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1 章(1 / 1)

張明石拿了冰袋送進去,霍瑾瑜隻是斜斜瞥了一眼,其他的動作沒有。

這麼安靜?難道這小子終於轉性,改邪歸正了,張明石心裡嘀咕聲不斷,然後杵在一旁站著當了兩分鐘的背景板。

“——我哥他們換手機號碼了?”

冷不防出聲的一句話,成功讓張明石這塊充當裝飾的背景板活了過來,下意識去看江輕舟。

江輕舟同樣被這個問題問了一個措手不及,回看張明石的眼神,茫然中夾雜著不解。

他也,什麼都不知道啊!

霍瑾瑜什麼時候給他哥哥們打電話這事,他是真的一點都不知情。

師徒倆再次對上視線,張明石無聲給江輕舟遞了一個眼色,

“診所來病人了,我前去瞧瞧。”

張明石隨口找了一個借口,趕緊麻溜地溜了。

做師父的能走掉,做徒弟的不能走,江輕舟對上霍瑾瑜那張面無表情比冰袋還要凍人的冰塊臉,唇角不自然地翹起,扯出一個僵硬地微笑。

“彆笑了。”霍瑾瑜擰眉,沉聲,“很難看。”

江輕舟尷尬咳嗽。

“我不是傻子。”

霍瑾瑜輕不可聞的又一句話,讓江輕舟猛然乾瞪眼,他聽著霍瑾瑜那自嘲地語氣,心臟不可避免一陣抽疼。

動了動嘴唇,江輕舟道了兩個字:“節哀!”

霍瑾瑜已經閉上雙眼,江輕舟卻不讓他閉上,兩隻手扒拉著霍瑾瑜的眼皮,手動撐開,迫使霍瑾瑜和他對視。

“前塵往事不可追,我隻希望你能重新做人。”

霍瑾瑜:“……”說的好像他以前不做人一樣。

“不許逃避!不許鑽牛角尖!不許想著回京都搞事!”

一連三個不許,江輕舟說的擲地有聲,霍瑾瑜選擇性回答:“我站不起來。”

江輕舟自然能聽出來霍瑾瑜話裡的意思,端正態度,語氣前所未有的嚴肅:“以後站起來也不許去,你要是敢去京都,我和師父當天上吊給你看。”

霍瑾瑜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有一天會從江輕舟嘴裡聽到這種類似“上吊”的話,愕然道:“……沒必要吧。”

“你要不信?可以試試看。”江輕舟說著走到窗戶前,隨著窗簾緩緩拉開,耀眼的太陽光透過玻璃窗直直照射進浴室,滿室亮堂。

江輕舟抬手,指節輕輕敲了敲明亮的玻璃窗,示意霍瑾瑜可以看看窗外。

浴室的窗戶正對著院中一顆枝繁葉茂的桂花樹,從霍瑾瑜躺著的這個視角,還可以看見窗戶外面的桂花樹上,其中一根胳膊粗的枝乾上垂下來一條顏色發黃的繩子。

看第一眼,沉默。

看第兩眼,無言。

看第三眼,頭疼。

……

“如果你不在意我和師父的兩條命,就去吧。”

明晃晃的威脅宛若兩座大山壓在頭頂,霍瑾瑜這會開始抽眼角,有心想

勸江輕舟不要想不開:“你還……年輕,未來還有幾十年,不該把命搭在我身上。”

沒必要,真的沒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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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命是你救回來的,還給你也是理所應當。”江輕舟微微一笑,毫不退讓,“不要妄想甩開我,你想單人赴京都,這輩子都——不!可!能!”

霍瑾瑜:“!!!”

“不是我。你的命是醫生搶救回來,跟我沒關係。”

霍瑾瑜拒絕承認,拒絕江輕舟“捆綁”他。

“若是錢不到位,醫生也不會救我。”江輕舟直言道,他很清楚自己是怎麼活下來的,那樣一筆天價療養費,可能是他一輩子也掙不到的數目。

霍瑾瑜頹然,敗下陣來。

說不過,賭又賭不起,也不敢賭就是了。

不能回京都,不給去報仇,霍瑾瑜乾脆擺爛不乾,想著混吃等死算了,但是江輕舟壓根就沒有給他這個機會。

天天盯著他複健,讓他站起來,但凡他有一點想躺在床上挺屍的想法,就會讓他看看外面桂花樹上那根麻繩。

傷害性不大,威脅性拉滿。

所以能正常下床走路的那天,霍瑾瑜乾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給那根麻繩剪了,又放一把火燒了。

等到江輕舟看到桂花樹下那堆灰燼,隻幽幽說了句:“我若是一心想上吊,你就是把全天下的麻繩都燒了也沒用。”

霍瑾瑜:“……”他就是單純看這條破麻繩不順眼。

“一條麻繩五塊錢,我現在的存款經不住你這樣敗家。”

敗?家?

生平第一次聽到這樣的“巨款”,霍瑾瑜不可置信瞪大雙眼仰頭望著江輕舟,仿佛聽到了什麼天方夜譚的話一樣:“你為了‘五塊’錢?說我……敗家???”

霍瑾瑜刻意咬重敗家的金額,怎麼想怎麼覺得離譜至極。

想他堂堂霍家小四爺,真要論敗家的話,怎麼也要千萬數起步吧,個位數是來充笑話的麽。

江輕舟沒說什麼,隻是拿出手機將銀行卡裡面的存款懟到霍瑾瑜眼前。

個、十、百、千、萬……

霍瑾瑜看著那銀行卡裡面,隻有五位數的可憐餘額,短短幾秒內,表情變了十幾種,像極了調色盤。

呆呆問:“為什麼?隻有這點錢?”

“你的療養費不要錢嗎?衣食住行哪一樣不要花錢,這幾年要不是有師父的存款撐著,光靠我一個人,肯定養不起你。”

要不是有師父給他分擔,他就是養的起,肯定也不會像現在這樣輕鬆。

“所以,能存四萬塊錢下來已經不少了。”

這四萬塊錢還是他在網上給學生補課,一小時一百塊。每天隻需要抽一、兩個小時網上給學生補課,一個月下來輕輕鬆鬆能掙個五、六千塊。

要知道,在蓮花鎮這樣的小鎮上,人均工資普遍兩三千左右,他也就是時間不夠,畢竟還要照顧霍瑾瑜,抽空也還要溫習醫術,整理藥材。

每天從早到晚,行程排的很滿,當然現在霍瑾瑜醒了,生活上也可以自理,他的時間更加富足,都已經在考慮要不要上門去做家教,那樣時薪會翻倍。

霍瑾瑜在聽到江輕舟那句能存四萬塊已經不少,沒做他想脫口插了一句:“四萬塊還不夠我一頓飯錢。”

話音剛落地,霍瑾瑜感覺頭頂壓下來一道視線,默默挺直腰背,從桂花樹下的石凳上站起身。

又抬頭仰視改為低頭俯視。

江輕舟居高臨下打量了一眼,發現霍瑾瑜忽然站起來,讓他失去了某種優勢,表情頓了頓,意有所指道:“你現在有嗎?”

霍瑾瑜:“……”好像,沒有。

江輕舟又瞥了眼,視線重點落在霍瑾瑜褲兜的兩隻口袋,眉眼彎彎,笑容淺淺,偏偏吐出口地話卻是一針見血。

“你現在兜裡能掏出來一毛錢嗎?”

霍瑾瑜低頭,動作僵硬地摸了摸口袋,確定他現在隻是一個兜裡連一毛錢都掏不出來的窮光蛋。

回房間裡,自閉去了。

第二天再出房門,院裡那顆桂花樹下又吊了一條麻繩,同樣的位置,嗬!這是還沒有放棄上吊呢。

霍瑾瑜當場臉色漆黑,滿腹的憋屈無法用語言來描述,心裡喃喃不斷念著江輕舟的名字,越念越暴躁。

伸手拽向麻繩,剛扯了兩下,一聲嗬斥怒然響起。

“——霍瑾瑜!”

張明石健步如飛,“欻”地奔到霍瑾瑜面前,怒聲道:“你要是再給我吊的麻繩剪了燒了,我明天就上吊給你看。”

又來一個要上吊的。

霍瑾瑜磨牙霍霍,覺得這一大一小是欺負他不會上吊。

然後,他做了一個讓張明石目瞪口呆的舉動,他把頭套進了麻繩裡,陰惻惻道:“再讓我在院子裡看到這破麻繩,我先吊死給你看,你信不信?!”

上吊這種沒有多少技術含量的“表演”,都不用學,隻要有一顆頭就會。

剛好,他有一顆頭。

張明石:“……”這小子,瘋了吧。

霍瑾瑜是個言出必行的狠人,膝蓋一彎,拇指粗的麻繩緊緊卡在脖子上,桂花樹枝乾都被拽得嘎嘎作響,往下彎了幾公分。

霍瑾瑜這突如其來的一波神轉折操作,一下給張明石都整懵了,意識到霍瑾瑜來真的,手忙腳亂要去搶麻繩。

小老頭個子矮,沒搶過人高馬大的高個頭。

張明石氣地跳腳,大口大口喘著粗氣,氣息不穩道:“霍瑾瑜,你把頭給我放下來,我把麻繩扔了。”

見目的達到,霍瑾瑜自然沒了上吊的興致,站直身體,張明石一秒不敢耽擱,火急火燎拿剪刀剪斷麻繩。

“師、父……你在乾什麼?”

江輕舟抱著一筐草藥從走廊路過,張明石看到乖徒弟過來,扭頭抱著麻繩去“告狀”。

“這死小子剛才要上吊,氣死我了!”

江輕舟:“?”霍瑾瑜要上吊?

一點眸光掃到霍瑾瑜脖頸下那一條鮮紅的勒痕,江輕舟陡然呼吸一滯,失手將一筐草藥灑落一地。

“你不想活了?”

“上吊,可不是隻有你們會。”

霍瑾瑜挑眉,頗有些洋洋得意,拖腔拿調。

張明石登時氣不打一處來,氣得狠了,對著霍瑾瑜的後背手起巴掌聲落,讓你吊兒郎當,讓你不著調。

一巴掌不解氣,又狠拍了幾巴掌。

“師父,還有麻繩嗎?擇日不如撞日,我想今天就去閻王殿哪裡報道。”

張明石:“……”不!乖徒弟你不想。

霍瑾瑜:“……”不好!好像弄巧成拙,把人弄炸毛了。

“霍瑾瑜,你要不要和我比比?看看我們倆誰能先吊——”

張明石瞪了眼江輕舟,讓他不會說話就不要說,嚴厲斥責道:“比什麼比,你當是這是跳繩比賽呢?以後上……這事誰也不許再提。”

說完,一手拽著一個。

張明石直接給兩人不省心地推到房間,並囑咐江輕舟道:“你給霍小子脖子找點藥膏塗一塗,院子裡我來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