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日後,太子大婚的日子就到眼前了。
康熙好幾晚上都沒睡好,越是靠近兒子結婚的日子越是睡不著,到了成親的前一天,他顯出一種萎靡不振和興奮交織的兩種狀態。
福全來跟他彙報婚禮的籌備,被心緒複雜的康熙拉著在暢春園散步。
兩人在前湖的岸邊溜達,康熙說:“保成要成親了,往後就是個大人了,朕將來在地下見到他額娘也有說法了,跟她說朕曆經苦難終於把兒子養大成人了。”
福全就說:“大喜的日子說這個乾嘛?怪不吉利的!”
康熙擺擺手:“給保成娶妻讓他有子有女,朕的大事完成了一大半,朕這一輩子剩下一件大事兒就是送走皇額娘,往後朕一身輕了。”
福全理解他的感慨,人這一輩子其實就兩件事,養大孩子,孝敬老人。福全有親娘寧太妃孝敬,還有幾個孩子沒養大,沒康熙這樣輕鬆的感覺,看著湖水忍不住深呼吸,心緒也變的複雜了起來。
因為太子要成親,大家在前一天下午回宮,此時住在後湖的嬪妃們所乘坐的車輛排著隊從東岸路過,康熙看著宮車過去,絲毫不覺得這是在折騰一家子老小。他覺得太子的婚禮越盛大越好,恨不得跟所有人說太子成親了,他把兒子養大了!
然而一大家子都覺得這事兒是在折騰人。
十四阿哥和額娘姐姐擠在一起,趴在車窗口看了一會,覺得沒意思後重新坐下,嘟嘟囔囔的說:“太子才是汗阿瑪的兒子,我們都是撿來的!為什麼彆的哥哥成親他不管,太子成親把全家給指使的不安寧!”
德妃就把臉板起來:“你懂什麼!少說幾句,我是怎麼教你的,要謹防禍從口出。”
十四哪怕不高興也趕緊抱著額娘的胳膊撒嬌。
德妃在兒子的腦袋上摩挲了幾下,眼角看到桂枝要歪下去,立即說:“你給我坐直了!”這模樣去了婆家可怎麼辦!
桂枝也不開心:“我還不如和姐姐一輛車呢。”好歹能在姐姐車上睡覺。
這時候車子出了暢春園,六阿哥騎馬過來,敲了敲車窗,隔著車窗說:“額娘,烏雅參領在外面。”
馬車停了下來,為了安保,每輛車不能跟的太緊,侍衛看著距離,一輛接著一輛放行。
德妃趕緊趁著這個機會掀開車窗看看阿瑪,這時候她看到威武和一個壯實的青年站在一起。
十四阿哥本來和德妃擠著看威武,立即說:“額娘,那人是舒祿克。”轉頭叫桂枝:“十二姐你快來看啊!”
桂枝聽了趕緊撲過來看一眼,帶著點嫌棄的說:“他怎麼長的這麼著急啊!”看著挺老成啊!
馬車動了起來,德妃放下車簾子,對舒祿克整體滿意,小夥子長的隻能說周正,比紮拉豐阿差遠了,紮拉豐阿和他不一樣,這女婿有本事就行,相貌什麼的也不強求了。
十四說:“九姐姐說了,一白遮百醜一胖毀所有,他不算胖,那是壯!不過確實不夠白
,但是那是爺們啊!紮拉豐阿那小白臉比不了!”
德妃板著臉說:“怎麼說話呢!都是姐夫,你這話不許再說了,哪有拉一個踩一個的!”
十四梗著脖子就說:“就是,那小白臉就會花架子,前天和姐姐舞劍,那小胳膊沒一點力氣,換我肯定舞的虎虎生威!”
德妃歎口氣,人家那不是為了比武,那是為了眉來眼去,這傻孩子!
隨後一巴掌打在十四的背上:“你是聽不懂話嗎?我怎麼說的,都是姐夫,不許捧一踩一。”
十四這些老實了,蔫蔫的應了一句。
桂枝整體還算滿意:“我以為是個大黑熊精呢,還好還好,有個人樣子。”
德妃瞬間哭笑不得。
馬車很快到了宮裡,在寧壽宮前停了下來,海棠先從車上下來,扶著十一格格下來後,姊妹倆一起等著扶太後。
太後說:“不用扶著,我還沒到下不來車的時候。”嘴上這麼說,還是扶著海棠和十一格格的胳膊下來了。
寧壽宮這裡已經裝飾一新,各處重新刷漆,大紅色的宮燈高高懸掛,確實給人一種喜慶的感覺。
太後扶著姐妹兩個看了一會,砸吧嘴說:“我感覺像是又住了一遍新房子。”
海棠說:“這就是新房子啊,也沒蓋幾年,以前咱們在壽康宮住著呢。”
太後說:“我是說我第一天住進來都沒這喜慶。”
海棠摟著她肩膀搖了搖,說到:“進去看看吧。”
進去後裡面的一切都是熟悉的,太後這才鬆口氣:“這就好,這就好啊!”
這時候宮女端著托盤進來,太後身邊到嬤嬤們進來,把裡面的衣服拿出來抖開:“這是新送來的衣服,你和兩位格格的都有,您試試吧,有不合適的能立即改。”
這剛坐下就開始試衣服,好在坐車不累,海棠的是女裝,出來後和十一格格對視,姐妹倆都繃不住笑出來了,衣服簡直是一模一樣,就是大小尺寸有些不同。
十一格格問:“不會讓咱們姐妹穿一樣的吧!”
海棠覺得大概真是這意思。
不光是格格們的衣服一模一樣宛如製服,阿哥的們衣服也是,繡著相同的吉祥紋飾,顏色也是相同的,哪怕是盤扣的式樣都是一模一樣的。
九阿哥在十阿哥的院子裡試穿衣服,哥倆面對面,十阿哥日漸消瘦,九阿哥日漸豐滿,衣服不一樣倒也罷了,現在衣服一樣,等一起出現的時候一個如竹竿一個如麻袋!
九阿哥很不滿:“這是什麼意思?穿什麼衣服都要管!”沒天理了這是!
他的太監就怕鬨起來,趕緊說:“爺,就明天一天,日後不穿了,各位爺都是一樣的,您彆鬨啊!”
九阿哥哼一聲:“我是羨慕五哥,他去草原上就不用受這種罪了。”
這話說完他的太監趕緊拉他,十阿哥也說:“九哥,你怎麼嘴不把門呢,這話是能說的嗎?怎麼是受罪呢,”他隨後站在門口大聲說:“二哥
成親乃是普天同慶之事,是大事,是大喜事!”
說完轉身回來了,跟九阿哥說:“看見沒有,弟弟給你打樣了,你明日……從現在開始,往後就這麼說。?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九阿哥氣得直喘粗氣,跟太監說:“脫了脫了,沒聽見你十爺說嗎?”他也學著十阿哥跑到門口,對著左右鄰居的院子大聲嚷嚷:“這衣服好看啊,做的真精致啊,今兒不舍得穿,趕緊收起來,明兒再穿新衣裳。”
他自己動手解開扣子,把脫下的衣服扔到了太監的懷裡。十阿哥的衣服也脫了,哥倆在屋子裡坐著,九阿哥很不忿:“我是看出來了,咱們都是撿來的,太子才是親生的。”
十阿哥沒來得及開口,門外八阿哥進來了,十阿哥和九阿哥對視了一眼,趕緊掛上笑臉:“八哥來了。”
“八哥,剛才的衣服試了嗎?合身嗎?”
八阿哥笑眯眯的說:“試了,合身,走走走,咱們進去說話。”
十阿哥的一邊是六阿哥的院子,屋子裡懷孕的六福晉,捧著肚子看著六阿哥站在穿衣鏡前面對著鏡子自我審視,這時候九阿哥那隱隱約約的聲音傳過來,六福晉聽了好笑的說:“彆看了,好看著呢,爺這身衣服穿上長身玉立如芝蘭玉樹。”
六阿哥伸手把鏡套放下來蓋住了鏡子,跟六福晉說:“什麼芝蘭玉樹,明明是一株野草。”
說著扶著六福晉坐下,跟六福晉說:“明兒彆亂走動,去露個面就行了,太子的寢宮不大,太子妃的寢宮也擁擠,尊貴的人那麼多,站都站不下,擠著你怎麼辦?”
六福晉說:“我明兒去找額娘去,跟著額娘呢,你放心吧。”
六阿哥說:“你想錯了,太子娶妻隻有太後和王府的嫡福晉在,娘娘們是哪個台面上的人物?都沒資格露臉。”
以前都是稱作庶妃,也就是這兩年沒人這麼說了,但是在天子父子眼裡妃嬪沒資格觀禮。
“那我明日跟著太後祖母,從大嫂子開始到我這裡,幾位嫂子都有身孕,太後祖母必定會吩咐我們回來歇著,去露個臉就行了。”
“我就是這個意思,再不行讓九妹妹送你們回來,彆跟著擠。”
這時候外面宮女進來,跟六阿哥說:“六爺,大爺一家回來了,說是在八爺那兒擺下宴席請您去喝酒呢。”
六阿哥想了想,就說:“就說爺這會忙,略等等,過會再去。”
宮女出去了,六福晉說:“大爺也真是,這是和太子打擂台嗎?”
太子大婚,於情於理都會在今日下午或者是晚上召集兄弟們一起吃飯喝酒,一來是喜事要慶賀,二來也是感謝兄弟們幫忙。
六阿哥就說:“彆管那麼多,不乾咱們的事兒。這兩位無論是誰,爺都不想奉承,大不了將來沒爵位做個閒散宗室,沒吃沒喝了爺去路上討飯去。”
六福晉笑著說:“那我跟著爺一起去,爺做個老乞丐,我做個老乞婆子。”
兩人對著哈哈哈笑起來。
笑完六阿哥說:“這可
沒說笑。”
六福晉說:“爺以為我說笑呢?㈨㈨[]來[]_看最新章節_完整章節”
兩人對著又傻乎乎的笑起來。
六福晉動手把六阿哥身上的衣服扣子解開,親手給他疊起來放到一邊收著。
六阿哥找了本書,讓六福晉坐下,開始對著肚子裡的孩子每日一次的熏陶。
這時候外面有人喊:“六哥在嗎?”
六阿哥聽著是十三阿哥的聲音,跟六福晉說:“來啦。”
六阿哥把書遞給六福晉,出門說:“十三弟啊,來來來,進來。”
十三阿哥站在門口說:“弟弟今兒有差事呢,就不進去了。奉口諭‘詔令諸阿哥赴乾清宮參與家宴’。”
六阿哥恭敬的聽了,隨後笑著問:“要去乾清宮?”
十三阿哥說:“是啊,明兒是太子哥哥大婚,太子哥哥說他寢宮那兒地方小,他們布置新房又鬨騰,就想借著汗阿瑪的地方擺一桌,一是謝汗阿瑪養育之恩,二是與兄弟們相聚。”
六阿哥聽了笑著說:“哥哥現在就去。”
十三阿哥要去彆的院子裡通知,六阿哥看他出門就跟六福晉說:“今兒你早點吃飯早點歇著吧,爺這邊還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回來呢。”
六福晉應了一聲,跟著他到門口,目送他出去了。
三阿哥和四阿哥在路上站著說話,看到六阿哥出來,四阿哥招了招手。六阿哥快走幾步,問道:“這是等弟弟們呢?”
三阿哥說:“嗯,一起去。”說到這裡就拉著四阿哥接著說話,四阿哥是兄弟們中間公認建造園子最有經驗的人,各種省錢小妙招他都用過了,三阿哥就把自己修園子途中經曆的事兒拿來和四阿哥討論,因為這是實實在在遇到的難題,而四阿哥又是個務實的人,哥倆此時說的很愉快,居然沒出現彼此嫌棄的模樣。
沒一會七阿哥過來和六阿哥一起說話。
六阿哥問他:“你去你嶽父家了嗎?”
七阿哥被指婚,他的嫡福晉那拉氏家勢不錯,和三福晉家比是沒那麼顯赫,但是人家是世代官宦,常與宗室聯姻,可見康熙給這個兒子挑媳婦也是用心了的。
七阿哥的嶽父是正紅旗的副都統法喀,和十阿哥親舅舅同名。這個家族屬於哈達那拉氏,和四福晉的烏拉那拉氏是同一個祖先。七福晉的曾祖母是代善的孫女,曾祖父也曾轉戰南北,當過兵部尚書。嫡母是輔國公穆青的女兒,父親是正紅旗的實權人物,因此七福晉也出身滿洲勳貴。
七阿哥說:“去了。”表現的沒什麼興致。
六阿哥問:“怎麼了?怎麼看著不高興?”
七阿哥就說:“唉,我怎麼說呢,我有個侍妾,對她甚是喜愛。”
六阿哥露出一副了然的模樣,就說:“你能找三哥取經。”
三阿哥正和四阿哥說的口沫橫飛,聽見了立即問:“取什麼經?”
七阿哥立即說:“修園子的經,回頭找三哥聊。”說完拉著六阿哥往邊上去。
三阿
哥還很高興,大聲說:“七弟??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隨時來找哥哥,哥哥有空。”
七阿哥拉著六阿哥說:“你這是揶揄我呢,我和他能一樣嗎?”老三那糊塗勁兒也學不來啊!
六阿哥說:“怎麼不一樣,不就是吹燈後的那點事兒嗎?”
七阿哥煩躁的對著六阿哥的肩膀捶了一下。
這時候八阿哥的院子裡一群人出來了,就是大阿哥八阿哥和九阿哥十阿哥。
大阿哥的臉上不高興,九阿哥和十阿哥兩個人一步三寸長,慢慢的和大阿哥八阿哥拉開距離。
大阿哥走過來說了句:“都等著呢,走吧,跟哥哥去吧。”
九阿哥說:“等等十一十二。”
六阿哥才想起十四這個皮猴子來,立即問四阿哥:“四哥,看到十四了嗎?”
四阿哥說:“跟著進後宮了,說不定現在竄到乾清宮了。”
十二阿哥和十三阿哥一起出來,十一阿哥慢悠悠的出門,這才算是人齊了,一起往乾清宮去。
十四果然跑到乾清宮了,正蹲在地上拉著康熙的袍子撒嬌,康熙的黑眼圈很明顯,但是卻顯得很精神,甚至有種紅光滿面的感覺。
太子含笑坐在一邊,看到兄弟們進來,罕見的先站起來。
眾人給康熙請安,康熙笑著說:“太子說請你們在這裡吃飯,朕高興的答應了,除了過年過節,咱們父子也沒有好好的聚過了,都坐。”
一群人等到桌子抬來紛紛坐下。
康熙居中,太子在左大阿哥在右,剩下的都依著排序落座。
康熙看看這些兒子說:“今兒咱們說些爺們該說的話,就不叫你們姐妹過來了。”
太監們端著托盤上菜擺放杯盞,康熙看著這些兒子,感慨的說:“你們裡面有些人成家了,如今聽聽也不多,有些還沒成家,正是該聽的時候。做個爺們,領著一家人過日子不容易……”
幾位皇子看著他把手放到太子的肩膀上摟著諄諄教導,心裡都酸溜溜的。
這是特意教太子順便把大家帶上!
三阿哥和四阿哥更酸,加上五阿哥,這三人娶媳婦的時候汗阿瑪一句都沒多說。人家在暢春園該怎麼過日子就怎麼過日子,衣服都沒換。成親出發前給他磕頭,就說一句:“去吧!”連個勤儉持家這樣的話都沒多說。
此時康熙已經開始講自己早年的經曆了,在這種時刻,說起前面夭折的兒子那是難受的眼淚都掉下來了。
這裡面重點講了承祜,這個嫡長子都養兩歲了,後來夭折了。康熙對著太子是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講了他和赫舍裡皇後是多麼的難受和不舍,又講了承祜是多麼的乖巧聰慧。
講到他們夫妻當時抱頭痛哭,康熙背痛的似乎還沒走出來。而太子聽他說赫舍裡皇後也跟著掉淚,開始與康熙也抱頭痛哭。當康熙說到赫舍裡皇後又說當時她難產而亡自己是遭遇了多大的打擊後,根本顧不得這滿屋子的兒子,和太子嚎啕大哭。
三阿哥簡直想撇嘴,他大哥承瑞才是長子呢,承祜隻是次子!而且比慘誰有她額娘慘,她額娘連著夭折了承瑞,賽音察渾,長華,長生四個兒子。
四個!!!
除了長華生下來沒多久夭折了,剩下的三個哥哥都是養到了兩歲,誰兩歲的時候不是乖巧可愛又伶俐的!
滿屋子人看著抱頭哭的父子兩個,都心裡酸溜溜的。
果然,太子才是親生的!
大阿哥喝了點酒,實在是看不下去了,就說:“承慶哥哥也夭折了。”
四阿哥趕緊拉他一下:你說這個乾嘛!這場合合適嗎?
大阿哥被他拉一下很不忿的瞪他:拉爺乾嘛?你沒夭折過兄弟,要是爺的哥哥還活著,爺也不是今日這模樣。
眼看著這對父子哭的沒完沒了了,八面玲瓏的八阿哥站起來來到他們身邊,小聲的勸起來,勸了一會後,太子一邊擦淚一邊也勸著康熙,康熙哭的眼睛都紅腫了,哭了一場,他情緒反而好了很多,從梁九功的手裡接著熱巾子敷臉,隨後覺得萬千毛孔都很暢快,把巾子遞給了梁九功,摟著太子說:“兒啊,好好的過日子!”
滿桌子的皇子們除了太子,都酸的倒牙!
此時除了太子和康熙,每個人都在肚子裡罵罵咧咧:***!都不該來!不,都不該被生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