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事情很嚴重！
向來不動聲色的大偵探如是想著，心裡陡然升起一陣危機感。
到底怎麼肥四！
它之前明明觀察過小弟的，警探連貓咪都沒有追究,看上去根本不像小夥伴所描述的那種恐怖人類。
但他為什麼會出現在這個地方！
咕咕咕……
貓頭鷹輕輕咂著嘴,眼睛都不敢眨。
有點緊張了咕嗚！
直播間的觀眾們，也隨著貓頭鷹的視線移動看到了在觀眾席上的威廉。
他們震驚了。
【我靠！警探怎麼在這裡？！】
【媽耶，難道搭檔要反目了嗎？！】
【不不不，冷靜啊各位，威廉的表情明顯和其他人都不一樣啊,他肯定不是來欣賞表演的！】
【而且仔細看啊,旁邊那個戴帽子的不就是那天的議員嗎？所以有沒有可能是他帶威廉過來,目的是拉人入夥之類的？】
是的，雖然貓頭鷹沒有留意,但是習慣性研究畫面所有內容的觀眾一下就看到了威廉旁邊的查爾斯。
在黑暗中，他們倆與周圍格格不入，表情格外嚴肅,青年警探的眼中甚至帶了些許不忍與厭惡。
他們顯然並不是這個場所的受眾。
事實也正是如此。
威廉今晚正是應了查爾斯的邀請,來這個自己未曾了解過的鬥獸場觀看。
所觀看到的一切簡直令他作嘔。
“之前,那個約翰老頭還言之鑿鑿，說用動物的鮮血為人類帶來歡笑無可厚非。”在附近爆發的一陣歡呼聲中，查爾斯湊在威廉耳邊低聲開口,“因為他認為,動物的本性就是暴力與血腥,而人類高於這點,所以能夠高高在上欣賞它們撕鬥的醜態也是象征高等文明。”
他看向場地周圍的觀眾，嘴角扯了扯，似乎有些嘲諷。
“但實際上呢,在場為此興奮狂熱的，分明都是人類。”
“我從來不覺得公牛與狗能有什麼不可調和的矛盾，它們也沒有必要鬨到你死我活的地步。”
“隻是因為有人把它們放到了這裡，逼迫它們廝殺而已。”
威廉看著場地中央的鮮血，回憶方才的一幕幕，無聲歎息
他在剛才公牛倒下的時候，轉頭看著周圍的其他觀眾，企圖從他們眼中看到類似於憐憫不忍的神情，但都沒有，隻有一雙比一雙狂熱的眼。
這群觀眾對鬥獸的熱衷，比野獸更甚。
這算什麼文明？隻是暴力而已。
見過這個，威廉總算明白查爾斯身為議員那樣關注國家動物生存現狀的原因，但凡自詡為文明的民眾看過，就不會覺得出台相關法案規範這些暴力行為是一件無關緊要的事。
查爾斯邀請他來是為了說服他，而他也確實被說服了。
不一會，場地中央的動物被拖下，象征今晚的展示圓滿結束，場地四周亮起白燈，
觀眾們意猶未儘地離開。
威廉和查爾斯是最後一批走的人。
他特地選擇走靠近中央台子的那一條路，看著場地上尚未乾涸的鮮血與肢體殘骸，心底泛起陣陣涼意。
就在短短幾個小時裡，就有十幾隻動物死去。
困獸本能的掙紮求生，被那群人說是它們惡劣低級的殘忍本性。
但事實上，如果把人類逼入那樣的環境中，誰也不好說究竟會激發出怎樣的人性之惡。
青年抬起手，輕輕撫過台子邊緣，似乎這樣就可以安撫過去幾小時裡在台上掙紮死去的魂靈。
對不起。
希望你們能安息。
……
二人心情沉重地離開場館，避開人群走向一處隱蔽角落，查爾斯這才開口詢問：
“怎麼樣？現在你的想法轉變了嗎？”
他本身也是看威廉對貓頭鷹的態度從而確定對方的立場，此時便不遺餘力借此說服對方：
“雖然目前的風向隱隱轉變，但畢竟鬥獸的習俗持續許久，我不確定這次的議案是否能夠通過。”
“如果不能，或許輿論就會反撲，屆時，這群以鬥獸為樂的民眾或許會變本加厲通過虐待動物發泄惡意。”
“我並非警告或是威脅，隻是想提醒威廉你一句，如果真處於那樣的環境中，你的貓頭鷹或許也會面臨一定風險。”
這種可能……確實存在。
威廉正想要回答，卻被一陣熟悉叫聲打斷——
“咕嗚咕！”
這個叫聲幽怨綿長，飄散在空中，仿佛無處不在，叫人尋不到具體聲源，在深夜中聽著就叫人無端脊背發涼。
……等等，這不是貓頭鷹先生的聲音嗎？
威廉緊張地左顧右盼，竟然真的看見不遠處一隻大鳥氣勢洶洶地揮舞著翅膀靠近，幾乎就在下一秒，對方“嘭”地撞在了他的胸口，那沉甸甸仿佛一顆炮彈似的衝撞力甚至叫他往後退了幾步，
但他沒有心思考慮太多，條件反射用兩隻手托住雕鴞，眼睛因驚訝而睜大，聲音也變了調子：
“貓頭鷹先生，您怎麼在這？！”
貓頭鷹的兩隻爪子揪緊人類的衣服，瞪著一對銳利的金瞳抬起腦袋，叫聲凶狠：“咕嗚咕！”
怎麼！它不能來嗎！
看什麼東西心虛得不敢讓它來！
“不不，我沒有指責您的意思。”
不知為何，威廉莫名讀懂了偵探的意思，連忙解釋：“隻是很驚訝，這裡很吵，我怕您不舒服……”
被貓頭鷹上來就理直氣壯的質問態度弄懵，青年一臉解釋了好幾句，說完才猛地意識到一件事。
“不對，您到底為什麼會在這裡？”
“難道……您跟蹤我嗎？”
關於這個，其實貓頭鷹原本是不想出現在威廉面前的。
但耐不住另外兩隻小動物的推波助瀾。
當得知貓頭鷹口
中那位很好的人類小弟竟然就在今晚的鬥獸場內，它們倆大驚失色：
“喵喵！”小弟造反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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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呱——”快跑——
再之後，它倆痛心疾首，嘰嘰喳喳批判了一遍人類的險惡。
嘎！竟然偽裝這麼久，把大佬騙了！
混蛋人類！可憐大佬！
說到最後，話題殊途同歸，兩隻黑團子再次熱情地邀請貓頭鷹加入它們的犯罪聯盟，在力所能及的地方狠狠反擊人類。
貓頭鷹：……
心高氣傲的大偵探聽著一肚子火。
本來，它是打算直接玩失蹤，在暗中考察威廉，如果捕捉到對方不妙的行為就直接單方面斷絕關係，理智而優雅。
但現在，被一貓一鴉看似關心實則嘲諷地說了好多，它感覺自己面子上過不去了。
咕噠！
這誰忍得了！
所以，貓頭鷹便打算當面與威廉對峙。
如果對方之前都是裝的，它就要當場給這個膽敢欺騙它的人類一個終生難忘的教訓，然後自此遠離危險的人類世界，回歸山林。
可惡……好生氣！！
場館內人群散去，而貓頭鷹緊盯著威廉一行，跟著他們來到了外面。
對此，旁白的解說是——
“頻頻與犯罪天才來往接觸，饒是偵探，也不可避免的被對方的思想影響到。”
“畢竟，犯罪天才一貫是善於挑撥的……”
“再加上某次偶遇，讓TA一度對自己的搭檔產生了懷疑。”
結合實際，觀眾們一下懂了。
就連他們，都在看見威廉參加活動而心跳停拍，更何況在社交方面一貫直來直往傲嬌隨性的大偵探呢？
雖然之前搭檔之間也有小打小鬨啦……但這次的性質明顯不同啊！
彆真出現什麼誤解啊喂！
【威廉快解釋啊啊啊，你一定不是真心想來欣賞鬥獸的吧！彆辜負我的信任啊！】
【站在貓頭鷹視角真的很能理解啊……自己平日裡信賴的可靠人類，竟然在大晚上背著它出去看血腥的鬥獸表演，真的要被嚇死了！】
【不不，肯定是有隱情的，我相信威廉的！偵探彆被挑撥離間了啊！】
【沒辦法，你指望一隻貓頭鷹理解這麼複雜的情況嗎？換算一下，就算是人估計也會誤解吧？】
【等等！快看啊偵探跟上去了！這是要當面質問嗎！】
“咕嗚咕。”
是的，貓頭鷹並不打算等待。
它必須立刻知道，自家小弟到底和那群在鬥獸場中為動物苦難歡呼作樂的人究竟是不是同類。
看在之前那麼久的朝夕相處，它會給他一個解釋的機會。
金黃色的眼瞳充滿著冷淡審視，在深深凝視人類一眼後，貓頭鷹從青年胸口處離開，在半空中盤旋，示意人類跟它走。
被這樣的氣氛感染，威廉不自覺嚴肅了表情
，屏息跟上。
而查爾斯也猶豫著跟上了。
不一會，兩人來到了場館的後門空地。
在那裡，今晚鬥獸的屍體毫無章法地陳列在地上，場面看起來血腥而恐怖。
引路的貓頭鷹最終落在了公牛的屍體上。
底下的龐然大物睜著眼，已然沒了呼吸，無神的眼裡滿是對生命的絕望。
貓頭鷹就這樣靜靜佇立在它的屍體上，抬眼注視著人類，稍長的羽毛被冷風吹拂。
圓月高懸，此時的一切都聖潔崇高得仿佛中世紀油畫。
而畫面中央的貓頭鷹，在此刻跨越了神秘的邊界，以一種格外肅穆的姿態同人類交流。
“……”
二人都為這仿佛洞悉一切的眼神而感到心悸。
難道，貓頭鷹也觀看了方才的表演嗎？
“貓頭鷹先生，您都知道了嗎？”
下意識的，威廉上前一步，想要同貓頭鷹解釋什麼。
但在組織語言時，他的注意力又不受控製地被此處的動物屍體吸引，看著那一雙雙無聲凸起的眼和泛起的傷口，心情起伏，有些說不出話來。
近距離看，這些動物比他想象中的還要可憐，再回憶起方才聽見的嚎叫聲，負罪感在他心頭縈繞，幾乎要叫他心神不寧。
便是在這樣的感知中，他忽然意識到了此刻的情況。
見面時的敵意，定然是偵探誤會了什麼！
“我並不是這裡的觀眾，真的，貓頭鷹先生。”意識到這個，威廉第一時間解釋，“我今晚來這裡，其實是為了調查……”
貓頭鷹冷冷盯著他：“咕。”
“而調查的結果告訴我，這座城市的動物生存現狀不容樂觀，作為犯下過錯的人類的一員，我需要為此負責……”
青年認認真真說了許多，但對面的貓頭鷹依舊是最初冷淡的模樣，面無表情地審視他，沒有給出什麼回應。
他停下了敘述，感到有些慌亂。
難道，因為目睹了人類方才的惡意，所以貓頭鷹先生對他也感到不滿了嗎？
對此，無辜的他應當感到不平的，但或許是才目睹過鬥獸場中的一幕幕，他此刻說不出什麼義正言辭的話，反而莫名感到羞愧而不安。
貓頭鷹並不屬於人類陣營，但對方卻在與他的合作中為人類社會的治安穩定付出；
與此同時，人類卻在以動物取樂，僅僅是因為他們瞧不起比人類低級的其他動物。
兩相對比，實在是過於諷刺了。
就算貓頭鷹因此心寒，似乎也是正常的……
“咕嗚。”
在靜默中垂下眼，惴惴不安想了許多，威廉終於得到了貓頭鷹的回應。
就在剛才，公牛屍體後邊藏著的渡鴉有一下沒一下地叨叨屍體上的傷口，時不時還借著羽色優勢探頭觀察威廉的表情。
察言觀色，鴉鴉可會了嘎！
就讓它來判斷這個人類
小弟究竟心誠不誠嘎！
而當確定威廉當真沒有露出一點危險表情時，老大鴉半是滿意半是嫉妒地給貓頭鷹傳達了這個訊息。
“咕嘎……”
大佬你好會挑人嘎……
但即便這樣，貓頭鷹並不是很滿意，畢竟，它更在乎的，是它與人類合作關係是否如它所想那版穩固。
懷抱著這樣的想法，貓頭鷹飛到地上，緩慢地靠近威廉。
邊走，邊張開翅膀，擴大身形。
這看起來是一個威脅警告的姿勢，但其實它的想法很純粹。
看到了嗎？貓頭鷹可是猛禽！
它有著強健的翅膀，鋒利的爪子……
行進間，它已經走到了人類的兩步外，需要稍微抬起腦袋才能看到威廉的臉。
意識到這點，威廉毫不猶豫地半跪下，壓低身體，儘力與貓頭鷹平視。
大概是這個態度叫毛茸茸的大偵探滿意，它再度靠近幾步，金黃色的雙眼與人類對視，不錯漏人類的任何神情變動。
“咕咕——”
提前說好，它不會為任何人改變自己的本性。
如果讓它不開心，它隨時會翻臉不認人，哪怕是曾經最信任的小弟，也會遭受它的報複。
猛禽需要足夠的尊重與自由，從不會被馴化。
所以——
貓頭鷹歪了歪腦袋，無聲詢問：
你會剪短鳥的翅膀嗎？
你會限製鳥的自由嗎？
你會在某一天改變嗎？
面對一隻喜怒不定保有野性的猛禽，你能夠對這段跨種族的友誼足夠忠誠堅定嗎？
“……我明白了，您一定在詢問我什麼。”
至今為止的相處已經足夠讓威廉有了一定的默契，雖然不知道貓頭鷹具體的問題，但他還是憑借本心認真回答：
“作為動物偵探，您一定為今晚的鬥獸場景感到不滿，但請相信我，作為您的人類搭檔，我也與您感同身受，甚至感到羞愧。”
“是我之前過分冷漠，隻顧著關心自己的同族，卻對這裡毫不掩飾的醜惡不加關注。”
“但既然現在我意識到了，我會開始努力改變這一切。”
說到這裡，威廉忐忑地伸出手。
“或許，您還能留下嗎？”
就算經曆了那麼多案件，他也從來不把自己當做貓頭鷹的主人，從來沒有把自己的位置放在貓頭鷹之前，在威廉眼中，他們之間更像是朋友，能與貓頭鷹搭檔是他的榮幸。
從頭到尾，都不是他選擇了貓頭鷹，而是貓頭鷹選擇了他。
停留與否，自然都是偵探所決定的。
“……”
貓頭鷹歪了歪腦袋。
雖然，小弟沒答到點子上，但它莫名也挺滿意的。
咕咕，至少態度很好……
還是它印象中那個小弟。
那這次，它就先交付信任吧。
僅此一次。
原本蓬鬆的大鳥逐漸放鬆，它抬起爪，主動踩上了人類的手，順著人類的手臂慢悠悠走到了對方的肩膀上，捕捉到人類額頭滲出的細汗，安慰似的幫他理了理那搓翹起的卷毛劉海。
好啦，你已經過關了，放輕鬆。
回答很不錯，繼續保持。
“真是嚇死我了……”感受到發根處微微的拉扯力道，威廉這才如夢初醒，從地上站起，苦笑道，“我還以為貓頭鷹先生要離開了，幸好隻是誤會。”
貓頭鷹淡定地叫了一聲：“咕嗚咕。”
咕，目前不會，畢竟小弟確實很懂事。
不過……
偵探眯了眯眼，神情格外不善。
至於差點帶壞小弟的其他人，它必須要給一些教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