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1 / 1)

無常劫 水千丞 5871 字 1個月前

許之南的身體還有些虛弱,他們隻談了半個時辰,就暫時散去,至於是不是要去蜀山質問李不語,考慮到李不語位高權重,一時還不能拿定主意。

回到客居,師徒三人均是心中充滿疑問,因而各個面色凝沉。一下子知悉太多事情,令人實在難以消化。

鐘馗煩躁地抓了抓頭發:“這可越來越讓人糊塗了。宗明赫吃人丹?那不是宗子梟他娘串通五蘊門乾的嗎?”

範無懾一把扣住了扶手,隻聽一聲輕微地“咯吱”,那結實的梨花木生生被攥出了一條裂縫。

解彼安思索道:“也令有說法,是遭宗子珩陷害。反正,兄弟二人就是在那時決裂的,而五蘊門勾結獅盟竊取人丹,也是不爭的事實,這背後居然跟宗明赫也有關係。”

範無懾低沉地說:“你們隻顧著想宗明赫吃了人丹,難道忘了,宗明赫的金丹也被挖了嗎。”

“是啊,宗明赫的人丹又被誰……”

誰有嫌疑,已經呼之欲出。

“宗子珩為了皇位,不擇手段,兄弟情、父母恩,他哪樣放在眼裡?吃自己父親的人丹,也不足為奇。”範無懾說話間,目光緩緩移向了解彼安,一對瞳仁黑的仿佛能將目觸的一切都吸進去。

但解彼安並沒有發覺。

鐘馗搖了搖頭:“我不認為宗子珩吃了宗明赫的丹。”

“為什麼?”

“他們是直係血緣,宗明赫又修為高深,如果宗子珩吃下這樣一枚大補的人丹,以他的天資,恐怕不會在無極宮決戰中敗給宗子梟。”

“可宗子梟有陰兵啊。”解彼安道,“他都不需要費太大力氣,一個燕雲十八騎就能踏平一座城。”

“無極宮決戰,宗子梟沒有召喚一個陰兵。”範無懾冷冷地說。

“當真?可傳說中……”

“無極宮決戰,倆人隻用宗玄劍法。”鐘馗道,“你少聽那些說書的瞎白話,原來他們兄弟二人天資相當,但宗子梟因為吃了他親爹的人丹,突破了宗玄劍第八重天。”

範無懾轉過臉去,壓抑著怒氣。

解彼安恍然:“所以,如果宗明赫的丹真的是宗子珩吃的,他理應也突破了第八重天

,就未必會敗了。”

“那麼宗明赫的丹……”鐘馗眯起眼睛,“難道……”

解彼安嚇了一跳,不自覺地壓低聲音:“師尊,您不會是認為,是李不語吃了吧。”

範無懾道:“宗明赫被壓縛魔陣,他嫌疑最大,那宗明赫金丹被竊,懷疑他不也合情合理。”

鐘馗托著腮,苦思半天:“也不像,李不語的修為似乎沒有很大的飛躍。”

“難道他現在的修為還不夠高深嗎?況且宗明赫是厲害,但也並非頂級修士。”

“宗明赫的丹,應該有更大的效果。”鐘馗喃喃道。

“為何,他們又非親非故。”

鐘馗搖搖頭:“比起宗明赫的丹被誰吃了,我還是更想知道他吃了誰的,或許不止一個人。”

師兄弟二人都察覺到鐘馗似乎隱瞞了什麼,但鐘馗不想說,他們也不便問。

屋內又一次陷入沉默。

良久,解彼安道:“師尊,你有沒有想過,這件事最終會查出一個什麼結果,如果李不語承認了是他將宗明赫的屍體壓在點蒼峰,又能如何呢?”

“可若宗明赫與獅盟有勾結,那麼當年的事就必然另有隱情。”

“即便另有隱情,又如何呢?”解彼安道,“百年已逝,跟當年之事有關係的,僅剩三人在世,恩怨已經各歸塵土了。”

鐘馗不解道:“你為何好像突然不在意真相了?就在不久前,李不語的師侄剛剛死於竊丹魔修之手,這些事,或許是有關聯的。”

“也許沒有呢。”解彼安深吸一口氣,他也不知道為什麼,自來到純陽教,心中總有一種難言的忐忑,好像越來越抗拒知道太多,他把這歸結為他擔心鐘馗,“師尊,我愈發懷疑,生死簿上你陽壽變少,就是因為我們在執著地調查此事,這事關天下第一仙門的掌門,怎麼想都很危險。如今已經證實了那邪祟不是許之南的師弟,李不語沒有濫殺無辜,他和宗明赫的恩怨又不是我們指手畫腳的。我覺得,再查下去已經沒有必要,反而……反而給自己惹來殺身之禍。”

範無懾看向解彼安,他隱隱感到了解彼安的不安,這份不安不僅僅來自對鐘馗的關心,似乎也和自己一樣,既想知道宗明赫身上有什麼秘密,

卻又害怕知道。隻不過他對自己為何如此矛盾,心知肚明,而解彼安,更像是出自本能,就像在八卦台上暈倒、做夢夢到“小九”,解彼安在被前世的記憶困擾,隻是他自己不知道罷了。

“你覺得我就此作罷,陽壽就能漲回去?”

“我……”

“因已經種下,必然要結出果。”鐘馗難得嚴肅道,“彼安,我們師徒卷入此事,便是不可違抗之天命,也許走下去,如你所說,會惹來殺身之禍,但禍兮福所倚,說不定走到柳暗花明,反而是我的自救之路。”

解彼安沉默了。

“而且,為師有一種不好的預感。”鐘馗撫須歎道,“你說的其實不無道理,就算背後有很多隱情,都是百年前的事了,查出來或許也沒用了,但我總覺得這件事牽扯很深,不如表面上這麼簡單。”

解彼安歎道:“師尊的顧慮也是對的。”

鐘馗爽朗一笑:“反正,都說我愛管閒事,我還就管到底了。”

“師尊,還有一件事,徒兒不解。”範無懾道,“許之南後半生都在致力於突破不滅天火,寒玉雪靈丹可能是他最後的機會,他為何拒絕?”

“是啊,我也覺得奇怪。”解彼安道,“你們注意到照聞等人的表情了嗎?顯然都沒想到他們的掌門會斷然拒絕,甚至都不考慮一下。”

鐘馗撇了撇嘴:“莫非因愛生恨?真沒想到啊這個許之南,居然跟祁夢笙有過一段風流往事,祁夢笙年輕的時候可是修仙界有名的妖女,蒼羽門一直是亦正亦邪的路數,雖然不像魔修那樣人人喊打,但中原的正統仙門世家,若不是為了神農鼎,都是不屑於與蒼羽門往來的,更何況是純陽教這種不近女色的老古板,怎麼想,都覺得倆人天南海北八竿子打不著。”

解彼安想了想:“難道許之南是被祁夢笙勾引,差點沒守住道心,所以懷恨在心?”

“許之南不像這樣的人。”範無懾道。

“你又知道許之南是什麼樣的人了。”鐘馗忍俊不禁,“小屁孩子,說話總要裝老成。”

“哈哈哈哈——”解彼安不客氣地捧腹大笑。

範無懾隻是冷哼一聲。

“不過,許之南確實不像心胸狹窄之人,至於他為什麼拒

絕借出七星續命燈,確實讓人費解。那法寶固然厲害,但一不能打二不能防,唯一的作用就是吊著將死之人一口氣,說是鎮教之寶,平時根本也沒什麼用。祁夢笙命在旦夕,又願意奉上寒玉雪靈丹,這麼劃算的買賣,換誰不做呢。”鐘馗搖了搖頭,“算了,扯遠了。”

“若祁夢笙真的亡故,也不知道下一任掌門會是這雲想衣,還是雲中君。”

“管他的。”鐘馗聳聳肩,“她蒼羽門是誰做掌門不重要,但守著神農鼎雁過拔毛的劣性不改,早晚要被討伐。”——

許之南出關後,身體狀況並不樂觀。到達宗師級的純陽教修士,極正元陽之火太過熾烈,此功法不進則退,此時隻有兩條路可走,要麼突破新的境界,要麼就此收心養性,配合寒性仙丹的調理,安享晚年。

而許之南是純陽教百年難出一個的天才,自然不甘止步於此,於是踏上這條艱苦卓絕的問道之路,越是接近突破的那個點,他的身體負荷就越大,這也是對他是否能夠脫胎換骨的終極考驗。

所以他拒絕寒玉雪靈丹,才更讓人不能理解。

師徒三人隻好暫住純陽教,待許之南身體好轉,再商議之後的事。

這幾天,解彼安和範無懾跟著純陽教修士晨起操練,同食同息,發現他們的生活真是枯燥又嚴苛,可能隻有這樣,才能壓抑自己的天性,但這種壓抑往往適得其反,有多少純陽教修士舍不下多姿多彩女兒情,放棄幾十年修為重回滾滾紅塵。比這元陽功法更難修的,恐怕就是心了。

這天,師兄弟倆坐在院子裡喝茶,聽著遠處練功場上傳來的吆喝聲,解彼安輕歎一聲:“這純陽教修士,真是個個一表人才,難怪女修們對他們念念不忘。”

範無懾心不在焉地“嗯”了一聲。

“蘭大哥……不過蘭大哥生來就好看,他母親可是修仙界有名的美人。你看他現在四處風流,想不到他小時候,在這麼循規蹈矩的地方長大吧。”

範無懾不屑道:“他就是天生好色,去當和尚也沒用。”

解彼安哈哈笑道:“男人哪有不好色的嘛,不然純陽教為什麼這麼多清規戒律。”

範無懾睨著解彼安:“那師兄也好色嗎?”

“我……”解彼安沒想到會被反將一軍,“你扯我身上乾嘛。”

範無懾湊近了解彼安,深深凝望著解彼安的眼眸:“我隻是好奇,師兄‘好色’的時候,都在想什麼、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