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有個貨郎挑著擔子叫賣:“葫蘆雞~又香又酥的葫蘆雞~”
在門口叫賣了好幾遍都沒把小孩子給吸引出來。
門口的侍衛都看不下去了,你們來之前就不打聽打聽這什刹海邊上是什麼人家嗎?就算不打聽,也不看看紫禁城周圍這兩黃旗的普通人家過的是什麼日子嗎?
誰家的小孩稀罕你們的葫蘆雞!
這也證明有些人沒什麼經驗, 更不知道秘密, 隻是被安排來查探, 卻對其中的風險了解的不夠徹底。
這些侍衛扮成門子輪流上差, 其中一個年紀略大很和藹的說:“那賣葫蘆雞的, 你去彆的地方賣去,這裡沒人買你的葫蘆雞。”
這貨郎點頭哈腰:“這位爺, 小的這是正宗的手藝啊!煮了又蒸, 蒸了又炸,都是好料子好雞!”
“你說出花來也賣不掉, 不信你今兒在這裡挑著擔子轉一圈看看, 這附近誰家買外面的吃食?又不是沒廚房沒廚子!都嫌棄外面的東西不乾淨呢,走吧走吧。”
這貨郎隻好走了。
看人走了,一個侍衛說:“您就不該攆他,讓他再轉悠一會唄!”
這個年紀大的說:“朱爺的意思讓小主子再露一面就夠了, 我看著這群人笨的很, 什麼葫蘆雞, 好吃又怎麼樣,吸引不出來小主子這事兒就辦不成。昨日拿小狗吸引小孩子的主意不就是挺好的?”
“他們會不會再拿奶狗來哄一回主子?”
“讓他們哄吧,他們早點哄了咱們早點完事。都是些蝦兵蟹將, 來來回回幾個月, 我都快記住他們的臉了,說不定人家也記住咱們的臉了。”
“這沒事兒,反正咱們乾的是明差!”
葫蘆雞走了沒多久,外面開始賣糖葫蘆, 門口的侍衛都替這些人著急!
大夏天賣糖葫蘆,這也是夏天獨一份的了,沒看到天熱糖稀要滴下來了嗎?
沒一會又來了個貨郎,敲著鼓唱著調,把貨物編成曲兒唱了一遍,在門前走了三回,還是沒見到有小孩子扒著門往外看。
這貨郎也看出來了,這高門大戶宅院深,門口叫賣的再熱鬨也沒用,傳不到裡面去的。彆說是這周圍門高戶深,就是八旗那些普通人家,那些大人對於陌生人出現在周圍也是很警惕的。
這些人不知道原因,其實追究起來,還是入關的時候旗人家的女眷和孩子被拐賣,拐子當年極度猖狂,丟失的人口之多都能讓順治頒發律令了。
哪怕吸引小孩子這個辦法看上去十分笨拙,然而已經是他們幾個月下來覺得最好的辦法了。
他們不是沒想過夜裡翻牆,可是每次剛到牆根就被發現,然後這一路被追的到處亂竄,好幾次差點被抓到,每次都是生死一線,十分驚險。
他們不是沒想過上門賣菜,可是人家在城外有自己的莊子,吃的肉和菜都是莊子裡的。他們也想著混進莊子裡,可是人家莊子不要外人,哪怕是缺人了,寧肯空著也不找外邊的。他們不是沒想過給錢混進去,可是莊子裡的人也說了,他們是王府的奴才,王府的管事對他們有什麼親戚來往的朋友都了解的太清楚了,就算是把這些人當成親戚塞進去,王府的管事也不信。
他們不是沒想過找一些三姑六婆,比如說尼姑和道姑,這些三姑六婆上門化緣和一些女眷一來二往認識了,倒是能進去聽點閒話。可是三姑六婆也壓根進不去,門口的門子講了,家裡吩咐過,不三不四的人彆放進去!
前幾天下雨,這金家的牆外邊掉牆皮兒了。一群人火速化妝成泥瓦工要去乾活,沒想到也不行,人家是王府的產業,有內務府修,不找外人!
同理,這家的太太病了,他們也是安排了名醫的,可是門口的門子也不同意放進去,因為有太醫院的太醫來診脈!看不上那些不知師從何處有沒有經驗的野大夫。
這些太醫家裡也遭遇了他們的光顧,變著法的從太醫身邊人的嘴裡打聽病人的情況。
金家後宅裡面也確實是有產後失調的病人,人吃五穀什麼病都有,這些侍衛大部分都不是那種能承襲家業的,很多是不受寵的庶子,也有很多普通的旗人子弟,因為兄弟多住不開的多的是,所以康熙發話之後拖家帶口的來了,有那產後不調的,有那家眷有病的,排著隊的讓太醫給開藥。
彆看太醫院來的太醫多,但是這裡的病人也不少,所以很多時候太醫院的太醫就在一邊指點弟子把脈開藥的時候把病人的病給瞧了,太醫院要做的就是保密而已,對外一律說是女眷有恙,不便多講。
而且金家人哪怕是去藥店抓藥,藥也特彆雜,每次去藥鋪抓藥跟進貨似的,能拉半車的藥回家。
想從購買的藥材裡面判斷病情病症的這條路也堵死了。
兩撥人見招拆招,暗中較勁了好幾個月,最後外邊的那一群人得出結論,這家的太太身份肯定不正常,要是正常用得著防的這麼嚴?!
既然看不到太太,那哄著小爺說點實話總行吧!
現在就開始哄小爺了。
“小爺”天不亮就起來讀書,一上午都沒挪地方,中午吃了飯睡了一會,下午開始打拳練習射箭。
彆看人家是個矮胖墩墩,但是有專門的小弓和小箭,一天射八十支箭練習手感。
等到下午不熱了才開始休息,休息的時候隨口問問外面發生了什麼,小小的人對著外面的那群人點評了一番後吃晚飯再睡覺!
一連幾天小孩子都再沒出現,外面的一群人就想著:要不再換個主意?
前幾天挑著小狗的去轉悠的老範就說:“不知道這幾日你們有沒有發現,我是發現了,門口的那些門子這幾日有點反常,上午都是懶懶散散,到了下午卻個個精神抖擻。按理來說下午又熱又困,很多人都忍不住坐門口打盹,他們怎麼上午沒正形一到下午卻那麼精神?”
這些人互相對視一眼瞬間門明白過來,小孩子是出來玩兒了,隻不過是大家沒看見,被一道影壁給擋著了。
就因為小主子在前院,所以這些人才打起精神。
然後一群人就絞儘腦汁的想,既然小孩子是在前院玩耍,為什麼這兩天沒把人給吸引出來?商量來商量去這些人得出一個結論:那是因為這些小玩意兒不夠吸引人。
那天是靠什麼把小孩子給吸引出來的?哦,是那兩筐小狗呀。
老範就說:“明天我還去賣狗。”
第二天快接近傍晚了老範才到了門口,此人善於觀察總結,他發現了,或許是富貴人家養孩子養的精細,太陽太大是不會放小孩子出來跑的,也隻有快接近於傍晚的那一會兒天氣涼快了,才會讓小孩子出來玩耍一會兒。
他在門口吆喝:“小狗小狗,五十文一個~”
海棠正讓人給自己揉手臂,外面侍衛跑來稟告:“小主子,您等的小奶狗來了。”
海棠一聽,眼睛都亮了。
沒一會,老範就發現影壁哪兒一個穿著湖水藍的胖孩子悄悄的摸出來了。
這孩子帶著一個金項圈,上面掛著燒琺琅帶流蘇的金平安鎖,頭上的小辮子居然還綁了一串明珠,手腕上帶著對金鐲子,其中一隻手上還用紅繩綁了一隻桃核。這會正蹲在門檻內眼巴巴的看小狗。
老範立即從筐裡拿出一隻小狗來放到了地上,小狗甩著短短的尾巴扭著胖乎乎的腰身圍著筐子跑來跑去。
門內的小孩子看的眼都直了!
老範一看,一隻狗引不出來小孩子,他又拿出一隻小花狗,小花狗很快和前面的胖狗打成一團,門檻內的小孩子看的抓耳撓腮,還是沒出來。
老範又拿出來一隻小狗,門檻內的小孩子一口叼住自己的袖子,眼巴巴的看著,小臉變得可憐起來,呈現出泫然欲泣的模樣。
三隻狗都沒把人給哄出來,可見這孩子有定力。
老範對這小孩子的印象好起來了。
他把狗狗都放進筐裡,挑著筐到了門口,門口的門子攔著他:“乾嘛!”
老範腳下的步伐很精妙,饒過他們把筐放到了門檻前面。嘴裡笑著跟門子們說:“各位爺,小的不過是做生意罷了,這些狗兒給小少爺挑一隻如何?”
在旁邊人推他的時候,還對海棠說:“小爺怎麼不出來挑啊!”
“額娘不讓出去!額娘說外面有人做拐子,你是拿小狗來拐我的嗎?”
幾個門子攔著老範,又向著門內呼叫,這時候門裡突然跑出一群人來,為首的一個抱著小爺跑回去了,剩下的就說:“關門。”
門子推開老範回去把門關起了。
老範一看這些人如臨大敵的退回去,就知道不好了。
韃子開始懷疑了。
這兩筐狗他也沒要,站起來就跑。
到了晚上,果然這群人不見了,經打聽這群人下午三三兩兩出去就再沒回來。
海棠坐在一堆奶狗中間門,問朱爾哈岱:“這是打草驚蛇了嗎?”
朱爾哈岱笑著說:“這不是打草驚蛇了,這是大半年來的遊戲玩膩了。他們還會卷土重來呢,這出大戲已經唱完了,本來還說請您再留兩天,可是主子爺說沒必要讓你留著了。現在讓奴才們送您去王府,王爺會送您去暢春園。”
海棠低頭看看這群小狗,這些小狗是帶不走的,倒是可以給他們找個家。
“你們會收養這些小狗吧?”
朱爾哈岱笑著說:“您放心,奴才們早就有養狗看家護院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