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走了之後,幾位皇子直接散了,至於快昏過去的八阿哥皇子們大部分都沒管。
六阿哥走的時候還給弟弟十四飛了一個眼神,無奈十四在盯著老八,壓根沒收到六阿哥的信號,六阿哥想要喊他,想了想也沒管,直接走了。
十四湊過去想在八阿哥跟前獻殷勤,然而八阿哥身邊人很多,他雖然沒成太子,但是彆人也沒成太子,他勢力還在,此時被大家扶著出了九經三事殿,十四想了想還跟著去八阿哥家,被在車裡坐著的六阿哥看到,更覺得這小弟弟就是倒貼老八!
他讓太監把十四拉來,就說:“你腰杆子硬點,這時候把姿態擺出來。你不是要和他攪和在一起嗎?往後他要來求你了,你這時候先把架子端起來。”
十四疑惑地看著他,六阿哥壓低聲音說:“汗阿瑪說他妄蓄大誌,這幾乎是斷了他的青雲路,我要是他,這時候就縮在後面推舉個合適的人在前面頂著,你這傻瓜不正好合適嗎!”
“誰傻啊!”十四覺得六哥前半部分說得有道理,對自己是傻瓜的事情堅決不承認。就說:“他為什麼選我?十五十六不正合適嗎?好控製還聽話!”
六阿哥說:“從十五之後他們額娘都是漢軍旗的,甚至有些人就是漢人,他就是找個背鍋的也要能把這個鍋給背起來啊!”
十四面露喜色:“看來我和八哥還有很多時候要打交道啊!”
六阿哥歎口氣,知道十四的美夢是什麼,就跟他說:“你好好想想,老八這注定是個破船早晚要漏水的!剛才老爺子說話的時候就沒有一個人出來替他辯駁,老二再不好還有幾個死忠,都落魄了還有人忠心他,老八有幾個死忠啊?都是些因利而聚的人,叫我說你正經該自己籠絡些人才是,老八的那些人早年是明黨的邊角料,後來是大哥的貳臣,現在聚在老八身邊當牆頭草,不是哥哥我說你……”
“哥,我知道你想說什麼,我知道,弟弟謝謝你,這就回家了,這幾日我就在家裡哪兒也不去。”
說完他推開車門下車去了,六阿哥隻能歎口氣。車外的額爾赫送十四離開後坐了進來,勸六阿哥彆想那麼多,就說:“十四爺不小了,您彆想那麼多,他知道自己在乾嘛。”
想那麼多也沒用。
八阿哥幾乎是被抬回家的,八福晉從早上就美滋滋地等著好消息,都已經幻想到自己被冊封為太子妃了,左等右等都等不來八阿哥成太子的消息,反而把八阿哥等回來了。
她看到八阿哥身邊的人臉色不好看,瞬間意識到出幺蛾子了。
她先趕到前院問八阿哥的太監馬起雲:“到底怎麼回事?誰是太子?”她心裡其實已經認定是四阿哥奪冠了,畢竟先入為主地覺得四阿哥實力雄厚心計歹毒。
馬起雲說:“今兒沒選太子,本來咱們家爺是第一名,然而在這關鍵時候,王掞那老賊彈劾了咱們家爺,結果功虧一簣!”
“他彈劾爺了?彈劾什麼?”
“彈劾他收受江南百
官的賄賂。”
八福晉氣得咬牙切齒:“誰不收啊!就連老四過年過節也收門下人的孝敬,怎麼到咱們爺這裡就不行了!”
“不是,”馬起雲說:“收孝敬是一回事,主要是這些官兒們把官倉糧食賣了送給了爺。”
八福晉冷笑一聲:“這是漢人說的那什麼‘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咱們收錢就行,管他這錢是哪兒來的!”
馬起雲想解釋最後閉上了嘴。她當然隻顧著花錢時候高興,卻不想著這背後帶來的隱患和災難,跟一個從小就錦衣玉食的人講苦難,講吃不上飯餓的難受她是理解不了的。
馬起雲說:“皇上的意思是為了江山社稷太子不能這樣做,更不能默許百官這樣,所以爺就落選了。您進去安慰爺吧,他這會很難受。”
八福晉氣勢洶洶地進房間,在門口被攔下來。屋子裡擠滿了大臣,八福晉隻能繞後門進去在屏風後聽。
此時在這裡坐著的都是些有名有姓的人,這會也在盤點這次的事兒。大家都認為是王掞在關鍵時刻給了八阿哥致命一擊!沒有這老頭這會八爺都是太子爺了!
阿靈阿說:“王掞那人食古不化,他也不是覺得二阿哥有多好,就是守著嫡庶那點子事兒不放,有他這種想法的人有很多,奴才的意思是不如另外想辦法。”
雅爾江阿的異母弟弟敬順問:“想什麼辦法?你的意思是把八哥變成嫡子?”
阿靈阿點頭:“有兩個辦法,第一個辦法是把良妃娘娘追認為皇後。”
大家都覺得不可能!除非是八阿哥當皇帝了,現在這位老爺子是不會追封良妃為皇後的!
阿靈阿接著說:“還有個簡單的辦法,”他的目光落在座著的佟國維身上,“把八爺記在佟皇後的名下!八爺當初也是在佟皇後跟前被養育過,這條路好走一些。”
儘管八阿哥和佟皇後相處的時間短,和四阿哥相比,四阿哥才是各方面承認的佟皇後養子,但是四阿哥在玉碟上還是德妃的兒子。如果把八阿哥的出身在玉碟上做更改,這下是真的從庶子變為嫡子,一旦成為嫡子那麼他的優勢比現在還大!
大家都看著佟國維,這件事隻有佟國維去求康熙才能辦成。佟國維在心裡衡量,覺得利大於弊,於是點頭說:“老夫去試試。”
隨後是大家集體罵王掞,紛紛咬牙切齒等他回京城,到時候讓王掞見見什麼叫公憤!
八阿哥這時候才回複到以往的風格中,他歎口氣跟大家說:“算了,王掞那邊大家都克製些,老爺子剛因為這事兒罵了我,他要是再出事兒,我這更是裡外不是人!這時候不能再出意外了!”
他既然這麼說了,大家都聽,到中午快吃飯的時候這幫人才走,八福晉這才從屏風後面出來,心疼地看著八阿哥,坐下來陪著他沉默。
八阿哥歎口氣,說:“爺無緣太子位了,剛才這裡人多,有些話爺不好說,老爺子那邊連著罵了爺兩回了,上一回是張明德案的時候,這時候又罵了一回,爺現在看明白了,老爺子是看
不上這些庶子,八成還想再複立太子呢。”
“剛才這些人還要想法子……”
八阿哥打斷他:“不再搏一搏就真的沒機會了,若是一直沒想法倒也罷了,可是距離太子位就那麼近了,就這麼認輸爺不服。爺不甘心啊!但是他們說的這條路也未必能成功,爺自己也不想和額娘分開,人說子不嫌母醜,狗不嫌家貧。額娘出身是低,但那是親娘啊!”
說著掉下眼淚來,他在這半年的大喜大悲中到底沒走出來,還執迷於大位,儘管理智說沒機會了,但就是不想放棄。
和三阿哥回去後悄咪咪地慶祝不一樣,四阿哥回去就辦了兩件事,第一件事就是在圓明園裡面開辟一片農田,效仿皇父耕種。他囑咐蘇培盛:“跟高無庸說好,彆弄虛作假,該爺乾的活兒彆讓人替爺乾。”老爺子種莊稼那是內行人,既然做了就要親力親為,假模假樣壓根哄不住老爺子。
第二件事就是寫請罪折子,他壓根沒想到下面躲避檢查居然把糧食運來運去,這屬於他工作失職。
他的請罪折子寫了半下午,特意拿給幕僚們檢查,大家對著反複推敲潤色,每個字怎麼用都要想半天。
而康熙很輕鬆,他在下午帶著弘皙和弘陽在不太熱的時候去田邊看麥子。
康熙跟兩個孫子說:“明日就開始收麥子,弘皙明日跟著朕一起來割麥。”
弘陽問:“瑪法,我呢?”
“你放學了過來。放心,有你乾的活兒,你來的時候要是收完了,就在這裡把所有掉在地上的麥穗撿起來。要是沒收完,你就捆麥子送到那邊的麥場去。”
他指著一片被石滾碾壓出來的平地,這就是打麥場了。
弘皙笑著答應,心裡不停地叫苦,這乾活是真的苦!
弘陽點頭,跟康熙說:“孫兒明兒穿長褲長靴,這樣麥茬就不紮腿腳。”
康熙滿意地點頭:“嗯,這就是有經驗啊!”說完拍了拍他腦袋,祖孫兩個對著哈哈笑起來。
笑完弘陽問:“可是瑪法,這時候天沒黑呢,為什麼現在不收?收麥子叫搶收,早日收到家裡早安心啊!”
弘皙想拿眼神懟死弘陽,這裡三個人,皇瑪法一把年紀了,弘陽還小,這老的老小的小能乾的活兒有限,所以主力就是自己這壯勞力。
康熙聽了覺得弘陽說得對:“嗯,你說得對!做事要積極一些,梁九功,讓他們送鐮刀和磨刀石來,今兒能收多少是多少?對了,把十五十七叫來,沒道理他們老阿瑪在乾活他們歇著!”
然後弘陽就跟著康熙看他磨鐮刀,鐮刀快磨好的時候十五和十七兩位到了,兩人換了一身耐磨的衣服,跟著老爺子收過幾茬莊稼,默默的來領了鐮刀各自分了地塊開始乾活。弘陽就負責給麥子打捆,用棍子挑著放到麥場去。
直到天黑了康熙才讓停手,這裡面乾得最差的是弘皙,他彎不下去腰,半天割了兩三丈,還不到康熙的五分之一。
康熙看著剩下的麥子說:“再有一上午就割完了。”
他跟弘陽說:“你還在讀書,明天上午就不用來了。來讓瑪法看看你的小手被紮了沒有。”
弘陽說:“一開始被紮了好幾下,可疼了,後來長教訓了就沒被麥茬紮著。”
他兩隻手上幾條長長的劃痕,康熙點頭說:“嗯,算是知道種糧食的苦了。”
第二日來交請罪折子的四阿哥到了麥田邊,除了弘陽,昨日割麥的幾個人都在,四阿哥二話不說,把外面的官服脫了,帽子摘了,拿了一把磨好的備用鐮刀彎下腰開始乾活。他的速度很快,和康熙對著割麥子,很快雙方會合。他跟康熙說:“汗阿瑪您歇會,剩下的兒子帶著弟弟們乾了。”
康熙點點頭,到樹下的躺椅上坐著看幾個人乾活。
不得不說連一直沉默寡言的十五和十七都比弘皙乾得快,更彆說四阿哥了。
康熙說他愛兒子勝過愛孫子倒不是空穴來風,兒子們年紀小的時候尚且被他教養過,多少符合他心目中的模樣,然而大多數孫子們都放縱得多,更吃不得苦,也沒什麼讓他欣賞的品行,甚至有時候連聰明都做不到。
有四阿哥加入,快上午的時候收完了麥子,四阿哥把鐮刀收好,招呼這弟弟和侄兒把麥子捆好送到麥場,然後是讓馬拉著石滾把麥子從麥穗上碾出來,這一步是脫粒,要反複脫粒才行,這中間少不了來回翻弄麥子。四阿哥手持木杈開始翻麥子,在太陽的暴曬下衣服都濕了貼在身上,看他的樣子倒像個農家漢子。
康熙把四阿哥的請罪折子看了跟梁九功說:“收起來吧,再叫人送點煮開的白水來。”
康熙隨後讓魏珠招呼叔侄幾個人來喝水,四阿哥最後來的,他先看著喂了馬,讓人把馬牽去休息了才來喝茶。
康熙坐在樹下,旁邊還有宮女給他打扇,他慢悠悠地說:“這什麼季節吃什麼東西才是養生,這時候就該吃順應季節的東西,像是西瓜啊桃子啊這些吃著才順口,就是不能用冰,有的時候為了舒服,經常吃冰鎮的果子甚至喝冰水,這對身體不好,要多喝放涼的白水,你們也該早點保養才是,彆等著老了一身毛病,那時候保養已經遲了。”
幾個人答應了一聲,四阿哥捧著大碗噸噸噸連著喝了好幾碗。
康熙對四阿哥的印象很好,乾活麻利舍得出力,而且做得又快又好可見平時也是乾過活兒的,就對他和顏悅色:“你送來的折子朕看過了,這怪不到你頭上來,這種事兒朕也是第一回聽說。這些官員以前都不認識,這才短短幾年居然配合得如此精妙,朕一時不知道該如何評價了!算了,這會乾活兒呢,不說這麼多了,你們把下面的麥粒收起來找地方晾曬,沒脫乾淨的再曬一下午晚上朕帶著弘陽再翻一遍。”
幾個人又去乾活了。
康熙坐著看他們乾活,心思回到了選太子這件事上,他說選太子不過是放一塊香餌,沒想過真的選太子。
這天下是皇帝說了算不是百官說了算!然而在君權和臣權的究極撕扯中,八阿哥的勢力可謂是震山撼嶽,說實話,那一箱一箱的折子讓他晚上差點失眠。就衝著那些推薦八阿哥的折子,八阿哥也不能做太子!
他要再等等,看八阿哥有沒有理會到這層意思,要是沒理會,再敲打一次!
他閉上眼感受著燥熱的風,心裡把幾個兒子給擺出來比較了下,如果老八是磨刀石,下面該磨哪一把刀了?
他睜開眼,眼神在弘皙和四阿哥之間遊動,最終眼神放在了揮汗如雨的四阿哥身上。
想讓四阿哥入局就不得不給他加砝碼,康熙心裡打算把德妃正式進位成貴妃。
德妃生於順治十七年,她的生日在三月十九,就比康熙晚了一天,因此她的生日每次都是在康熙萬壽的影響下和兒女們小小地慶祝一下,而今年德妃五十四歲,正逢暗九。
康熙想好了,就以四阿哥有功的名義給德妃晉升。他仔細在腦海裡扒拉了一下,這兩年四阿哥沒什麼大功勞啊!倒是能用海棠巡視西北鞏固邊防的名義賞賜一番,但是用了這個理由就沒意義了!
不如讓老四去主持修路吧,這絕對是大功勞!
他相信以老四的認真勁兒,這路肯定質量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