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六章(1 / 1)

無常劫 水千丞 3544 字 1個月前

大地的震顫令解彼安本就搖搖欲墜的身體更難以支撐,他的眼前模糊、晃蕩,天旋地轉之下,他軟倒在地,整個世界跟著橫陳顛倒,熟悉的事物以不熟悉的方式重新構建了他的視界,一切看起來都是那麼地荒唐。

可還有什麼比真實更加荒唐。

他看著東皇鐘射出道道宏光,神聖而古老的鐘聲自雲端傳來,一聲,一聲,其深沉,其悠遠,響徹三界,貫穿天地。相信此時此刻,無論是人、鬼、神,都為這恢弘的神力所震懾,同時也會感到由衷地恐懼,因為這是一件上古神寶與另外一件上古神寶的博弈,而這場博弈的結果,將決定人鬼兩界的生死存亡。

社稷圖的畫卷上,那小小的東皇鐘亦是金光璀璨,卻隻是在原地晃動。範無懾的臉漲得通紅,額上青筋浮現,他發出奮力地嘶吼,狠狠舒展身軀,孤注一擲般釋放出所有靈力,一時間,靈壓的強橫幾乎能將人衝倒。

解彼安感到心肺都要被壓扁了,口中再次噴湧出鮮血,五臟六腑劇痛難忍,他的意識更加渙散。

終於,東皇鐘被撬動了一條縫隙。

若是鐘馗尚在,這世上絕無一人、一物可以撼動東皇鐘,然而斯人已逝,足夠渾厚的靈力加上社稷圖的威力,無主的東皇鐘終於被範無懾所馭使,哪怕僅僅隻是稍微挪動。

解彼安察覺到一股極為強盛的陰氣,從東皇鐘的方向傳來,他的臉上已經毫無血色,絕望布滿了瞳眸。

“軒轅天機符,行以吾令,招來!”範無懾大喊道。

一道黑影幾乎是迫不及待地從東皇鐘的縫隙裡飛了出來,直直飛向範無懾的掌心。

轟地一聲巨響,東皇鐘再次砸落大地,這一切不過發生在須臾之間,可世間再也回不去從前。

範無懾踉蹌幾步,手心卻緊緊握著那枚溫涼的玉符,他大口大口喘著氣,內傷、外傷加上靈力幾近枯竭,令他同樣遊走於虛脫的邊緣,可他的目光卻瑩瑩發亮,像是饑餓至極的猛獸終於尋到了獵物。

他倒吸了一口氣,緩緩攤開顫抖的手,掌心躺著一枚古樸的兵符,長三寸,厚一指,青瑩為玉,丹血為

文。

縱觀上古四大神寶,神農鼎龐然若山,東皇鐘可驚動霄漢,而山河社稷圖動輒改天換地,隻有軒轅天機符看起來最不張揚,最不起眼,可它最陰邪,最瘋狂。

天機符瑩光閃爍,起初還很微弱,後來越發炫亮,散發出了越來越多的黑死氣。範無懾的胸膛劇烈起伏,眼中滿是興奮之色,遍布大半眼球的紅絲顏色竟越來越深,最後變成了黑色,如同植於地底的交錯的根係,每一絲脈絡都輸送著致命的毒。

磅礴澎湃的陰氣如萬噸雷火石齊齊引爆,轟向四面八方,餘威盈野,久久不散。範無懾一身玄衣,又被濃鬱的黑死氣籠罩,他像一團迷霧,將至暗世界的魔物都凝聚於此,有著吞天噬地的野心。

那團黑死氣狠狠一斂,又彌散開來,渲染了大片的天。隻見薄霧之中,範無懾踏虛而立,天機符懸於掌心,衣袂翻飛,烏發繚亂,而他巍然不動,隻是看著手中能給予他神力的法寶,須臾,仰天長笑。

軒轅天機符,出世!

魔尊,出世!

他在地獄受酷刑百年,他淌過被無數厲鬼拖拽的忘川水,他忍辱負重,韜光養晦,費儘心機籌謀多年,終於奪回了他的法寶,終於拿回了他渴望的力量!自此以後,天大地大,再無人可以阻他,他要一樣一樣地,把想要的東西重新攥進手中,再不鬆開。

解彼安撐不住了,他眼前浮現了當年那個被黑死氣環繞的墮魔的宗子梟,是宗子梟的仇恨加上天機符對人心智的侵蝕,造就了那個冷酷邪戾的魔尊。而他無能為力,他重活一世,也不過是讓過去的一切重演。

倘若天命如此,何苦讓他將老路再走一遭!

解彼安閉上了眼睛,眼淚順著蒼白的面頰滑落,他陷入了黑暗中——

解彼安感覺自己浸泡在溫暖中,這溫暖喚醒了他僵麻的身體,他緩緩睜開了眼睛。

範無懾的臉毫無征兆地闖入視線,裝得滿滿的。

解彼安恍然不知今夕何夕,不知道該將這張臉,當做誰。

但範無懾也並未給他時間思考,他察覺到有靈力在注入體內,幫他修複傷勢,他舌根發苦,想必是被喂了療傷的仙藥。他茫茫然看著這張臉,卻久久沒有回神。

無懾一掃不久前的虛弱,天機符為他注入的陰氣令他恢複如初,而他的眼神也變得更加陰冷。

見解彼安睜開了眼睛,範無懾繼續將靈力源源不斷地輸送過去,同時低頭親了親那光潔的額頭。

隻是如此輕淺的動作,也令解彼安的身體一抖,仿佛如夢初醒,眼中頓時爬上了驚恐、絕望和抗拒。天機符出世了,曾令整個修仙界暗無天日的魔尊和那上古神寶,真的重臨於世了,他苦修多年,在鐘馗墳前立下重誓,最終還是沒能阻止這一切。

那眼神令範無懾很是不悅,但解彼安傷勢不輕,靈脈受損嚴重,他也不免後悔和心疼:“彆害怕。”他的語氣堪稱溫柔,但也足夠淡漠,“你已經什麼都改變不了了。”

解彼安張了張嘴,卻一個字都發不出來,他的眼神愈發空洞。

那副哀莫大於心死的神情,令範無懾皺起了眉:“我已經重新奪回天機符,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意味著不僅僅是你,所有人都將由我來主宰,你也不例外,看來,天命就是如此安排,你注定隻屬於我。”

“……結界。”解彼安喃喃道。

“放心吧,結界還在,倘若人間亂了,我去統治誰呢。”範無懾順了順解彼安汗濕的額發,“大哥,彆再犯傻了,從前有一段日子裡,你是清醒的,你知道我說話算話。你聽話,我會對你好。”

將他打橫抱起,禦劍升空,灼灼目光盯著遙遠的前方,“程衍之的身體,在無極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