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渝醒來在深夜,身邊是空著的。
她筋疲力儘地躺在床上,累的一根手指頭都不想動,房間裡是曾經溫存過的氣息,有著他的那種男性味道,一切都靜悄悄的,隻有臥室外面的燈亮著,細聽還有洗衣機的聲音。
溫渝喊了一聲:“林淨寧?”
喊完她就有些後悔,實在尷尬。
大概過了一兩分鐘,林淨寧穿著灰色的睡衣,端著一碗煮好的面走了進來,看了她一眼,笑著說:“現在知道餓了?”
溫渝靜靜看著他:“你還會煮面啊。”
林淨寧走到床邊,將白色的碗放在桌上,說:“小時候被老爺子罰站,總是到這個時候就餓的不行,隻能自己跑去廚房找吃的,瞎琢磨著也就會了。”
溫渝:“小時候那是多大年紀?”
林淨寧想了想說:“七八歲吧。”
溫渝說:“我那個年紀還玩泥巴來著,什麼都不懂,跟著我爸到處跑,有時候也會給我們煮面。”
林淨寧笑了。
溫渝不好意思了:“你不許看,我要穿衣服。”
林淨寧不正經笑道:“現在還會害羞?”
溫渝紅著臉瞪著他。
林淨寧笑著轉過身:“好了,我不看。”
枕頭邊上放著林淨寧的另一件睡衣,藍色條紋上衣和純藍睡褲,有些寬大,她挽起了袖子和褲腿,盤著腿坐在床上,頭發隨意的撩在後面,端過面碗,慢慢地吃起來。
林淨寧偏過頭看她,坐在旁邊的沙發上。
溫渝吃了幾口咂咂嘴道:“煮的還不錯。”
她看起來很瘦,穿著他的睡衣像是被套了進去,此刻隨意慵懶,但又彆有一番女人的風味,這種風味晚上他已經極致的體驗過了,近乎讓他上頭。
林淨寧喉結滾了滾,克製地彆過臉去。
溫渝撈起一根面條,問他:“你要不要吃?”
林淨寧半開玩笑道:“已經飽了。”
溫渝瞬間就明白了。
林淨寧忍不住逗她:“剛才做的時候都聽到你肚子叫了,要是再不讓你吃東西,大概今晚都睡不著了。”
溫渝:“………………”
她低頭認真吃起面來,林淨寧笑意漸深。
那碗面量不是很多,但足夠溫渝吃的舒服了,她最後還喝了一口湯,舔了舔嘴唇。林淨寧也很有耐心,看著她吃到碗底,久違的踏實和平靜。
溫渝放下碗筷,又道:“你這怎麼還有廚具?”
林淨寧說:“這些年胃不太好,江橋總會買一些放這,有時候晚上睡不著,會煮一碗面。”
“吃了就能睡著了?”
林淨寧笑:“更睡不著了。”
溫渝:“睡不著的話做什麼?”
林淨寧:“新聞和股票吧。”
溫渝歪著頭看他:“難怪你股票玩的那麼好,但是新聞有什麼好看的,不覺得枯燥嗎?”
林淨寧:“還行。”
溫渝:“晚上大概隻有國際夜間新聞什麼的,我可能看著看著就睡著了,你還會越看越清醒啊。”
林淨寧:“這麼跟你說吧,不要小瞧那些國際新聞,很多時候可能涵蓋了國內這一年的發展動向,特彆是重點講話,明白嗎?”
溫渝嘴角不可抑製地彎了一下。
林淨寧不緊不慢道:“就像你的專業一樣,隻是知道那些文物古玩是不行的,做這行的人都知道就沒什麼競爭力了,你得發現特彆的東西。”
溫渝沉默了。
林淨寧:“有時候會付出代價。”
溫渝低垂著眉眼,緩緩開口:“我有時候覺得非常奇怪,二十來歲參加工作,也並不是什麼都懂,但是這一輩子的人生大事,好像都要在這個年紀完成,如果再做一些錯誤的決定,那就更糟糕了。”
林淨寧隻是輕聲一笑,神色卻異常冷靜,但那雙眼睛裡是從未有過的溫和:“沒有人能夠保證自己永遠,都可以做出正確的決定。”
溫渝看向他:“但真的做錯過事,要怎麼辦?”
林淨寧斟酌了片刻,意味深長道:“如果無法挽回的話,就一直往前走,隻要你知道終點就在那兒,怎麼走不重要。”
溫渝陷入了沉思。
林淨寧:“怎麼問起這個?”
溫渝無聲搖頭。
林淨寧忽然笑了:“大晚上的,太嚴肅了,實在浪費這麼好的時間,我們可不可以說點輕鬆的話題?”
溫渝:“………………”
林淨寧:“現在不困了?”
溫渝吞吞吐吐:“還好。”
林淨寧玩世不恭地笑了。
溫渝被他這一聲笑弄得心猿意馬,很快目光看向客廳方向,隨口說道:“不是要說點輕鬆的話題嗎,你現在出去繞著護城河跑一圈再回來,最好再有一點裸奔的奉獻精神,我們就說點彆的。”
林淨寧抬眼:“過分了啊。”
溫渝彆過臉,笑了。
這樣輕鬆的時刻,似乎總是很少,但又讓人甘之如飴,好像過去的那些事情真的都已經過去了,從此風輕雲淡,乾乾淨淨生活。
後來又回到床上,做了一次。
溫渝被他折騰的已經全身無力,後半夜睡得格外踏實,一個夢都沒有做過,第二天醒的也很早,淩晨五六點的時候,太陽剛剛冒了個頭,天邊慢慢亮了起來。
林淨寧睡得很熟,沒有被她吵醒。
溫渝簡單的洗漱,換上了乾淨的衣服,又將地上的淩亂規整好,撿起來了地毯上的那隻草編麻雀,最後又看了一眼林淨寧,昨晚他發狠的時候溫渝差點被他揉碎,但是現在他就安靜的睡在那裡,溫渝莞爾,帶著笑意從房間裡離開了。
她在出租車上給林淨寧發了一條微信。
“我回揚州去了,家納今天下午有秋招的會議,到底還是個打工的,總不能太與眾不同,昨天的揚州小吃實在不太地道,你要是還有興趣,等你來了再請你吃吧。”
林淨寧看到那個消息的時候,溫渝已經到了京陽機場。他扶著額頭,躺在床上,很輕地長歎了一口氣,怎麼每次都會有一種被她給睡了的感覺,明明昨晚還像水一樣柔軟,今天又回到了老樣子。
他回了一個字:“好。”
溫渝確實有事情要忙,這次的征集活動差不多到了尾聲,下午的會議總結也很重要,還要安排秋招的事情,但那個時間她已經回學校了,隻能周末去幫忙,換句話說,這裡的工作快要結束了。
揚州比京陽濕潤 ,空氣更新鮮了。
溫渝下了飛機才看到林淨寧回複的那個字,好像每次話都很少,但又和以前不太一樣了。她收起手機,打車離開機場。
剛到公司樓下,就收到惠姐消息,問她走哪兒了。溫渝徑直奔向藝術部門,一堆人站在門口說話,好像要迎接什麼人來似的。
惠姐看見她,招手:“這兒。”
溫渝走過去。
惠姐說:“許總一會兒要來。”
溫渝一愣。
現在這個時間並沒有到非常時期,而且許泊敏一般都在海外活動,雖然揚州是家納在國內最重要的大本營,但也不至於有什麼太大的事情要過來處理。
溫渝小聲道:“沒什麼事兒吧?”
惠姐說:“現在全球征集還在忙活,剩下來的就是個秋招,也沒什麼大事兒,倒是挺奇怪的,怎麼今年三天兩頭的會來這,不會是要提拔什麼人吧?”
大老板的想法,她們怎麼會知道。
後來那天的會議一切正常,一直到結束都沒有見許泊敏來,公司裡以訛傳訛的事情多了去了,大家雖然司空見慣,但也是有些惋惜。
溫渝忙完了手裡的工作,提前下班回家。
雖然還沒有到堵車的黃金時間,但公司門口的車流也不少,一輛車推著一輛車往前走,很少見到有空著的出租車。溫渝多等了一會兒,有一輛車緩緩停在了她身邊。
許泊敏按下車窗,看了過來。
溫渝驚訝道:“許總?”
許泊敏穿著灰色的西裝,眼神複雜地看著她,淡淡笑了笑說:“這裡不能停車,先上來吧。”
溫渝不好推辭,彎腰上了車。
等車子又慢慢地駛進車流裡,許泊敏才解釋道:“隻是順路過來辦點事情,你們經理又大張旗鼓了吧。”
溫渝不好意思笑笑:“您能過來,大家都很開心的,不過今天還是沒有等到,都說很遺憾,倒是讓我碰上了。”
許泊敏:“是嗎?”
溫渝忽然有一些錯愕,好像許泊敏的話裡總有一些彆的意思,她說不上來什麼感覺,於是道:“您放我前面下車就行。”
許泊敏說:“無妨。”
溫渝:“啊?”
許泊敏岔開了話題,有意無意提起:“上次你們藝術部的聚會,你似乎吃的不是很開心,現在好點了嗎?”
溫渝點頭:“挺好的。”
許泊敏目光往下移了一寸,看見了溫渝的手腕,她的袖子往上捋了一些,大概她自己都沒有意識到,手腕上有被人抓過的痕跡,看著很輕,但一看就知道昨天晚上發生過什麼,許泊敏目光沉了下來。
司機師傅問:“許總,我們去哪裡?”
許泊敏說了個地方:“先送溫小姐。”
溫渝有些差異許泊敏怎麼會知道自己家,但一想或許是李碧琦的關係,便沒有再過多思考,後來的半程,車裡稍微沉默了一些。
等快要到溫渝的家,許泊敏淡聲道:“聽你們經理說,你現在收集做的不錯,昨天還談了一個項目,雖然是好事情,但也不要忘了現在的首要是念書,這種機會以後多的是,念書就不好說了。”
溫渝聽進去了:“我知道的,謝謝許總。”
車子停了下來。
許泊敏抬了抬下巴:“進去吧。”
溫渝下了車,車很快開走了。
她在原地站了會兒,想著剛才許泊敏說過的話。一個人活在世上匆匆數十載,好像大半生都在工作,二十歲開始上班的話,你要四十年才可以退休,既然這樣,有什麼好著急的呢。
溫渝轉身往回走,彼時天已經暗了。
隻是剛走出幾步,就看到一個高大的身影站在那裡,沒有了昨夜的溫和,倒像是平時去了飯局的那種樣子,好整以暇深不可測,靠著白色牆壁,淡淡地朝她看過來。
溫渝心裡一跳,抿著笑意:“那個,今天確實有些事情,我都和你說過了,你不會是來興師問罪的吧?”
林淨寧語調閒散:“有嗎?”
溫渝:“………………”
林淨寧慢悠悠道:“如果記得沒錯的話,這是你第二次放我鴿子,上次幾天都沒有消息,這次打算怎麼玩?”
溫渝:“………………”
林淨寧朝她後面看了一眼,勉強笑了一聲,目光冷冽了幾分,看向她的時候又一副意有所指的樣子,聲音不鹹不淡:“說話。”
溫渝走近了幾步,歪著頭笑問:“你生氣了?”
林淨寧沒有說話,起身就要走。
忽然聽見溫渝叫他:“林淨寧。”
他抬起眼皮,刻意皺著眉頭。
溫渝輕鬆地開口道:“家納的實習工作已經忙得差不多了,我還有一個月開學,時間的話應該夠用了,可能是一時的腦子發熱,也許明天就後悔了,但是現在還是想說,要不我們去旅行吧。”
林淨寧愣了一下,低頭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