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停指尖直接接觸到的地方,皮膚上的細小紋路開始古怪地膨脹又迅速萎縮。呈現衰老化的贅皮往下垂,原本充盈的血肉也變得乾癟。
【枯萎】的本質是快速掠奪能量,對於植物尤其有效。但一旦運用到人體或是機械體上,除非一次性輸入大量魔力,否則很難成功,起效了也維持不了多久。
不過焦停的目的已經達到了。
她五指死死抓握著傅斯的皮膚,而後者瞳孔緊縮,眼睜睜看著自己身體的一部分迅速衰老枯竭!常人很難避免這種超出認知感的恐慌。
傅斯連忙想要抽離,下一秒卻感受到腳後跟一陣鑽心的劇痛!
他小腿軟著踉蹌兩步,腳底下,焦停徒手握著先前通眼墜落在地的一塊金屬片,用力割開了他的腳筋。
“看著我。”
焦停強忍著身體上快要被擠壓破碎的副作用,伸手扯著對方向前跌倒的領口,強行抬起他的下頜。
她掌心被金屬碎片劃得鮮血淋漓,緊咬牙關,定定地望進傅斯不可置信的眼睛。
詭譎的粉光閃爍。
“……”
傅斯神情怔怔地呆坐在原地。
他的大腦變得混沌一片,思維也開始遲鈍起來,滿目所及就隻有那一對對翕動著的詭異桃心,宛如靈魂深處都遭到了精神性的汙染。
一瞬間,焦停與艾弗兩人身上的重力作用被清零。
“快!”
焦停以一個不怎麼好看的姿態連滾帶爬從地上站起身,將手中緊握著的金屬碎片拋給邊上的艾弗。
艾弗也迅速反應過來,反手割開自己手腕上殘留的束縛帶,衝到傅斯跟前,一腳踢碎他頭戴的探險家目鏡。
“你的天賦能夠持續到什麼時候?”
焦停:“魔……精力快用儘了,傅斯很快就會清醒過來。”
艾弗用自己的通訊器向外發送警報通知,一邊將傅斯結結實實地捆起來,以免他突然掙脫。
這時,艾弗想到什麼,又問道:“但之前你的天賦不是變狗嗎,傅斯這樣……看著不像狗,倒像是傻了,這是怎麼回事?”
“唉。”
焦停無言地看了他一眼,決定給這小子露一手,讓他看看在被迫成為戰鬥係之前,這樣天賦原本是應該怎樣作用的。
在最後的一點魅惑時效內,她抬手打了個響指。
傅斯空洞的眼神中突然爆發出驚人的狂熱。
他維持著此刻跪立的姿態,以膝行的方式緩緩向前,揚起臉想要去蹭對面的焦停,然而此刻的站位艾弗卻擋在他前面的地方。
“請用我吧……”
“呀,滾啊!”
鋼鐵直男艾弗渾身的雞皮疙瘩都冒起來,從喉嚨裡發出一聲驚恐的低吼,下意識一拳揮過去。
焦停好心提醒了一句:“彆打他,他會爽。”
下一秒,傅斯被打倒在地的上半身又緩緩直起來。他側臉一片通紅,捂著破皮的顴骨,呼吸急促地喘息著,眼神拉絲般抬眼看過來。
“……”
艾弗的拳頭硬了又硬,還是沒敢再繼續跟他有任何的身體接觸,又氣又急地朝焦停喊:“怎麼會這樣?誰家好人的溯源天賦會是、會是這種東西啊……”
焦停面不改色:“所以之前在二食堂,你說你要跟我約架體驗一下,我還驚訝來著。”
艾弗怔怔地看著她,反應過來後,臉色一下子爆紅到耳後根。
“你!”
他支吾著半天都說不出一句話來,焦停自動略過對方,彎身將傅斯手中的移動存盤再一次奪了回來。
她自言自語:“這裡頭的證據,能不能徹底給他定罪啊?”
話正說著,不知不覺中天賦的作用時效過去,傅斯猛地打了個激靈清醒過來。
“你們對我做了什麼?!”
他又驚又怒,下意識想要去夠自己的機械目鏡,卻隻摸到了滿手的碎渣子。
焦停還在研究移動存盤裡的數據,餘光看見傅斯在那鬼鬼祟祟地掏著什麼東西想要反抗,她垂下的右手指節收攏著握拳。
趕在對方動作的前一秒,肌肉發力朝他的太陽穴位置猛地揮擊一拳!
“……”
傅斯翻著眼白,再一次倒地不起了。
“魅惑——物理版。”
焦停收回拳頭,皮笑肉不笑地朝著已經看傻了的艾弗扯了扯嘴角。
……
這場混亂終於暫時地告一段落,片刻後,懸浮電梯穩穩當當地重新降落在一層。
電子門開啟,門外浩浩蕩蕩地圍著一大群人。
有好奇圍觀的學生、面沉如水的教官們、正在拚命跟人家解釋這不怪自己失職的男寢大廈管理員,以及,一名面容陌生的女士。
剛踏出懸浮電梯的門,遠遠的,焦停第一眼便從繁雜人群中看見了那身形挺拔的女士——
那位女士身穿利落的軍部製服,半長的棕發一絲不苟地盤起來,從右肩到手掌的位置,竟是嵌著一整條做工精密的機械手臂。
似是注意到焦停的目光,女士同樣抬起眼瞼,視線隔著人群與她的對視而上。
“……”
焦停不知道那位女士是誰,但卻能輕易分辨出來,從她身上透露出的,與周邊來往人群截然不同的肅殺氣質。
屬於一名真正在前線拚殺過的軍人。
“嘶,她怎麼親自過來了……”
艾弗見狀,將頭偏過去小聲嘟囔道:“這回可真有點麻煩了。”
還真是難得從艾弗的嘴裡聽到這種話。
焦停正這樣想著,就見那頭,站定在前排的一名教官畢恭畢敬地朝著那位女士行了個禮。
“賀校長,是我們的失職,沒有管理好學生,才導致在學生宿舍發生了這種程度惡劣的鬥毆事件。”
艾弗忍不住反駁:“鬥毆?我們明明是在打擊犯罪勢力!”
“祖宗,你少說兩句吧。”
那名教官好像曾經擔任過埃爾斯上將在第一軍團手下的副執行官,此刻無奈地看了艾弗一眼,“發生了這麼嚴重的惡性鬥毆行為,我們肯定在第一時間通知了上將,根據他的回複來看……你自求多福吧。”
艾弗:“嘖,都說了是在懲惡揚善,今天就算是老頭子親自來,我們也是正義!”
這時,晨星第一軍事學院的首席執政校長、同時也作為指揮係的特邀指導教授,賀蘭漪女士指尖抬起,虛扶了下懸於眼前的光學鏡片。
“先將那失去意識的學生送去醫療中心。”
賀蘭漪偏頭朝著身邊的管理人員吩咐道。
同時,圍堵在周圍的學生們也被有序疏散,重新安排啟動了宿舍大廈監管係統,並打掃清理場地中的碎片血跡……直到將失序事務全都井井有條地恢複到正軌上,她這才將目光重新放回到有些緊張起來的焦停與艾弗身上。
“兩位,”賀蘭漪語氣堪稱平靜,看不出其中的真實情緒,“請來我的辦公室。”
“……”
一路上,跟在沉默不語的教官們後頭前往校長辦公室,焦停在心裡默念著完蛋了。
本來以為頂多是逃課被發現扣那麼一點分,結果現在連軍校校長都被驚動了。
那位賀女士一看就是剛從前線退下來沒多久的退伍士官,行事手段雷厲風行,甚至半點都不顧忌艾弗背後的家族勢力,一視同仁的嚴苛。
所以要被開除了嗎?
她終於要因為還不起錢,又失去了軍校這一保護傘,最終被那幫疑似黑惡勢力的放貸團夥也抓去拍非法體感視頻了嗎?
焦停悲傷望天。
似是她的憂傷情緒過於強烈,艾弗在邊上悄悄看過來一眼,猶豫片刻後還是輕聲道:“你彆擔心,大不了到時候就說是我威脅你逃課的,那老太……咳,賀校長倒也不是那麼不近人情,她會理解的。”
“謝謝你啊。”
焦停並沒有怎麼被安慰道:“但是我在擔心,我的生命!”
艾弗一時有些失語:“呃……充其量就隻是打個架而已,不至於吧?”
焦停搖搖頭,“你不懂。”
在一路的忐忑心理中,兩人終於還是灰溜溜地坐在校長辦公室裡、那張巨大的機能方桌前,等待著即將被下達的最終審判。
賀蘭漪女士看起來很忙碌的樣子,幾乎每過幾刻智腦上都會傳來處理信息的提示。她回複完最後一條消息,暫時將光屏鎖定,雙手交叉在桌前看向坐立不安的兩個人。
“我已經從教官那裡了解了事情原委,剛才也抽了點空,看過你們上交的那份所謂證據。”
賀蘭漪這樣說道。
“是吧,傅斯那畜生真的與黑市流竄者勾結,賣新生去拍非法體感視頻,我們沒說錯吧!”
艾弗忍不住向前探了探身,語氣激動,“但凡傅斯乾了一件人事,我都不至於專門上宿舍大廈去堵他。您知道嗎,這孫子不但一點羞愧心都沒有,當時還想要殺了我跟焦停滅口!”
賀蘭漪不置可否,“你們交上來的數據備份隻是一些相對零散的活動記錄,在法律意義上,不足以支撐你們對於學員傅斯的指控。”
艾弗徹底光火,“那要找到什麼程度才算有效?!到時候眼睜睜看著那畜生從醫療中心爬起來,繼續去禍害人是嗎?平時滿口的大義大理喊得起勁,真到了這種時候,你們反而做縮頭烏龜了!怎麼,生怕這樁醜聞會降低學院的綜合排名,讓你們發不起工資了?”
“注意點規矩!”
邊上的其他教授聽不下去,怒聲嗬斥道。
賀蘭漪面不改色地坐在原地,就好像被艾弗指著鼻子罵的人中沒有自己一樣。
過了片刻,她突然開口,說得卻是與之前不相乾的另一個話題:“我想知道,傅斯身上的那些,除了皮外傷之外的其他傷口,是如何造成的?”
賀蘭漪的神情中有些探究,“傅斯這名學生的綜合實力很強,甚至剛通過了軍部的實習考核,是為數不多完全領悟了兩種以上的溯體天賦,不需要借助科學激發手段也能使用的溯源天賦者。
而這樣的一個學生,卻在短短幾刻之內,被兩個並沒有手持威脅性武器的新生,給逼進了醫療中心的急救室。所以我很好奇,你們是如何做到的?”
艾弗似是對她的轉移話題不滿,“那孫子技不如人罷了,有什麼好說的?”
賀蘭漪掠過他,視線徑直落在自從進門後就一言不發的焦停身上。
“這位同學,你有什麼話想要對我說嗎?”
焦停已經有些聽不清他們在爭論什麼,她滿腦子都是剛才臨時在星網搜索的“驚!一名新生在入校第七天就被學院開除,原因竟是——下滑搜索欄解鎖更多第一手谘詢。”
“……”
焦停沉默一會。
直到賀蘭漪又問了一遍“就沒有什麼話想要說嗎”,她抬起頭,眼底含著兩行熱淚。
“姨姨,你能不能彆開除我?我會努力上學的,求求你了。”
辦公室內一片死寂。
艾弗:“6。”
其他教授:……都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