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間,江輕舟眼中迸射而出濃濃的喜悅之色,那灼灼其華的色彩閃得霍瑾瑜兩隻剛睜開的眼眸條件反射闔上。
太,太閃了!眼睛撐不住。
江輕舟的喜悅定格在臉上,呆了兩秒,默默將眼鏡取下,兩指捏了捏眉心,心想他一定是最近備考太累,累到連幻覺都出現了。
緩了一會,江輕舟重新戴上眼鏡,再次觸及到兩隻黑得發亮的眼眸,瞳孔倏地擴大到極致,表情驚愕,似是看到了什麼令他不可置信的畫面一樣。
兩眼對兩眼,四下靜悄悄。
江輕舟蹙眉,喃喃自語出聲:“今天還是早點睡覺吧。”
這個幻覺也太真了。
“……你……”
江輕舟猛然又一怔,瞳孔地震,呆若木雞。
“……吵……”
仿若囈語,輕輕地,不間斷的兩個字,此時聽在江輕舟的耳中,不亞於是驚雷滾滾。
劈哩叭啦的響雷聲陣陣,震耳欲聾,這不,給江輕舟一下震清醒了。
下一秒,江輕舟噌地從座椅上站起,由於動作幅度過大,放在膝蓋上的小羊皮筆記本直接被甩飛了出去,身後的座椅也被帶倒在地,發出一聲哐當巨響。
江輕舟卻對這些視而不見,扭頭風風火火跑出了屋裡。
霍瑾瑜:“???”搞,什麼?
眼睛追尋著江輕舟離開的方向,霍瑾瑜嘗試坐起,然後發現彆說起來,身體四肢綿軟無力壓根不聽他使喚,除了能動動幾根手指頭,他連一個最簡單的抬頭,或者是翻身都是有心無力。
怎麼回事?他怎麼動不了了。
霍瑾瑜轉了轉眼珠,腦海中飛快劃過一連串畫面,車胎疾速飛馳在地面發出地刺耳刮擦聲,車輛追尾地撞擊聲,以及緊急刹停之後的爆炸聲。
隨著記憶畫面閃現,霍瑾瑜已經僵直了眼珠,大概知道自己為什麼渾身綿軟無力不能動彈了。
他出車禍了。
一動不能動,他不會是被撞成殘廢了吧?想到那場蓄意針對他的車禍,霍瑾瑜微眯起雙眼,眼底隻餘一片陰沉,深不見底。
“葉、天、宇。”
一字一頓,霍瑾瑜無聲地吐出三個字,滿目陰鷙,眉峰之間似籠罩著一層猶如實質的煞氣,隻是這層煞氣在看到兩個熟悉的身影,著急忙慌地闖入他視線範圍之內。
頃刻,蕩然無存。
“真真真真真……”張明石哆嗦哆嗦了好一會兒也擠不出來第二個字,開心、高興、欣喜、激動……接踵而至。
江輕舟一把扶住踉踉蹌蹌都快站不穩的張明石,溫聲輕快道:“師父,我們再一次等到了奇跡。”
一句話,讓張明石的眼淚再也止不住,像個小孩子一樣嚎啕大哭,淚流滿面,一邊哭一邊也不耽誤他用拳頭和巴掌招呼剛剛蘇醒過來的霍瑾瑜,嘴裡更是罵罵咧咧道。
“我讓你作天,我讓你作地,我讓你作人,我讓你不聽話……”
張明石每說一句,就有一拳和一巴掌落在霍瑾瑜手背、手臂上,霍瑾瑜被捶得兩眼直發懵,倒也不是因為疼,隻是腦子裡一時不能弄明白眼前這是又在搞什麼。
嘶啞著嗓門,有氣無力喊了聲:“……大……張……”
能不能,有事先說事。
聽到霍瑾瑜喊他,張明石不輕不重哼了聲,伸手擼過江輕舟給他擦眼水的那幾張抽紙,胡亂在臉上一通抹,沒有了模糊視線的眼水,張明石拳頭上挪了一點位置,正要落還未落之際。
霍瑾瑜再次張口,沙啞的喉嗓裡吐出來一個乾巴巴的字:“水。??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他急需要喝水,口乾舌燥,嗓子快能冒煙煮飯了。
有過植物人剛醒來的經曆,江輕舟連忙給倒了一杯溫度適宜入口的溫開水,順手還在飲水機上面抽了一根吸管。
端著水杯轉身時,張明石已經將病床搖起來了。
霍瑾瑜一連乾了三杯溫開水下肚,乾渴的快要冒煙的口舌有了水的滋潤,一下好受不少,精神狀態肉眼可見也好了很多。
再一次張口說話,嗓音也比剛才要有力,吐字也不再輕飄飄,仿若囈語。
“這裡、是……哪裡?”
“南寧市、蓮花鎮。”
霍瑾瑜是對著張明石的方向問的,然而話卻是江輕舟回的,自然也將霍瑾瑜的視線從張明石那裡轉移到了他身上。
比起他為什麼不在京都,霍瑾瑜明顯對江輕舟更加好奇:“你什麼時候醒來的?”
“四年前。”
在霍瑾瑜震驚的目光下,江輕舟繼續道:“你已經昏睡了四年零八個月,我比你昏睡的時間要長大半年。”
霍瑾瑜呆愣了好久好久,才消化江輕舟話中的“昏睡”是什麼意思:“你是說……我也變成了植物人。”
意識到他一覺睡了四年多,霍瑾瑜莫名感到一陣心悸,他又將視線轉回張明石身上:“我爸媽他們呢?”
張明石沒吭聲。
霍瑾瑜加重了語氣,又問了一遍:“大張,我爸媽他們呢?”
沙啞的嗓音,聲線崩得很緊,仿佛一根被拉到極致的弦線,隨時會觸底崩斷。
見張明石遲遲不說話,霍瑾瑜的心一沉再沉,朝坐在他床前的江輕舟道:“把我的手機,拿來。”
“你的手機早在那場車禍中被燒焦了……沒了。”
“我的手機沒了,你的手機還在,你打。”
打什麼打,人一個都不在了,張明石借口手機沒在身上,要回房間去拿。
臨走前,對江輕舟使了一個眼色,大概意思是讓他也趕緊找個借口出來。
師徒兩個相處四年,江輕舟秒懂,霍瑾瑜才剛蘇醒,肯定是不能再受刺激。
找個借口,先溜。
霍瑾瑜左等右等,等不到張明石回來,索性讓江輕舟將他的手機拿給他,江輕舟支支吾吾,顧左右而言他:“你餓不餓,我去給你煮點稀飯。”
自顧自說完後,也不等霍瑾瑜回答他,快步走出房間,拐進旁邊的那間屋子裡。
一老一少,無言相視一眼。
最後,到底還是江輕舟忍不住先開了口:“霍家的事,我該怎麼和他說。”
張明石頭疼道:“能拖幾天是幾天,先緩幾天再說,那小子剛醒來的身體太虛,會承受不住。”
江輕舟同樣很頭疼:“我怕的倒不是這個,我擔心的是他知道真相後,會再去找葉天宇的麻煩。”
張明石生氣瞪眼道:“他要再敢回京都,一哭二鬨三上吊我保準給他通通安排上。他前腳去,後腳我就找根繩子上吊去。”
江輕舟:“……”好像,貌似,是個,很不錯的辦法。
要是一個不夠,他也可以上。
不管怎麼樣,一定不能再讓霍瑾瑜回京都。
“我這就去樹下吊繩子。”
張明石是個行動派,立馬在雜物櫃裡翻出一捆大拇指粗的黃色麻繩,拿院裡那顆桂花樹下吊去了。
一陣操作,看的江輕舟是無語凝噎,默默鑽進廚房去煮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