夜未眠,很容易被看出來。

“瑞王說有緊急事情要見你,請您務必答應。”懷霜道:“瑞王說在錦園候著您。”

錦園是行宮中一座花園,四周開闊,以二人的身份見面倒也不會逾越。

顧昭本就要去完成天子的囑托,這次沒有拒絕,帶著懷霜去赴約了。

錦園。

當顧昭到時,身著玉色親王常服的瑞王李珵已經候在涼亭中,見到顧昭先行禮道:“貴妃娘娘安好。”

顧昭矜持的微微頷首還禮,“王爺不必多禮。”

“原本皇上不在行宮,本宮不該單獨見您。”她雖是輕聲細語的,言語中卻又一絲不悅。

李珵忙道:“臣知道,若非有急事,也不敢打擾娘娘您。”

說著他從袖中拿出一塊玉佩,遞到顧昭面前。

“本王是這塊玉佩最初的主人,貴妃娘娘應當認得罷?”李珵說完,看著愣住的顧昭,眼底的笑容愈發深了些。“本王有話想跟您單獨說。”

顧昭死死地盯住他手中的玉佩,那塊就是她轉送給天子的生辰禮物!

“你們先退下。”過了片刻,她咬牙道。

為何李珵會說他是最初的主人?

懷霜有些奇怪,還是答應著離開,她們候在涼亭的不遠處,聽不到這裡說話的聲音,卻能看到兩人的動作。

“這塊玉佩,是本王送給你爹的生辰賀禮,你爹原是本王母族培養的人。”

“昭昭,若不是當年李翾好大喜功,逼得你爹不得不隱姓埋名不敢回京,你本該在本王身邊長大。”李珵的目光變了,像是看著小輩般溫和憐惜,也不再稱呼她為“貴妃”。

“你爹早逝是因著身上的舊傷複發,而他當年本可以不必重傷,一切全都是因為李翾的私欲。”

顧昭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下意識的連連搖頭。

她往後退了一步,李珵卻是不容她逃避。

“昭昭,雖說你一時難以接受,本王還是要告訴你。”李珵擲地有聲的道:“李翾就是你的殺父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