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 不要隨便切人廣播,謝謝。(1 / 1)

十天一眨眼就過去了。

在又一個休沐日的當天, 許煙杪稍微打理一下自己,穿了件得體的衣服,默默開始前往應酬。

【為什麼十天一次的假期就不能讓我好好呆在家裡呢?】

【邀請什麼邀請, 把我當個死人不好嘛。】

【這難道就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一路過去,一路吐槽。

坊裡有人偷偷向自己的武將父親提建議:“要不我們幫小白澤把這次宴會搞砸了?他能回來休息, 我們也能讓他承我們這個情?”

武將很意動,但想了想:“還是算了,插手許煙杪的生活不好。我們隻是過來護他周全, 不是過來幫他做決定的。萬一弄巧成拙……你想想之前被當眾暴露有痔瘡的, 還有……”

沒等親爹再舉其他例子, 那兒子已經抖了一下,連忙告饒:“好了爹, 彆說了。”

在官場上丟個臉, 你的政敵能幫你記一輩子!

許煙杪租了個馬車到達桃園地址, 這玩意一看就知道是有錢有勢的人圈地後種植的,大片大片桃林挨在一起, 風一起就是花影如潮。

文人墨客行走其內, 或是吟詩作對, 或是撫琴作畫,十分風雅。

“哎呀!壞了!”

許煙杪小聲“嘶”了一下。

“忘記問清楚這是不是一個文會,如果要當眾做個詩什麼的, 我不會啊!”

關鍵就是, 原身會。科舉考詩詞的!沒什麼驚豔之作, 但中規中矩來一首,對於科舉考出來的學子而言並不難。

許煙杪打定主意,如果到時候發現真的是文會,還要比作詩, 他就狂喝酒,假裝倒頭就睡。被笑醉態也比站在那裡笑容尷尬的好。

“許郎!”

這裡的主人家——紅陽侯從弟迎了上來,他穿著薄而寬大的袍服,往那兒一站,頗有分神仙風韻。

主家笑著迎客:“久聞其名,方知不如一見。”

許煙杪立刻打起精神來營業。

雙方相互客套了兩句,主家又去迎接其他人,許煙杪就找了個地方坐下。

許煙杪轉身的那一瞬間,紅陽侯從弟回頭看了他一眼,心情複雜。

對不起了,許郎,但是我真的需要打出名聲讓陛下看到我的才學。

反正你也隻是小小丟個臉而已,也礙不著什麼。你依然是十九歲的侍中,陛下也不會因為這點小事就罷黜你。

許煙杪一坐下,就開始翻八卦自娛自樂。

什麼交際,什麼打出名聲,對於鹹魚而言是不存在的。

反正他也不急著升官。請把他當個背景板就可以了。

【我看看……】

【6了!怪不得這劉學士請了好幾天假期,說是痔瘡複發——原來是用夫人的眼霜抹痔瘡被發現了,差點發生血案,才不得已請假的啊!】

【什麼眼霜啊,居然敢直接上那個地方,哦哦,蘆薈、綠茶……成分消炎,潤而不油,那也怪不得天天抹了。】

紅陽侯從弟看到狀元郎獨自一人發呆,立刻上去攀談。

“湯兄!許久不見,聽聞兄以二十之齡狀元及第,又破例成了禮部主事,這才華實乃獨樹一幟,弟佩服……湯兄?”

——畢竟按照往年慣例,狀元隻會進翰林院當修撰。

狀元郎從“眼霜抹痔瘡”的震撼裡猛然拔出來,禮貌地笑了笑:“趙兄才是……”

【哈哈哈哈哈哈哈!為什麼會有人釣魚,被魚尾巴扇了一個大嘴巴子啊!我說真的,這位按察僉事,回回釣魚回回空軍,好不容易釣上一條還被抽了,這都不屬於技術問題了,這就是玄學,要不咱還是換個愛好吧?】

紅陽侯從弟:“?”

狀元郎怎麼說著說著就不說話了?

狀元郎艱難地從八卦裡移出注意力。

不行,不能再聽了!正在和人交談呢!

繼續用能當上狀元的強大語言組織能力,若無其事地接下去:“趙兄所言真是羞我!兄十四歲便遍觀《論語》注解,程注、朱注、張注皆深入研讀,以十五月作《修枝》一書,儘批其中瑕疵……”

【誒!等等!這事給我知道真的好嗎?崔漪那四千兩私房錢埋在哪裡,也是我能知道的嗎?】

商業互吹停頓了一下。狀元郎果斷腰斬了後面的話,迅速結尾:“此書一出,文壇名聲大振,某之才華簡陋,怎如兄辭采俊美!”

在紅陽侯從弟臉上帶了笑容,想繼續接下去的時候,狀元郎臉上突然露出尷尬之色:“趙兄,這附近可有如廁之地?”

紅陽侯從弟:……啊?

見他不說話,狀元郎繼續道:“某昨夜似乎有些……吃壞肚子了。”

“……”

紅陽侯從弟神態微妙地喊來場中女使,讓對方將其帶去廁所。

——廁所是前幾天臨時砌的,畢竟這種宴會一開至少半天,還要飲酒烹茶品嘗鮮果,總不能一直讓客人憋著。

狀元郎走了幾步,確定紅陽侯從弟看不到他後,對著女使點點頭:“某有事,先行一步。”

女使見怪不怪地行了個禮,轉身又去招呼其他客人了。

狀元郎找了個角落坐下來,舉目一看,謔,發現不少相同動作的同僚,大家對視一眼,又默默移開視線。

倒不是對崔漪的私房錢感興趣——好吧,其實還是有點感興趣的,反正比這種無聊的春日宴感興趣。

聽許郎說點家長裡短,比和人應酬有意思多了。

但是!

有人連這點樂趣都要剝奪!

發覺心聲突然斷掉的時候,在場京官愣了一愣,隨後就有些不高興了。

狀元郎甚至還聽到有人說:“在場士子那麼多,找彆人說話不行?為甚去打擾小白澤。”

——切人廣播!天打雷劈!

好在,許煙杪的心聲沒一會兒就又恢複了。

眾京官又高高興興地聽了起來。

另一邊。

情況一開始是這樣的。

許煙杪呆的地方很偏,他還特意找到的是一塊大石頭後面,保證一般人發現不了他。

結果滿心投入八卦之中,一個個瓜切得飛起時,突然傳來熟悉一聲——

“許郎怎在此處?”

許煙杪:“……”

忍痛離開係統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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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話的人是紅陽侯從弟,對方似乎有些神魂不屬,但看向他時,還是很快收攏了神思,笑道:“許郎倒是會挑地方。此地幽靜,有草有木,有泉有石,實在美妙。”

許煙杪愣住。

許煙杪遲疑地四望。

【這園子裡不是到處都有草有木,有泉有石嗎?】

但還是友善營業:“我隨便找了一處地方坐下,倒不曾發現此處風景。多虧趙郎君提醒。”

紅陽侯從弟順勢詢問:“我可否在此地誦讀書籍?”

看出許煙杪臉色的疑惑,他補充:“此次辦春日宴並非我本意,我更愛讀書,然而我父言我再看書下去就成了木頭腦袋……”說到這裡,他好像很不好意思地笑了:“但我不愛和人打交道,其實更想找個地方念讀詩書。”

許煙杪脾氣很好地說:“郎君請便,此地誰都可以坐,非我獨有。”

紅陽侯從弟便歡喜地坐下,拿出一卷書籍在旁邊高聲長誦,泰然自若,似乎隻要能讀書就行,毫不顧及外界目光。

這定然能襯得在他旁邊“發呆”的許煙杪好似十分無所事事,為人木訥呆板,沒有靈性。

遠處,劉長史滿意地望了那邊一眼,又謹慎地收回視線,面上微微一笑。

這種年少便高飛的年輕人最是傲氣,誰會甘願當彆人陪襯。或許一開始沒察覺出來,但等會他準備的人上前去踩一捧一,再遲鈍的人也會有火氣吧。

……吧?

劉長史的目光裡充滿了難以言喻的情緒。

紅陽侯從弟是在念書了,安排去捧他的人也到位了,避免顯得太特意,他們在旁邊壓著聲音交談,誇讚趙立此舉是“處鬨市而心靜”“心性超然”,隻間或一兩句表露疑惑——

“在趙郎君身邊呆坐的人是誰?”

“不認識。看著好像有些‘木’。”

“不重要,或許是趙郎君家中小廝吧。”

對於少年郎而言,一點點輕視,一點點無視,就足夠他們炸毛了。

但是,許煙杪坐在那裡,簡直比一個聾子沒好多少。

不論怎麼拿他和紅陽侯從弟做比較,他都隻是發呆走神,沒給過他們這群人半點眼神。

劉長史喃喃:“難道是地位不夠高?”

但一個無官身的侯爺堂弟,能邀請到一些小官已經是很仗著他堂哥的地位了。想請什麼尚書、侯爵,甚至太子、王爺,得他堂哥親自出馬。

可他現在去哪找……

急得劉長史後背出了一身熱汗。

然後,他就看到春日宴上那個狀元在慢慢往這邊靠近。

——應該是來找趙立的。來續回之前斷開的話題。

劉長史盤算起來:“許煙杪可以對彆人無動於衷,但禮部主事他總要在意一二?對方雖然才正六品,卻前途可期,還有尚書當嶽父。對方隻和趙郎君談天說地,他總要有些波動?”

狀元郎過來了。

狀元郎近了。

狀元郎臉上已經露出了微笑。

紅陽侯從弟似乎才注意到他,停下念誦的行為,好似很無奈地對許煙杪說了一句:“看來這書隻能先停……”

狀元郎在五步之外停了下來,略有點意外地看了紅陽侯從弟一眼,隨後看向許煙杪:“許郎!我發現了一處很合適出神的地點,要過來嗎?”

許煙杪:“誒?”

狀元郎十分認真:“很多同僚都在那兒,非常安靜。”

所以,你去那邊坐吧!這樣就不會——

說兩句彆人家的熱鬨,停下,驚歎趙立念書念得很響亮。

說兩句彆人家的熱鬨,停下,感慨趙立的朗誦不夠有感情。

說兩句彆人家的熱鬨,停下,高高興興說趙立念的某某句話自己聽過,有印象。

……

一個八卦說得斷斷續續,你自己的心聲你沒什麼感覺!但我們這些聽眾聽得很難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