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群醃臢之輩, 狗嘴裡吐不出象牙！”烏羿充滿厭惡的聲音忽然自乾坤球中傳出來，“烏時玥，你留在這飛陽城裡, 到底想做什麼？”

時玥拿出乾坤球，十二也看過來。

許是因為時玥先前引太多天雷到乾坤球中，對它的破壞也不小, 加上烏羿的修為擺在這兒, 相信乾坤球也困不住他多久了。

“聽彆人說故事。”時玥呷一口茶, 竟然回應了他。

周圍設下閉音陣，也不怕聲音被彆人聽到。

烏羿愣一下，才磨著牙開口，“那你還真是有閒情逸致！”

他知道她在飛陽城過得風生水起, 甚至隱瞞魔尊身份跟八大宗門交好！

“嗯。”時玥懶懶哼出一個鼻音，“你就不問問你的小嬌.妻是什麼情況？我會好心回答你。”

“……”

“放心, 她上次勾引懲惡堂師兄，差點就逃出天鬥宗了，可惜事到臨頭被人發現，現在隻是被關在懲惡堂而已，還死不了。”

她沒有等來烏羿的暴跳如雷，他大概早已經習慣她時不時刺激他一句。

“烏時玥，你大可不必用她來激怒我, 我遲早會從這裡出去，到時候，誰又能護得住你？”

再提起黎馨雨, 烏羿的語氣竟然平靜許多，“她沒做錯什麼，一切都是我做的, 你何苦為難她？”

“也對，她隻是說說而已，你卻剝我靈骨，廢我修為，把我扔到暗魔窟。”

烏羿啞言，他是魔，天生會作惡，對她做的這些又算得了什麼？

好一會兒，他才開口，“把我困在這裡，你就解恨了？有本事就來殺我。”

“沒有辦法解恨。”原主死都死了，時玥哪裡會替她解恨？

時玥看向左手手腕，那一點痣已經變成細微的粉紅色，從曲陽秘境出來後，原主的怨氣就在消散。

此時粉色的地方微微發熱，時玥伸手撫.摸。

十二以為她癢，便執起她的手，盯著粉色小痣看一會兒，他忽然低頭，想去親一下。

之前還在暗魔窟的時候，他有時候就會看到她輕撫這顆痣，也不知道這痣是不是有不尋常的地方。

不過時玥見十二的動作，便製止他，硬邦邦地道，“不許親。”

十二默默無語：“？”

時玥縮回手，感覺粉紅痣有點癢，像是在笑她小氣。

“……”時玥抿唇，又覺得有些好笑，這口怨氣就在她身體裡，她怎麼還計較起來？

安靜一會兒，烏羿的聲音傳來，“小雨修煉天賦不行，淪落至此，怕是有再多機緣，也很難突破金丹期，你動動手指就能殺死她，你卻沒這麼做，為什麼？”

“我怕臟了我的手。”

“……”烏羿又是語塞。

時玥：“輪到我了，你當初為什麼非要給我添一個名字？”

烏羿沉默，他沒想到她會這麼問。

世間所有人都知道，烏時玥是他培養起來的得力助手，她隨他的姓。

烏羿想起合.歡宗後山那個小小的幽暗的山洞，五歲大的孩子衣著襤褸，像小叫花子一樣渾身臟兮兮，她被合.歡宗的女弟子當成猴子一樣戲耍、辱罵、毆打。

烏羿也有過那樣的一段歲月，那般不堪，那般痛苦，他第一個念頭，便就是殺了那個孩子。

——那個孩子不是他，也無法成長為下一個他，她隻會在日複一日的苦難中死亡，還不如現在就死去。

可是她反抗他，他隨後便發現她身負靈力，她具有天生靈骨。

他給她探測靈根時，又意外發現她是玄陰體質。

人人都說南亓仙尊是生來就要飛升的人，烏羿卻找到了另外一個天生就具有飛升潛質的孩子，而她的這種飛升潛質，還能轉移。

烏羿把她帶走了，那一刻他隻是想著，他等著她強大起來，屆時再將她煉化，他就會是比南亓仙尊更強大的存在。

他把她扔在魔域不管，卻給她一個名字，給她貼上他的標簽，讓她成為自己的所屬物。

事實上，她的修煉天賦難得一見，如果她不是生活在魔域，而是在八大仙宗，在靈氣充沛的仙山上，那麼她的成長會更加喜人。

成為下一個南亓仙尊，甚至超越他，都絕對不是難事。

烏羿也是那時候開始有危機感，他怕在她成長起來後脫離掌控，如果無法將她煉化，他養著她又有何用。

所以他就找機會，將她置之死地。

“一個名字而已。”烏羿嗓音艱澀。

不過是十幾年前的事情，他以為自己忘記了，實際上把名字賜給她時，他可能有那麼一瞬間，在她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所以覺得她應該跟他姓。

這是跟他一樣姓氏的人，他和她，都隨他娘親姓。

他一直是孤獨的，他內心深處渴望跟這個世界再多一點關聯。

烏時玥是他的嘗試，可是他失敗了。

“對啊一個名字，不過我現在不姓烏，所以你得改口。”時玥托著腮，神情平靜。

烏羿一頓，卻沒有出聲，陷入自己的沉思。

他雖然也會閉關訓練，但是在乾坤球中，他無法入定，每一息時間仿佛都被無限延長，他一開始滿心滿眼都是黎馨雨，擔心她過得不好，被宗門為難，可是時間一長，他發熱的大腦便冷卻了下來。

他喜歡黎馨雨哪裡？

黎曼是他的殺母仇人，他仇視整個合.歡宗，可偏偏為了黎馨雨一再耽擱自己的計劃。

他以為黎馨雨帶給他新生，他貪戀對方曾帶給他的歡愉和寧靜，可是在這段感情裡，他卻一直在妥協。

如今冷靜下來後，他再聽到黎馨雨這個名字，便沒有那種失控的感覺。

一個曾經取悅過他的女修罷了。

在他漫長的修行時光中，她又能伴在他身邊多久呢？

感覺乾坤球能量失衡，時玥便多加一層禁製。

十二反握住她的手，溫暖乾燥，他說道，“遲早要殺了他。”

時玥輕笑，“好。”

她起身，把他的手牽過來，往外走，“去買房。”

經過一段時間的挑選，時玥花一百個上品靈石買下一座奢華的府邸。

等她將這飛陽城玩一個遍後，十二也剛好將府邸修葺一遍，兩人搬了進去。

天鬥仙宗，一道身影自懲惡堂的山峰離開，最終大喇喇落在秋水峰。

大長老將昏迷的黎馨雨扔到地上，再冷冷睨向隱藏在黑暗中的那道身影，“黎曼，你要的人。”

黎曼這才緩緩走出來，她身上披著黑色鬥篷，抬頭時才露出一張妖豔蒼白的臉。

她看到自己的愛徒身形消瘦，面色土灰，皺眉道，“怎麼會這樣？”

“勾結魔族，又試圖逃跑，懲惡堂說什麼也要給她一點苦頭吃。”大長老有些不耐煩，“你們趕緊走吧，你已成魔，日後再相見，我就不會手軟。”

黎曼探一下黎馨雨的氣息，這才看向他，意味不明地問，“石磊，你就真的不好奇，我們的女兒現在到底在哪兒？”

大長老背對著她，絲毫不感興趣，“你想說便說。”

他對合.歡宗沒有好感，當初就是不小心著了黎曼的道，還差點被她毀掉修為，沒想到事後她竟然還生下一個女兒。

“我們的女兒，是噬日魔尊，烏時玥。”

“什麼？！”

黎曼的一句話，讓大長老臉色劇變。

“說來也是我的疏忽，當年沒有探她的資質，後來她就讓烏羿掠走，直至前些時日，我才確定，她是我們的女兒。”

烏羿的母親是黎曼殺的，黎曼最終也被烏羿困在魔宮中，被逼著成魔，不過她現在也不後悔，成魔成仙，對她來說已經沒有太大區彆，她現在隻要強大起來就好。

黎曼繼續說，“烏時玥成為魔尊後，就把我放到暗魔窟，我這才剛剛出來。”

大長老似乎很難接受這個消息，那個驚才絕豔的年輕女修，那個膽敢收服整個魔族的噬日魔尊，竟然是他的孩子？

他如今隻覺得痛心不已，如果早些發現她的資質，她本該好好被培養……而不是現在這樣。

他再看向地上的黎馨雨，越發覺得刺目。

他憤怒道，“黎曼，你沒有善待那個孩子，現在再說這些，又有何意義？”

“怎麼沒有意義？我是她娘親，她再如何厲害，她也不能拿我怎麼樣。”

“那你便去尋她，來找我作甚？”

黎曼一噎，“她不在魔宮，已不知去向，你們天鬥仙宗，難道也找不到她？”

“找不到。”大長老嗓音更冷，“你應當知道黎馨雨對她做過的事情，為何還要救她？”

黎曼聽罷皺眉，但是卻沒跟他說什麼。

當然是因為一則前宗主的預言。

——黎馨雨身負天命，是被天道眷顧之子，有她在，合.歡宗才會發揚光大。

黎曼野心很大，合.歡宗要重新發展，而噬日魔尊，她也要掌控。

比起她女兒，她更適合坐上那個魔尊之位！

大長老怎麼看不出她的野心，此時心中冷嗤，卻沒表現出來，就憑黎曼那手段，彆說當魔尊，她根本玩不過烏時玥，能活著從暗魔窟回來，她就該藏起來偷笑。

黎曼帶著黎馨雨離開，大長老來回在屋裡轉圈，再也沒有方才的鎮定。

他沒有懷疑黎曼的話。

她沒必要在這種事情愚弄他——噬日魔尊真是他親骨血的孩子。

然而烏時玥是他女兒的事情，他無法向師尊彙報，哪怕是為了他和宗門的顏面。

轉念一想到秘境中見到的那孩子的模樣，他心頭又一陣陣地痛惜。

如果早些發現，他會親自培養她，她將會是比南亓仙尊更出色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