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兄弟(1 / 1)

乾元三十二年初,籠罩盛京城半月之久的層層寒雲終於消散。

雪霽天晴,朝陽普照,金光灑落,為白雪皚皚的大地渲染上一層奪目的光輝。

一輛奢華闊氣的馬車自盛京東門緩緩駛出,拉車的四匹棗紅大宛馬,高大神駿,鬃毛飄揚,引人注目。

“是鎮武侯府的馬車,快快放行!”

把守城門的大周偏將見到馬車上的怒睛雲虎徽記,簡單詢問查驗後,立時放行。

十幾名身著亮鎧的魁梧軍士,主動奔走在前,驅逐城門前人群車隊,為鎮武侯府的馬車讓行。

被驅趕到官路兩旁的百姓、車隊,心懷敬畏的看著馬車自面前駛過,沒有表現出任何的不滿與憤懣。

鎮武侯薑時戎,乃天下第一武夫,拳意精神霸道縱橫,震懾天下群雄,是大周真真正正的守護之神,社稷之將。

“我還是喜歡這遼闊的天地,天高地遠,無拘無束!”

薑玄信打開一側木窗,看著視野中銀裝素裹的蒼茫大地,稚嫩的臉上浮現出前所未有的輕鬆和暢意。

凜冽的北風呼嘯,吹在臉上如同刀割,但少年仿若未覺,癡癡的看著窗外。

薑離坐在對面,也有如釋重負的感覺。

侯府門庭高大森嚴,在世人眼中高山仰止、向往崇敬,但對薑離這樣地位卑賤的庶子來說,卻是令他窒息的深海牢獄。

“初初姐姐,我們一會去打雪仗堆雪人吧,侯府裡不許我們這些奴婢打鬨嬉戲,我感覺自己都有三十歲那麼老了!”

“這個小黑狗好可愛,適合做頂帽子,一定暖和!”

“嗷嗚!”

薑玄信有兩個婢女,喚作月眉、落雪,模樣中等偏上,十五六歲的年紀,與初初相差不多,乖巧伶俐,天真爛漫。

馬車還未出城,三個少女就已熟絡起來,嘰嘰喳喳的說個不停,銀鈴般的歡聲笑語繚繞在馬車中。

薑離看了一會窗外的景色,將目光收回。

他閉上雙眼,運行‘靈寶天尊先天一炁引導術’,利用一切時間,增強體內氣息。

按照現在的修行速度,最多半月時間,他就能修煉到氣脈四重鍛氣境了。

“十五哥,我其實很佩服你!”

薑玄信看了一會窗外,忽覺意興闌珊,便將車窗關上,他目光注視薑離,稚嫩的臉龐上,有著不屬於這個年紀的沉重心思。

“為什麼這麼說?”

薑離睜開眼睛,看著眼前的少年。

“因為你有勇氣!”

薑玄信看了看一旁的月眉、落雪兩個婢女,低聲道:“像我們這些妾生的兒子,在侯府中地位尷尬,陪在我們身邊的婢女,不似奴仆,更像家人,可若九哥執意向我討要她們,我真的沒有膽量說不,我的膽子太小了,什麼都怕!”

“這不怪你,面對強大而凶惡的存在,任何人都會感到害怕畏懼,趨利避害是人的本能!”

薑離輕拍少年肩膀,笑容如旭日朝霞,破開少年心中的陰霾,“記住,真正的勇氣從不是無所畏懼,而是明明怕的要命,卻依然選擇去做!”

“明明怕的要命,卻依然選擇去做!”

薑玄信猛地一怔,他讀書很多,卻第一次聽到這樣的言論,這和他以前讀過的道理完全不同。

少年低頭沉吟,眸光卻漸漸亮了起來,一種從未有過的信念在少年心中開始紮根。

他攥了攥拳,不知在想些什麼。

薑玄信母親的墓位於盛京城東五十裡處的一座小山上,馬車駛離官道,路上的積雪越來越厚,到了山腳處,便無法繼續前行了。

命兩名侯府奴才看守車輛,薑離與薑玄信等人跳下馬車,手裡提著祭祀用品,向山頂走去。

雪齊膝深,每走一步都很費力。

但幾人都是十五六歲的少年,又久困侯府,此刻並不覺疲乏,反而很有樂趣。

“看我們誰先跑到山頂!”

初初抱著小黑狗,突然大叫一聲,提著裙擺向山上衝去。

“初初,你這樣不算數的!”

月眉、落雪兩個婢女跺腳嬌嗔,嘴裡喊著反對,卻跑的比誰都快。

三個少女你追我趕,清脆的笑聲在山間傳遞,連風都柔和了起來。

“薑離哥哥,我們也比試一下!”

薑玄信少年心性,天高地廣,所有煩惱都在此刻被拋之腦後,他大喊一聲,縱身躍起。

雙腿肌肉高高繃起,薑玄信猛地發力,如羚羊一般快速跳躍,幾個縱身就出現在二三十米外。

“那你還要再跑快一些!”

薑離大笑,他雙腳輕輕一點,整個人如同大鵬一樣飛出,一步就躍出十幾米,而後不緊不慢的跟在薑玄信身後。

“十五哥,你彆想超過我!”

薑玄信全力奔躍,但薑離卻“寸步不讓”的追在後面,薑玄信求勝心大起,又加快了幾分速度。

武道二重的武者,肌肉飽滿,四肢和腰腹的力量都串聯在一起,耐力不俗。

但山上的積雪太厚,身上衣衫厚重臃腫,薑玄信連續跳躍數百米,雙腿的力量幾乎耗儘,酸痛難忍,氣喘籲籲,不過終點也已經近在咫尺了。

他深吸一口氣,剛要準備加速奔跑,腰帶卻突然被人一把抓住,接著整個人就從地面飛了起來。

原來是跟在他身後的薑離,抓住他的腰帶,直接將他拋飛出去。

薑玄信隻感覺天旋地轉,人就蓬的一下摔在雪中,不見了身影。

“十五哥,你使詐!”

薑玄信從雪堆裡爬出,全身上下沾滿積雪,臉上涼涼的,心底卻有一種前所未有的高興和暢快。

他又撲通一下仰面倒下,躺在雪中哈哈大笑起來。

“公子,你好笨啊!”

“我已經超過你啦!”

月眉、落雪兩個婢女從薑玄信身旁跑過,還不忘給自家公子揚一蓬雪花。

薑玄信母親埋在山頂的一棵槐樹下,薑離幾人將墓周圍的積雪清掃乾淨,擺上蠟燭、貢果、紙錢等祭祀之物。

薑玄信跪在墓前,沉默不語,默默流淚。

他母親死的蹊蹺,府內人儘皆知,卻無一人敢當面提出,薑時戎不管府內雜事,大夫人賀樓氏一手遮天。

“母親你放心,我已經長大了,也開始習武,過幾年我就去從軍,磨礪意誌實力,以後不會再被任何人欺負!”

薑玄信起身,在母親墳前施展武技,演練起來,卻也是大周太祖所創的太祖長拳。

“這太祖長拳不太對!”

薑離靜靜看著少年演武,眉頭卻緊皺起來。

薑玄信根骨不俗,精神專注,但在他身法下施展而出的太祖長拳,明顯大有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