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畫面中一人一鳥回家休息,旁白這才悠悠開口:
“正如先前所決定的,偵探最終決定隱瞞自己昨晚的發現,權當自己什麼都不知道。”
“就目前來說,TA並不打算抓住那些家夥。”
這與偵探之前的直球破案作風並不相符,讓觀眾們有些感歎。
【看來,偵探最終被犯罪天才的悲慘身世打動了呀。】
【都是鳥,應該能共情那種失去自由的感覺吧……】
【唔,那失主怎麼辦呀?】
【自己想辦法唄,一個個都是貴族,看起來也不缺寶石。再說,這種小財富通過貓鴉犯罪鏈流通到社會怎麼不算一種劫富濟貧呢()】
【哈哈哈哈是哦,釋然了,反正也不是之前那種凶案。】
睡了一覺起來,威廉坐在書桌前,重新理清思緒。
通過昨晚聽到的對話,再加上先前調查的疑點,他大致可以確定那對夫妻口中的孩子就是那隻黑貓。
所以,事實是黑貓從倫敦塔中偷取了首飾,出於報恩或是表達喜愛的目的,送給了這對夫妻。
嗯……
如果是這種情況,想要追責就顯得過於奇怪了。
“貓頭鷹先生,您認為呢?”威廉思考了一下,還是決定征詢一下偵探的意見,便輕輕用鋼筆戳了戳架子上沉睡的貓頭鷹,苦惱詢問,“您覺得我需要做什麼嗎?”
而令他意外的是,自己這個尋常的舉動似乎嚇到了對方。
原本縮著脖子安穩入睡的大鳥猛地驚醒,翅膀大張,直接眼神銳利地叼住了鋼筆,從喉嚨裡發出威嚇的“哈”聲。
威廉也嚇了一跳:“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
他顧不上鋼筆,隻顧著連聲安撫貓頭鷹:“抱歉,是做噩夢了嗎?彆擔心,我在這,會保護您的。”
“……咕。”
在人類重複的話語中,那對驚慌的溜圓眼睛逐漸平緩,貓頭鷹張嘴鬆開鋼筆,懨懨地垂下眼,敷衍地叫了一聲。
它剛剛做噩夢了。
鳥類是會做短暫的夢的。
而作為天生的獵食者,雕鴞先前的夢都是追捕獵物吞食血肉,唯獨方才的夢是在與人撕鬥。
咕咕。
它之前可從來沒有這個念頭……
蘇醒後,貓頭鷹不再休息,在桌子上有一搭沒一搭地打量,就這樣注意到了桌面上的鉛筆畫稿。
場景記憶能力很強的威廉在剛剛繪下了昨晚見到店外貓咪的景象,黑貓的眼神和形態都惟妙惟肖。
它的尾巴炸開,眼睛瞪圓,在店內透出的微弱燈光下瘦條條一隻,顯得可憐弱小又無助。
咕,要去抓貓嗎?
見狀,雕鴞歪了歪腦袋,目光裡帶了幾分審視。
如果按照先前的合作模式,下一秒,對方就會帶著紙出門叫人,然後紙上的家夥就會消失不見。
所以,貓咪也
要沒了?
“……算了。”
並沒留意到偵探的死亡凝視,獨自思考許久,威廉最終決定將畫稿折起,放回抽屜裡。
調查到這裡,他並不打算繼續跟進。
畢竟,他本身也沒有接下尋物的委托,隻是為了東區的治安隱患才想著調查。
如果犯人是隻貓咪,那就沒有什麼隱患了。
或許,它隻是意外撿到,覺得好看所以才送給與它相熟的人類呢?
想到先前查爾斯與他交流的那些,威廉歎了一口氣。
對於黑貓來說,大概僅是在城市裡存活就是一件很艱難的事情吧,他還是不要趕儘殺絕。
嗯,裝不知道好了。
“咕嗚咕!”
而在威廉收起畫稿後,原本冷淡打量他的貓頭鷹忽然變得愉快起來,主動挪著腳爪靠近,輕咬著人類的手指與他互動,這番舉動簡直讓威廉受寵若驚。
他這個舉動,似乎讓貓頭鷹先生開心了……?
這麼一想,再結合貓頭鷹昨晚的舉動,威廉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想——或許,偵探昨晚並非沒有找到線索,而是發現了什麼,認為不應該捉貓所以才消極怠工。
啊,結合貓頭鷹先生的表現,感覺就是這樣。
年輕警探試探著開口:
“貓頭鷹先生,您是不希望我追究這件事嗎?”
“咕咕。”
頭一回與貓頭鷹心有靈犀,威廉笑了笑,為抒發內心的興奮,便開玩笑似的嚴肅開口:“為什麼呢?貓頭鷹先生是不是需要給個封口費?比如穿上我之前買的……嗷!”
事實證明,偵探是經不起玩笑的。
才剛一感受到人類類似於反對的情緒,原本與人乖乖親近的貓頭鷹瞬間轉回原本的高冷暴躁狀態,狠叨了人下巴一口。
威廉揉著自己發紅的下巴,無奈笑笑:“抱歉抱歉,我隻是開玩笑,不需要的。”
之後,他再放低姿態安撫了好幾句,才叫偵探勉強消氣。
但不得不說,這樣有來有往的互動,還是叫威廉很開心的。
偵探並不是無感情的偵探,它也會有自己的偏好和脾氣,而他們之間是可以溝通交流的,這個發現足以讓他感到滿足了。
畢竟,其他人都無法像他一樣,與這樣特彆的貓頭鷹偵探搭檔呢。
……
……
在那晚之後,依舊是平靜的生活。
威廉並無意於上流社會的人際往來,雖然先前參加的幾次宴會讓他們有了一定名氣,但因為他一視同仁的拒絕,那股熱情已經逐漸冷淡,貴族們又開始追捧新的事物了。
倒是市區內,因為報紙連載的故事源源不斷地帶來話題,貓頭鷹偵探依舊是民眾口中最熱門的話題。
不過這些都無關緊要。
對於威廉來說,他的日常就是夜巡,探案,照顧偵探,一如既往,那晚的意外沒有影響他什麼。
但對
於貓頭鷹來說,有了那個夜晚的發現,它在這個城市就多了一群偶爾可以聊聊天的新夥伴。
所以,在沒有夜巡的夜晚,它便會飛過小半個城市,跑去倫敦塔與那裡的渡鴉玩耍。
不過,由於某些觀念的分彆,它們偶爾會有爭執。
渡鴉與貓咪都對人類有很大的意見,但貓頭鷹確認過自家小弟正常,就會在那些關於人類的話題中插上一嘴。
而反方明顯不服。
渡鴉和貓咪都致力於說服貓頭鷹,說要聯合起來一起反擊人類,為它們爭取更大的生存空間。
但貓頭鷹並沒有被說動。
畢竟,它自己有生存能力,又有足夠可靠的人類小弟,實在沒有動力和貓鴉一起搞事。
作為獨立的猛禽,無論什麼它都更相信自己的判斷。
-
又是一天晚上,威廉收拾好準備出門。
貓頭鷹見狀熟練地落在他肩上,卻被人類一把抱回桌上。
“貓頭鷹先生,今天不是工作,您不用去。”青年帶上禮帽,摸了摸貓頭鷹的腦袋,雖然嘴角上揚,笑意卻不達眼底,“去的地方可能會比較吵,您還是不要去了。”
貓頭鷹:“咕?”
它歪了歪頭,感覺有些疑惑。
小弟又要去捕獵了?
不是在它睡覺時去過一次嗎?
“嗯,您在家好好休息,如果要出去玩,記得早點回來。”
人類沒有解釋太多,叮囑了一句後便匆匆出門。
咕……
雕鴞就這樣目送人類離開。
思考了一下,它從敞開的窗戶飛走。
既然這樣,那它去找渡鴉。
於是,貓頭鷹便飛到倫敦塔,落在了渡鴉休憩的園子裡。
非常巧的是,那隻黑貓也在園子裡。
它似乎帶來了什麼消息,鴉鴉們都有些情緒高漲,沒有一隻是睡覺的。
見貓頭鷹來了,它們更是激動,七張嘴一起開口嘰嘰喳喳吵得不行,最終,還是老大鴉力壓群鴉,向貓頭鷹發出請求——
鴉鴉想和貓咪去一個地方,希望貓頭鷹能幫忙!
“咕嗚咕。”
雕鴞閒著無聊,就答應了。
它正想要直接抓起渡鴉,卻看見老大鴉搖搖頭,彈跳著躲開,然後費勁地從園子裡的草垛中扯出一個小小的籃子,踩著邊緣跳上去,在籃子裡衝著貓頭鷹興奮叫喚:
“嘎嘎!”
抓上面這個!
貓頭鷹:……
事多的吵鬨黑鳥。
不過最後,出於好奇,它還是勉為其難抓起了籃子,張開翅膀平穩起飛,循著黑貓在地上奔跑的軌跡一路前進。
沒多久,它們便來到了一處宏大的建築外。
還未進入,貓頭鷹極其敏銳的聲音就讓它辨彆出了許多深藏在建築內部紛亂的聲響——
“吼——”
“嗷,嗷嗚。”
場地中央,是混亂的動物叫聲,它們的聲音帶著些許歇斯底裡,像是處於生死攸關之際,伴隨著肢體撕裂的聲音。
聽起來狀態不是很好。
與此同時,場內四周是人類的笑聲與歡呼聲,大概是看到了什麼,驚呼聲一陣一陣爆發,就像是暴風雨海面上席卷而來的海浪。
“……咕!”
實在是很吵很吵,對於聽覺敏感的貓頭鷹來說初聽簡直是一場酷刑。
好在之前的宴會給了貓頭鷹適應的能力,它盤旋一會,再次靠近,帶著渡鴉停留在了建築的一處開放窗口上。
沒過幾秒黑貓也跳了上來,找了個地方窩好,好奇地打量著場館內部。
在這裡,它們可以看見燈光照亮的場地中央。
中央,一隻公牛被綁在柱子上,渾身布滿帶血的口子,鼻子耳朵都缺了幾塊,它眼睛通紅,喘著粗氣,不停轉著腦袋,防備著周圍伺機而動的幾隻鬥牛犬。
周旋,終於有狗奮力一撲,咬住了公牛的另一隻耳朵,但還未等它用力,發狂的公牛便猛地甩頭,將它重重甩到了場地邊緣。
但公牛並沒有多少喘息時間,下一秒,另外的鬥牛犬再次一擁而上,在它身上撕咬下許多塊皮肉。
掙紮,某一刻束縛公牛的繩索終於斷裂,重獲自由的公牛展開了它的報複與回擊,重重落下的牛蹄直接踩斷了某隻鬥牛犬的肋骨。
“喔——!!”
觀眾席隨著這樣的變動而發出陣陣驚呼,有人在支持狗,有人在支持牛,不同陣營的支援聲浪一陣壓過一陣,似乎在為中央場地上自己所支持的動物呐喊助威。
他們為這場人為製造出來的血腥紛爭而興奮不已。
最後,幾隻鬥牛犬儘數被踩死,而中央的公牛也筋疲力竭,倒在場地中央,幾乎無法動彈。
但它的力竭並不意味著節目結束。
再之後,又有人放進來了幾隻渾身血淋淋的大狗。
這些大狗的主人曾在活動開始前驕傲地宣布——他的鬥犬哪怕沒有四肢,依然會繼續撕咬公牛,這就是動物原始暴力的生存本能!
而接下來場景的發展正如他所吹噓的那樣。
為此,觀眾席上又貢獻出了一波尖叫與歡呼。
“……”
而在最高層的窗台上,黑貓與渡鴉看得目不轉睛。
窗外的夜風吹著,似乎驅散了這處的血腥味,讓這處的寧靜和平成為偌大場館中唯一的淨土。
隨著公牛與大狗都被拖下場地,一貓一鴉才收回目光。
“喵喵喵。”人果然好壞。
“嘎。”讚同。
它們唉聲歎氣,最後轉頭詢問始終安靜的貓頭鷹對此有什麼看法。
這裡是專門的鬥獸場,所有出席的人類都對觀賞鬥獸情有獨鐘,為一切暴力歡呼雀躍。
為動物的鮮血與哀嚎興奮,這就是它們認知中的人類。
這還不夠壞嗎!
“……咕。”很吵。
貓頭鷹半垂著眼,看起來反應冷淡。
但要說它沒什麼感覺也不對……很複雜。
總之,唯一確定的是,它不想陷入類似的境地,所以要避開這群在場的人類。
誰知道哪天他們想看貓頭鷹上台表演了!
懷著這個想法,貓頭鷹視線逡巡,在昏暗一片的觀眾席掃視,努力記下這些狂熱的臉。
目光移過——
目光頓住。
在貓頭鷹的視野中,出現了一個熟悉的人臉。
他的小弟,竟然也在觀眾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