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日 ......(1 / 1)

練武場外面,傅鼐看到六阿哥蹲在門口,六阿哥小小的一隻自認為偷偷的往裡面瞧,他是沒注意到他身後站了那麼多人,怎麼可能瞞得住大家的眼睛。

傅鼐就走向四阿哥,小聲說:“四爺,六爺在門口呢。”

四阿哥往外看了一眼,跟武師傅說了一聲趕緊往門口跑。

六阿哥興奮的站起來,激動的原地踏小碎步,小聲的喊:“四哥,四哥,我在這兒。”

四阿哥跑過去拉著他往遠處走了幾步,避開其他人的視線免得被大家圍觀。六阿哥從自己的荷包裡掏出一塊肉脯,非要給哥哥吃:“我來給四哥送肉肉了,吃嘛吃嘛!”

態度極其殷勤諂媚,四阿哥瞬間明白了,這是沒人帶他玩兒了,他才這麼主動的分享肉脯。

四阿哥對弟弟給的肉脯沒猶豫張嘴就吃,從自己的脖子裡拉出兩個金葫蘆,也是小小的,隻有成人的手指肚那麼大,問他:“你要哪個?給妹妹做了一隻小蝴蝶,咱們兄弟一人一隻葫蘆。你挑哪個?”

“這個,外面這個!\

四阿哥一邊把繩子從脖子上取下來一邊嚼著肉脯問他:“你怎麼來了?不是和你五哥一起玩兒的嗎?”

六阿哥嘟著嘴巴:“五哥不帶我玩兒了,他去看他額娘了,他額娘哭的眼睛都腫了。”

四阿哥聽了,看了看六阿哥的太監,這太監叫趙有福,因為和永和宮的大太監趙金銀是一個姓,認了趙金銀做義父,所以才弄到了伺候六阿哥的差事。

趙有福立即小聲說:“四爺,聽說是因為三官保父子指使人盜采人參,被人抓了現成,要論罪呢!翊坤宮娘娘最近吃不好睡不香,聽說瘦了可多呢。”

本來他還想說這是遭老罪了,看到旁邊高無庸那似笑非笑的表情立即打住,沒敢再說,暗暗告誡自己一定要管住自己嘴,彆在不知道的時候得罪了人。

“抓了現成?”四阿哥轉念一想,從佟額娘被冊封為皇貴妃到今日,這時間不快不慢半個月,佟家的動作挺利索的啊!

四阿哥想問彆的,但是一想趙有福不過是一個太監,不會知道的太詳細,如今能知道這些八成還是伺候六弟的時候聽五弟身邊人說的,也就把這事兒放在了心裡,想著回頭找人問問。就牽著弟弟的手:“我看你也是閒的,是不是沒人帶你玩兒,跟我進去吧,你不許鬨人!”

六阿哥就是沒人和他玩兒他才跑來找哥哥的,聽了這話趕快乖巧的點頭,乖乖被牽著手進去了。

翊坤宮宜妃終於躺下睡了,郭貴人吩咐宮女照看著,又囑咐了五阿哥的乳母和太監幾句,派了翊坤宮的大太監把五阿哥送走,再去瞧瞧九阿哥,這才回了自己的房間。

她回去之後直接倒在了榻上,這幾日提心吊膽壓根沒睡好,渾身酸疼腦子跟針紮的一樣,在這種極限疲憊下忍不住打了一個哈欠。

六格格過來,看到她疲憊的樣子忍不住說:“額娘,您睡會吧。”

郭貴人搖搖頭:“等會你姨媽要醒,我要去陪著,等天黑了再睡吧,我還好,她如今有孕,這幾日心情忽上忽下,唉!”

說完歎口氣,滿面愁容。

六格格沒了前幾日的氣盛,也跟著歎口氣。

郭貴人看她這樣,就知道是吃了教訓了,心裡忍不住放鬆了一些。

她伸手拉著女兒的手:“知道厲害了吧,知道什麼叫做閻王好見小鬼難纏了吧?咱們都知道這是佟家出手,可這事兒裡面哪有佟家的影子?人家一直站在乾岸沒下水,自始自終都是盛京的官員辦案,朝廷的禦史參奏,你要是去找佟家說理,人家一推二六五,跟你說‘格格冤枉人了,這事兒和我們家有什麼關係?我們也是剛剛知道的。’你能怎麼說?你能怎麼辦?這朝中的權臣有幾個好打交道的!”

六格格歎口氣,接著沒好氣的說:“我現在知道佟家難惹了,可我也不怕他們,不跟你們似的,畏懼佟家如虎,我有理走遍天下都不會彎腰。

說來也怪郭絡羅家的人!朝廷明令禁止不許盜采人參,從順治年間到現在,幾次頒布律法一次比一次嚴厲,明知道是殺頭的罪過,他們還敢!仗的還是姨媽受寵而肆無忌憚,我聽說禦史還參奏他們仗著椒房之寵在盛京橫行霸道,有人參這回事兒,我覺得這話也是真的!

他們但凡自己身上乾淨,我都敢拚著不要臉被老祖宗罰,跑到前面問問佟國綱是何居心,現在人證物證都在,我自己都沒臉問。這下好了,在汗阿瑪的和稀泥下,您和姨媽的堂兄弟做了替死鬼,我看他們還敢不敢再偷人參。”

郭貴人再次歎口氣,語氣很悲哀的說:“死了兩個人,佟家的這口氣也該消下去了。”

六格格冷笑一聲:“沒錯,會消下去,我從心裡看不上佟家也看不上郭絡羅家。佟家公器私用,他們早知道這事兒,卻一直不說,單等到用的時候拿出來說,可見也不是那忠心的人家。

郭絡羅家一灘爛泥,回頭他們家的女人進宮了,彆叫我出來,我不想看見。”

郭貴人知道這女兒脾氣強,拉著她的手說:“這也是沒辦法的,你舅舅他們開銷大,自從我和你姨媽入宮,每年往宮裡的孝敬都有很多,不撈點偏門怎麼行啊!再說了,是那些偷盜人參的人上門求庇護,他們不是首惡,是被牽連了,那些當官的聽了佟家的意思,非要咬著你舅舅他們......”

“您可真會替他們摘啊,這會他們成好人了?人家偷采的人參他們沒跟著分錢?既然拿錢了,今兒被人抓著了小辮子就不虧!

能賺錢的事兒多了,他們怎麼敢冒著革職殺頭的風險乾這事兒?!話說回來了,有這膽量還是因為你和我姨媽在宮裡給他們兜著。

彆說他們弄來的黑錢孝敬你們了,你們是吃他們的花他們的?每年過年過節孝敬的那三瓜兩棗比比他們收到的黑錢,你們自己算算差多少?當初姨媽進宮,汗阿瑪厚賞了三官保,升職抬旗,這好處哪樣他們沒沾?一人得道雞犬升天,當初他們但凡有點門路也不會千裡迢迢送姨媽進宮參選,如今成了上三旗的老爺了,還不知足。就那樣的門第,也開始收門下奴才了!

也是您和姨媽想不開,以為他們為你們吃了多少苦,豈不知人家現在日子過的好呢,是你們想不到的好。”

郭貴人臉上掛不住,被女兒說的惱羞成怒,隻能說:“那也是我阿瑪,彆提名字。”

“我就要叫他三官保,你們想貼補他們儘管去,彆拉著我,咱們醜話說到前面,回頭再犯事兒了要是求我出面,我是一該不會管的。”

“不會了,這次肯定長教訓了。這次說到底他們也是受了我和你姨媽的牽連......”

六格格不想再聽了,覺得額娘一說到娘家人就開始犯糊塗,直接站起來:“額娘您睡會吧,我去看看五弟到了沒有,看著點他彆路上再亂跑了。”

六格格小小年紀板著一張臉,一副生人勿惹的樣子出了翊坤宮。

一路上她走的又急又快,很快就追上了邊玩邊走的五阿哥,她隻比五阿哥大了半歲,比四阿哥小了半歲。卻比四阿哥和五阿哥長的個子高,如今拉著五阿哥的手生生表出現了一種操心姐姐拉扯不省心弟弟的模樣。

這一路上六格格不斷告誡五阿哥:“記住了,你長大了三官保來找你,你不要搭理他,讓他們一起滾,滾的越遠越好。”

“可.......”五阿哥撓了撓頭:“那是額娘的阿瑪啊!”

六格格氣的一指頭戳到他腦門上:“你聽我的還是聽你額娘的?”

五阿哥呆呆的說:“自然是聽額娘的。”

六格格氣的對著他打了幾拳,五阿哥憨憨的笑了,說道:“姐姐,不疼,你再打幾下。”

六格格反而更生氣了:“我打的那麼使勁你怎麼會不疼?!”

五阿哥就說:“讓你打幾拳,你出氣了就好了,你不生氣了才要緊呢,我這會疼,等會就不疼了。”

這傻弟弟!

六格格隻覺得這傻弟弟給人一種暖暖的感覺,主動拉著他的手往前走:“以後姐姐不打你了,你要保證以後不搭理三官保!”

“可是......”五阿哥很為難。

“保證!”

“嗯~~~”五阿哥扭扭捏捏不說話,身子擰著開始撒嬌。

六格格睜大眼:“你這是跟誰學的?”

隨後她就知道了,六格格面無表情的坐在榻上,看著五阿哥和九格格撒嬌哄太後喂他們吃東西。

九格格年紀小,趴在太後的懷裡擰著身體拉著太後的衣襟,嘴裡哼唧的調調簡直是九曲十八彎,太後就吃這一套,此刻抱著九格格心肝寶貝的喊起來了,那真是一副要星星不給月亮的架勢。

隨後六格格抽著嘴角看太後對著五阿哥和九格格投喂,這胖妹妹一口一口接著一口......每一口九格格都“嗷嗚”一下,吃的香甜。

六格格再看看九妹妹的腰身......哪裡還有腰身啊!

九妹妹胖是有原因的啊!祖母再這麼喂下去,她會不會圓的跟球一樣?

六格格目瞪口呆的時候康熙來了,康熙大步進來,五阿哥和六格格趕緊下來請安,等康熙給太後請安之後盤腿在榻上坐下來,海棠已經連滾打爬的滾進康熙的懷裡去了。

康熙抱著海棠,扶著她的腰踩在身前的榻上,海棠當時就給他表演什麼叫做嬰兒版迪斯科,扭著胖乎乎的身子蹦躂的很有節奏。

現在已經是夏天了,海棠的衣服薄,她每蹦躂一下能看到身上的肉肉在晃動,更能看出來這是個胖嘟嘟的孩子。康熙扶著她就覺得費勁,畢竟要扶著二十多斤的胖寶寶避免她東倒西歪還是需要點力氣的。

康熙一邊扶著一邊說:“這是想走路呢,她的腿腳看著挺有勁的。”

太後笑著說:“小花骨朵聰明,膽子也大,下面的的人牽著她的手她敢走,胤祺就不行了,一歲多了還不會走路呢。”

康熙把海棠抱進懷裡,海棠摟著他的脖子啊啊啊啊的嚷嚷,康熙看了看五阿哥,就說:“胤祺也該去上書房讀書了。”

太後一聽立即皺眉:“急什麼,孩子這麼小,身體又這麼弱,你讓他大早上去晚上才回來他怎麼受得了,讓他晚兩年再去吧。”

康熙聽了這話十分無語,畢竟這是嫡母,而且太後萬事不管,宮中的、朝廷上的、蒙古草原上的,隻要不是求到她跟前萬事不問,每日在壽康宮自己樂嗬樂嗬就行了,從不給康熙添一點麻煩,母子相處的很不錯。

康熙隻能說:“他的兄弟們都去了,他不去不好。”

太後說:“沒說不讓他去,讓他晚兩年再去。 ”

康熙看看五阿哥懵懵懂懂的樣子,也隻能說:“聽皇額娘的。”

旁邊的六格格聽了心說不好,但是也不敢多說。

這時候海棠一手摟著康熙一手拉自己的蝴蝶給他看,康熙就低頭問:“這是要進獻給汗阿瑪的嗎?”

太後大笑起來:“這是讓你看看過過眼癮就夠了,這是她的寶貝呢。”

康熙啞然失笑,用手撥弄著海棠的金蝴蝶:“這個小玩意當寶貝,是咱們九格格沒見識。”說著對外喊了一聲:“梁九功進來。”

梁九功從外面進來給太後和諸位皇子皇女請安。

康熙吩咐他:“去朕的內帑選些精致的擺件掛飾給九格格送來。”

梁九功答應了一聲並沒有立即退下,而是說:“皇上,隔壁慈寧宮的人說太皇太後午睡醒來了。”

康熙一聽就跟太後說:“皇額娘,兒子先去跟老祖宗說幾句話,等會再來。”

太後就對著海棠伸手,海棠仗著自己年紀小立即雙手抱著康熙的脖子,死活不下來。

康熙就說:“兒子抱她過去,等會再送回來。”

他說著等宮女給他穿了鞋,在太後跟前抱著海棠恭敬的退了幾步轉身出去了。

從壽康宮出來,海棠看到頭頂飄著藍天白雲,風裡帶著一絲的燥熱,知道這是夏天來了。這樣的天氣看到藍天白雲心情好,伸手對著天空的雲抓一抓,啊啊啊的喊幾聲,好心情立即感染了康熙。

康熙抱著她一起抬頭看天上,風輕雲淡,萬裡蔚藍,觀之令人心曠神怡,這幾日的煩悶被這藍天白雲一掃而空,呼出氣候,他在海棠的胖臉上親了一下:“走,汗阿瑪帶你給老祖宗請安去。”

從慈寧宮大門進去,太皇太後就在遊廊中坐著,這裡風好,吹的人十分愜意。

海棠對著太皇太後啊啊啊幾句,老太太笑眯眯的說:“你這胖丫頭來了?”

海棠:“啊啊啊!”來啦!

一番見禮後康熙抱著海棠坐下來,和太皇太後面對面。

周圍的人退的遠遠的,隻有蘇麻喇姑在這裡伺候茶水。

康熙說:“孫兒打算南巡一次,如今施琅步步緊逼,這個月就能把朱明勢力給連根拔除了,這一去也是為了安撫江南人心,當日入關,在揚州大辟十日,嘉定,江陰等地也曾屠城,民心積怨,不可不留意。”

太皇太後點點頭,“你拿主意就好,隻是京城的事兒你也要放在心上,我老了,本想安靜的養著,萬事不管,可最近宮裡流言蜚語都傳到我耳朵裡來了,看上去是佟家和郭絡羅家的事兒,可朝廷裡面的一些弊病你也要看見。

再有就是,有人說佟家勢力大,號稱佟半朝,是不是?”

場面安靜了下來,海棠隻能接著玩自己的金蝴蝶,在他們祖孫說話的時候,她就用手指戳著金蝴蝶,時不時的用自己的袖子抹一下口水,再把蝴蝶拿起來啊啊幾聲晃動,接著低頭戳......聰慧近妖可不是個好人設啊!

康熙過了一會才點頭:“嗯,孫兒也聽說了。”

太皇太後看他停頓了一下就知道他的意思。

到了關鍵時刻,他還是要保佟家的。

太皇太後也不再說佟家的事兒了,人老了就要少說話,說的多了管的寬了,親人也成了仇人了。這是她得到的最慘痛的教訓,所以她現在全當自己是聾啞的。

太皇太後不說話,康熙趕緊解釋幾句:“孫兒知道輕重,這裡面的尺度孫兒把握的住,既不能傷了親戚的情面,寒了他們對孫兒的一片心,也要時時敲打,免得將來尾大不掉,太子不好處置。”

親戚情面,說的是佟國綱兄弟是康熙的親舅舅,當初四大輔臣橫行的時候,佟家是一門心思替康熙考慮。佟家對康熙那是真的忠誠至極,在康熙的年幼的時候佟家有多大力氣使出多大力氣來維持康熙的顏面,執行他的命令,是真的怕他的大權旁落,今日佟家的驕橫就是康熙對昔日外祖父和舅舅的酬功。

太皇太後點頭:“你心裡有打算就好,外面的事兒就算了吧,彆鬨騰了,宮裡宮外都是議論聲,議論的多了不好。”

“已經處置完了,是郭絡羅家的親戚挖的人參,驗明正身秋後問斬。三官保父子革職,餘者皆有刑罰,交給盛京那邊執行就行了。”

太皇太後點了點頭。

這事就在他們祖孫的兩句話裡翻篇了。

康熙看沒什麼大事可聊了,就把海棠舉起來:“您看看這丫頭,肥的一身肉,這夏天熱起來了可怎麼過啊?”

太皇太後的眼睛因為老花眯了起來,滿臉慈愛,和剛才的端莊冷酷有著極大的區彆,她立即伸手在海棠的臉上輕輕的捏了捏,用蒙古語說:“也不知道這樣有福氣的孩子會落在誰家的帳篷裡。”

康熙一聽,心裡一動,問道:“您看誰家的勇士能帶走咱們家的孩子?”

太皇太後還真的認真的想了,“我更希望她能到科爾沁去,如果到時候有更強大的部落,自然是最強大的部落才能迎娶恩赫阿木古朗汗的女兒。”

蒙古人稱呼康熙是恩赫阿木古朗汗。

康熙心裡有了想法沒有直接說,伸手摸了摸海棠頭上微微彎曲的頭發,她也是個卷毛呢。

可惜海棠這個可愛的小卷毛娃娃聽不懂蒙古語,也不知道她還在喝奶的時候,這兩個人在給她找對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