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出遠門 ......(1 / 1)

古北口外, 康熙手裡捏著李光地秘疏扔在了桌子上,他疲憊的用手捏著自己眉間,想了一會, 叫梁九功:“端火盆來。”

梁九功趕緊讓人升火盆,康熙又說:“召令皇太子,大阿哥, 三阿哥,四阿哥隨駕。”

車外的侍衛立即去傳旨,康熙想了想,海棠的身體一向好, 幾乎沒生過病,因該能撐的住長途奔波,又說:“慢著,讓他們把班布拉貝勒也帶上。”

火盆端來, 康熙把秘疏撿起來再看了一遍,隨後叫了一個侍衛上來。

侍衛跪在火盆前,康熙把秘疏扔到他懷裡:“看看, 看完查京城裡發生了何事。”

侍衛翻開秘疏, 一目十行的看完, 立即放進了火盆裡,隨後磕頭退了出去。

傳令的人騎著馬背著水和行囊向南而去,康熙的臉色在火盆的明滅映照中很難看。

然而他不打算有動作, 李光地這類人是朝廷樹立起的標杆,是給南邊的士大夫們看的, 告訴他們,隻要有才華,朝廷不吝嗇禮遇。

所以李光地這事兒實在是令人惡心也要當沒發生。

李光地可不是良心發現這會想起陳夢雷了, 要真是這樣,早乾嘛去了?

必定是京裡發生故事了。

他對外面又喊了一聲,又有一個侍衛進來,康熙說:“找到陳夢雷,此人早年附逆耿精忠,還在流放戍邊,找到保護起來,靜待朕傳諭。”

吩咐這些事兒後,他又把其他的折子拿來看,梁九功看著火盆裡的秘疏已經燒沒了,這才端著火盆下了車。

消息傳到園子裡的時候已經是傍晚時分,該吃晚飯了,太後笑看著五阿哥和十一阿哥海棠說話。

十一阿哥長大了一點,現在已經知道了太後疼他,在哥哥姐姐跟前十分驕縱,摟著海棠的小狗大聲嚷嚷:“我的!我的!”

“那是我的!”海棠也不慣著他:“你還我,不還我撓你癢癢!”

十一阿哥抱著狗,強調:“我的!”

嘿!

你玩的這招我早玩過了。

海棠說:“你叫一聲它答應嗎?”

十一阿哥的小腦瓜明顯分析不了這麼複雜的意思,口瞪目呆的看著海棠。

一屋子人笑起來,就五阿哥笑的最大聲。

十一阿哥瞬間眼包眼淚,指著五阿哥跟太後告狀:“壞!”

太後就說:“胤祺,你都不能笑的小聲些嗎?”

五阿哥趕緊捂著嘴,還是忍不住哈哈笑起來。

這時候門外太監來報:“皇上旨意,令太子,大阿哥,三阿哥,四阿哥,班布拉貝勒隨駕!”

報完退下了。

太後不解:“這是發生什麼了?要帶孩子?走的時候就該帶上啊,怎麼半路傳消息要帶?”

這是眾位阿哥第一次隨駕,連太皇太後都驚動了,立即叫福全進來吩咐:“你幾個侄兒頭一回出門,你親自送去。”

福全領命,回去準備。

太皇太後下令明日一早送各位阿哥去追禦駕。

惠妃還好,兒子大了,不用太操心。

太子的事情有太皇太後親自過問。三阿哥有榮妃收拾行李。

就德妃這裡雞飛狗跳!德妃要看著人給兩個孩子收拾,又要打發人去太後跟前探聽太後給海棠打包了什麼,又拉著四阿哥囑咐:“你妹妹那麼小,你做哥哥的多看著她點!”

囑咐完了,德妃又在心裡對康熙咆哮,這親爹做的真不靠譜,想帶早帶著啊,這半路叫人過去乾什麼!

而且北方冷的早,小孩子都要長身體,去年的厚衣服在宮裡,就是取來也未必能穿的上。

德妃隻能說:“你們先去,厚衣服我想法子。”

她想著有太子在呢,太皇太後也不想凍著太子!到時候在老祖宗跟前吹吹風,還能再送一些東西。

德妃叫了人把海棠拿來的銀票出去換成碎銀子,分出一些給了高無庸:“給你們準備些銀子以備不時之需,缺什麼東西想辦法讓人往回送信,我給你們想法子。”

六阿哥在一邊羨慕死了,反複念叨:“怎麼妹妹能去我就不能去,我比她還大呢!”

皇上沒讓他去,就是羨慕也沒用。

第二天一早,裕親王福全一身騎裝看著眼前的五個蘿卜頭,特彆是看到海棠的時候忍不住牙疼。

這小東西除了胖,她個兒也不高啊!關外的草長的比她還高呢,帶著她乾嘛?

當累贅嗎?

海棠看伯父一直看自己,就說:“伯王,我一天射八十隻箭!三力半!”棠棠是有用的!不是拖後腿的!

福全笑著說:“三力半啊?不過是六等弓!等你用到五等弓的時候再吹吧。你汗阿瑪能用十一力三等弓!”

說完無視大阿哥那副想表現的模樣,跟幾個孩子一揮手:“騎馬的上馬坐車的蹬車,都快點,今兒要趕路呢。”

大阿哥和太子騎馬,三阿哥四阿哥海棠坐車,很快整個隊伍飛速移動起來。一轉眼出了京師,外面已經全部是農田了,猛吸一口,空氣裡滿是植物的清香。

出來哪裡都好,就是路況不好,這種顛簸令人歎為觀止,顛的人飛起來再重重的落下去,海棠的屁股就是麻的!

在這種丁兒咣當的聲音中,三阿哥還有心思撩撥海棠:“呦,妹妹你都用三力半的弓了?”

他看了一眼四阿哥,體育差生四阿哥面無表情。

他看四阿哥的原因海棠太清楚的,自從入關後,這些皇帝用的弓就康熙的最強勁,是十一力。順治皇帝是七力,眼前這位如果還能繼位的話,是四力半!他兒子也沒好到哪兒去,從三力到五力到七力,也不知道到底是用幾力的!

海棠問三阿哥:“是啊,三哥用幾力的啊?”

三阿哥不自然的說:“反正比你強。”

海棠就說:“長路漫漫,十分無聊,看書對眼睛不好,不如咱們扳手腕吧!難道三哥不敢?”

四阿哥不趁著這會機會給三阿哥挖坑才邪門呢:“不許這麼說,三哥哪裡是不敢啊!三哥肯定能教訓你,是不是三哥?”

三阿哥十分後悔坐車了,這車裡除了自己都是德妃的崽子,自己上車的時候怎麼沒想到這茬啊!

連著趕了四天路,到最後大阿哥和太子也不騎馬了,兄弟五哥擠在車裡一起被顛簸的骨頭都散了才追到了康熙的禦駕。

海棠恍恍惚惚的從馬車上下來,渾身飄著跟著上了康熙的馬車,這馬車寬大,趁著康熙和福全說話的時候,她一頭鑽進康熙的懷裡,把腦袋放在他腿上,一副命不久矣的樣子。

康熙摸著她的小禿瓢:“這是知道在家千日好了,看看這被折騰的樣子!”

福全就說:“皇上不必擔憂,彆人也就罷了,咱們貝勒爺給點吃的喝點不到一刻鐘又開始精神抖擻了!第一天我看她發蔫還想著要不送回去算了,誰知道人家下車跑了一圈,吃飽了之後活蹦亂跳的。這些人就數她精神健旺。”

海棠哈哈笑起來,自己坐好了。

康熙跟幾個孩子說:“朕在這裡要駐蹕幾日,給你們準備好帳篷了,先去睡一會,等會一起吃飯。”

太子帶著兄弟妹妹下去了。

等人走了,福全的臉色嚴肅了起來:“老祖宗讓奴才問您,怎麼半路把太子也帶出來了?”

“京城出了點小事兒,李光地前幾日跟朕說,他早年上書破耿精忠的折子,是他和陳夢雷一起起草的。”

“這?奴才記得當時他可沒提陳夢雷啊!陳夢雷,讓奴才想想這人,這是誰啊?”

康熙的記憶力比福全好多了:“陳夢雷李光地等人是康熙九年的進士,李光地當年是二甲第二名,當年他的秘奏是富鴻基代為奏上的,朕記得請清楚好,這裡面沒一個字提到彆人。”

福全就說:“既然當日沒提,後來呢?”

康熙說:“後來陳夢雷被押解到京城,本來是判處死刑,是徐乾學為他多方奔走,改為流刑,流放戍邊。”

福全點頭:“這事兒怎麼又沉渣泛起了?實在是奇怪。”

畢竟三藩過去好幾年了,李光地想給陳夢雷翻案,也不該等到現在,趁著前幾年太皇太後或者是太後千秋賀壽,他隻要哭訴一番,再把當時的事兒說明了,皇上哪有不允許的道理,隻怕皇上為收獲一員乾臣欣喜呢。

而且當時陳夢雷被押解到京城他也該說一聲,要不然哪裡還會流放陳夢雷。

康熙冷笑一聲:“朕都走了這麼遠了,他急忙送來秘疏,隻能說他那點事兒京裡有人發現了,他急不可待的在事發前給自己脫罪。陳夢雷當日沒叫嚷出來,想來是不知道李光地把兩個人的策略占為己有,李光地當時都沒怕,這時候怕了,要麼是證據充足,要麼是知道的人知道的太多了,甚至這個人還備受朕信任。

想來想去,不是索額圖就是明珠馬齊這些人。朕想知道誰給李光地出的主意,等著京城的其他折子呢,可惜,一直沒送來,朕就知道了是索額圖捏著了李光地的把柄!

定是索額圖把李光地嚇壞了,要是彆人嚇唬了李光地,索額圖一定會幫著李光地把這事兒給掩飾下去,八成會滅口陳夢雷,而且隨後就會有攻訐折子送來。

如今這麼清靜,必定是明珠和李光地站在了一起。”

“那這件事怎麼辦?李光地人品太差了!”

“差也要用啊!還要一如既往的用,陳夢雷也要重用。而且這事兒要捂著,咱們都知道丟人,難道南面的那些隱士們不知道丟人?這事兒傳出去了之後誰還願意和這種人站在一起同朝為官?”

福全跟吞了蒼蠅一樣惡心,最後隻能問:“明珠和索額圖那兒呢?”

“都不是一心為國的奴才!這是倦怠,並非是瀆職,先放著吧。”康熙說到這裡歎口氣:“都是說朕偏心佟家,佟家做事霸道,但是佟國綱為人比這些人積極的多了!前不久他往北邊去和羅斯談判,遇到大河,河水攔路,他二話不說第一個跳進去遊到對岸①。換成其他人,肯定要擺架子,指使下面的人想辦法讓這些官老爺們不濕衣角的過河去。拖來拖去什麼時候才能過河?會誤了多少事兒!這些老爺們哪個會想著國事,隻顧著自己不失了體面!

唉!一心為國的臣子難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