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淨寧不置可否。
從遠處看過去,他們確實像一對情侶,但又有?一些說不出?來的彆扭,好像在這段關係裡吵了架,女孩子?時而搭理時而保持距離,男人倒是都照單全收。
他們又往前走了一段路,碰上雜耍。
有?一個中年男人坐在地上,身?邊一堆葉子?和乾草,手頭上還正在編織著,溫渝看著地面上的那個筐子?,目光一直落在那隻?草編麻雀上。
林淨寧俯身?拿出?來一隻?,付了現金。
溫渝站直了:“誰說我要?了?”
她轉過身?徑直離開。
林淨寧笑?著歎了口氣,看了一眼?手裡的小麻雀,跟了上去道:“我還記得小時候玩過,沒想到現在居然還有?。”
溫渝哼了一聲:“林總日?理萬機,怎麼可能和我們普通人一樣,這種人間煙火的地方確實和你不太搭。”
這話張口就來,又杠上了。
林淨寧笑?意漸深,看向彆處:“知道那個是什麼嗎?”
溫渝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
有?一個看起?來六十來歲的老大爺,邊上的攤子?上放著很多香包,但手裡卻在捏著小糖人,一邊捏一邊吹,動?作熟練精巧,不一會兒,一隻?鴻雁栩栩如生,像是工藝品。
林淨寧說:“從前那個叫稠糖葫蘆。”
溫渝有?很久沒有?見過這種小玩意兒了,現在已經是2017年,沿街的藝人少了,會這種手藝的人更是鳳毛麟角,大多都在遊客常去的地方擺個小攤,平常倒是很少見。
林淨寧聲音低沉硬朗:“要?是擱在六十年代,大多數人都是挑著擔子?走街串巷,弄個炭火爐子?,支著一口銅鍋,裡面熬著點糖,就這麼討生活。”
溫渝:“很多年了嗎?”
林淨寧:“宋朝就有?了。”
溫渝感慨:“這麼早啊。”
林淨寧若有?所思道:“聽說吹糖人的祖師爺是劉伯溫,當年朱元璋火燒功臣,他喬裝打扮做起?了這個營生,才算是逃過一劫,後來就傳了下來。”
溫渝:“真的假的?”
“你就當聽個樂兒。”
溫渝:“你怎麼知道這些,還挺清楚?”
林淨寧淡淡道:“老爺子?從前做過。”
溫渝原來是看著那個老大爺正在做的糖人,但聽到林淨寧說這句話,把頭偏了過來,問了句:“那你小時候經常吃嗎?”
林淨寧笑?意很輕,搖了搖頭。
溫渝知道他和林家的事情,便不再問了,看向四周扯開話題道:“今天是什麼日?子?,怎麼這麼熱鬨,人還挺多,哎,前面那個樓挺特?彆的。”
林淨寧唇角的弧度漸漸加深。
前面有?幾?個小孩迎面跑了過來,溫渝還仰著頭在望遠方,沒有?注意看路,隻?覺得胳膊上多出?了一股力量,手掌溫暖乾燥。
她低了一下頭。
林淨寧默不作聲地將她拉到身?側,又若無其事地看向溫渝剛才說起?的地方:“那是京陽的登高閣,仿造當年的黃鶴樓,前些年重修了一次,不過當時沒多少名氣,後來有?人說這地方風水好,來的人可以說是差點踏破門檻。”
溫渝看向林淨寧。
他說的緩慢清楚。
溫渝想起?去年的那個夜晚,她跑去找他認錯,沿著跑馬街走了一路,絞儘腦汁費儘心思給他講宜城的那些新舊建築,好像恍然還是昨天的事情。那首詩怎麼說來著?獨自上層樓,樓外青山遠。獨自下層樓,樓下蛩聲怨。
林淨寧說著笑?了:“這些都沒什麼意思,你看旁邊那個宅子?,萬曆年間一個王爺的後花園,後來被一個富商買走了,有?一次飯局上開玩笑?說,他那間屋子?裡有?張居正的題匾,但是沒幾?個人信。”
溫渝:“你信嗎?”
林淨寧饒有?興味道:“知道那宅子?誰的嗎?”
溫渝搖頭。
林淨寧說:“陳硯綸家的。”
溫渝:“………………”
林淨寧看她有?些愣住,輕笑?了一聲,不緊不慢道:“他們家藏品比京陽展館還有?的瞧,等有?時間了,帶你過去看看。”
這條街道很長很長,像走不完似的。
他們從南走到北,有?時候碰見了好玩的,溫渝會多看兩眼?,林淨寧總能聊勝於無地說出?來一些典故,倒是讓溫渝驚訝了很久。
大概溜達了一兩小時,老嚴發來了消息。
郝長江送來了三個藏品,委托家納拍賣,並?且願意讓步百分?之三十的價格,用來家納的慈善拍賣,這是個好消息。應總輸了球,拿這個做面子?,對於家納倒是賺了。
老嚴又道:“我下午的高鐵先回揚州了。”
溫渝盯著手機看了半晌,隻?回複了個好,然後收起?手機,似乎到了此刻,她才真正意識到這幾?天她都做了些什麼事情,不過一兩天的時間,她和林淨寧之間好像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她看向前方道:“林淨寧,我有?點餓了。”
剛好左側是餐館,老板出?來吆喝。
溫渝自顧自朝店裡走了進去,隨便找了個沒人的地方坐,點了幾?個招牌菜,在林淨寧平靜的目光裡又要?了兩瓶啤酒。
林淨寧皺了一下眉頭。
溫渝給自己倒了一大杯酒,把老嚴發來的消息和他說了,然後猶豫著開口:“今天安屏的事情多虧你了,但是林淨寧,我想了一路,好像有?點太快。”
林淨寧:“哪兒快了?”
溫渝:“就是說不上來。”
林淨寧嗓音微沉:“什麼意思?”
溫渝喝了一大杯。
林淨寧沒有?再問。
他的目光幽深不可測,就這麼盯著她,溫渝放下杯子?,一下子?不知道說什麼了,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酒,看著酒水裡自己的臉,低著頭道:“就是說不上來。”
老板娘端著菜盤走過來:“小心點奧。”
溫渝抬起?胳膊,沒有?注意到,肘彎碰到了盤子?,老板娘一個轉身?躲閃,剛好面向她,盤子?裡的紅油全濺了出?來,還沒等她反應過來,林淨寧已經彎腰過來,抬手給她擋了一下,油水落在他的手上。
林淨寧“嘶”了一聲。
溫渝忙看過去:“燙著了嗎?”
夏天的菜都是半涼,幸好不是什麼高溫的熱菜,隻?是他的手浸了紅油,油水一點一點滴落在飯桌上,溫渝的白色襯衫也有?一兩個紅點。
老板娘連忙道歉,說這頓免費。
溫渝從桌上抽出?紙巾給他擦手,她擦得很認真,自己的袖子?碰到了桌上的油跡都沒有?看到,也沒有?看到林淨寧一臉無奈的表情,就算她不說,林淨寧也注意到了,這個女孩子?好像有?些心神不寧。
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