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瑾瑜轉身走出病房, 又走遠了兩步才猛然反應過來——
那是他的房間。
艸!一晚上沒合眼,這種低級性的錯誤也能犯。
江輕舟看著去而複返的霍瑾瑜,還以為剛才的事情沒有畫上句號, 大少爺打算再來一個複審。
腦海中那根剛鬆下去的弦線又再次拉緊,他小心翼翼地吐出一個:“你——”
“你什麼你, 這是我的房間。”
似乎是看出來江輕舟眼中的那抹警惕,霍瑾瑜丟下這一句,徑直往房間走去。
江輕舟:“……”呃!
霍家私人醫院的VIP病房面積很大,室兩廳一陽台, 除了給病人住的標配間——病房。還另外有兩間客房, 是給前來陪護病人的家屬住的。
霍瑾瑜按在門鎖上的手忽而一頓, 大腦仿佛這會才正常開機連上線,想到江輕舟剛才看到他又返回病房,眼眸中閃過的警惕。
他的小白……可進化貓貓兔,難道是因為這個進化的原因,變聰明了。
都會對著他撒謊, 應該他變聰明了。
好像是貓的話,的確會比兔子聰明不少。
原地靜默了幾秒, 霍瑾瑜又把自己退回到江輕舟病床前,說了一句。
“我還是覺得有哪裡不對。”
江輕舟:“……”這種鍥而不舍的精神要是放在學習上, 肯定能有一番大作為。
霍瑾瑜雙手環抱在病房內走了一圈, 驀地, 他的視線順著病房的玻璃窗看向窗外。
順著霍瑾瑜的視線,江輕舟的目光也朝窗外看去, 一顆心微微提起。
“啊……我忘了……病房裡面好像沒有安裝攝像頭。”
一句話,霍瑾瑜分了段來說,他的視線一直都沒有離開過江輕舟身上。
所以江輕舟臉上閃過的細微神色, 都被霍瑾瑜捕捉到了:“你在緊張什麼,心虛了?”
“我……感覺頭點疼。”
江輕舟垂頭避開霍瑾瑜的視線,一秒變成小可憐用手撐著額頭,做出一副頭痛但不行的表情。
怪可憐的!
霍瑾瑜咳聲道:“行了,昨天晚上的事情我就不跟你計較了。不過……”
畫風突轉。
“我想知道,一副88萬的眼鏡,和一個普通人掙多少錢掙多少年,這兩者之間到底有什麼關係?”
一個完全出乎人意料之外的問題。
江輕舟有點意外,但也沒有太意外,大少爺想一出是一出,什麼話都能從他嘴裡說出來,隻要不再追著他來個二次複審就好。
“兩者之間並沒有什麼關係。”江輕舟一句話點出主題,然後才展開解釋,“其實,我那天隻是一個類比。”
“你去過南寧市,也過去我家,你還在我家裡住了一周,相信你也應該發現了一個普通人一個月、一年能掙多少前。”
“我的大伯和大媽他們開著一個小賣鋪,每天起早摸黑開門做生意,一年到頭生意好的話那一年能掙個十萬左右。”
“可能對於有錢人來說,十萬有可能隻是一頓飯錢,但是對於普通人來說,他們卻需要通過一年的勞作才能掙到這十萬。”
聽到這裡,霍瑾瑜忍不住插了一句:“我也不是每頓飯都吃十萬。”
頓了一下,霍瑾瑜又道:“如果按照你的說法,有錢人隻掙錢,不花錢,那麼各行各業……以及那些普通人,他們又怎麼能掙到錢。”
“錢隻有流通在市場上,才會促進市場繁榮,創造出更大的經濟價值。相反,如果錢不能在市場流通,勢必會造成通貨緊縮,到時候經濟大蕭條,工廠會因此倒閉,工人會因此被辭退。這些後果你有想過嗎?”
江輕舟無言,不是因為無話可說,而是因為震驚,震驚霍瑾瑜竟然能說出這樣的一番話來。
“你不能隻盯著看有錢人的高消費,而忽略他們背後所帶動的整個經濟價值。”
霍瑾瑜說完,往旁邊移了幾步,從放置簡單藥品的桌櫃上拿起一個錦盒打開,將那副他讓人送過來的滿天星眼鏡,親自給架到了江輕舟鼻梁上。
“果然!好看!比上次那副,好看不少。”
霍瑾瑜說這話時,一雙桃花眼熠熠生輝,覺得自己養的貓貓兔是京都獨一份。
嗯……對了,回頭手帳上的觀察標簽也需要換一下。
能不好看嘛,貴那麼多。
江輕舟輕輕用指尖碰了碰眼鏡腿,買都已經買了,大大方方戴著就是,最多就是欠霍瑾瑜的賬又添了一份。
虱子多了不癢,債多了不愁,有生之年慢慢還就是了。
江輕舟想通了,忽而展顏一笑道:“我對霍同學的眼光,很有信心。”
這話,霍瑾瑜愛聽。
霍瑾瑜盯著那副新眼鏡看了一會,然後在江輕舟疑惑的目光中,從褲兜裡掏出手機,對準江輕舟的臉。
隻聽一聲“哢嚓”,拍照的閃光燈亮了一下。
江輕舟沉默了一秒,忽然低頭歎了口氣,引得霍瑾瑜側目,提醒他道:“少歎點氣,會老的快。”
“……”江輕舟兩指捏了捏眉心,硬生生將再次頂到喉管的那聲歎息咽下,解釋道,“我會歎氣,是因為你對我太好了,我想不到該如何報答你。”
江輕舟想了一圈,最後也隻想到一條古往今來都通用,而且還不會過時的報恩法子。
要是個女孩子,還可以來一個以身相許的報答。
江輕舟喃喃在心裡輕聲道。
沒錯!他唯一能想到且還算比較靠譜的這個法子,就是以身相許。
因為除了這個,他不知道霍瑾瑜還需要什麼,錢財地位,霍瑾瑜樣樣都不缺。
唯一缺的,應該就是缺一個老婆。
隻可惜!性彆不對,他不是女孩子,他是男孩子,他和霍瑾瑜是同樣的性彆,以身相許這個肯定不行。
而這邊——
聽到報答,霍瑾瑜眼睛發亮,想到昨天晚上的那件花裙子,一點也不見外提出要求:“昨天晚上的花裙子,你穿著再給我跳隻兔子舞。”
話出口,霍瑾瑜又猛地搖了搖頭,補充道,“不行……一隻兔子舞有點太少了,最少也要給我跳——”
說話的聲音,戛然而止。
“你剛才說什麼了?!”
“……嗯……?什麼?”江輕舟茫然抬頭,不懂霍瑾瑜為什麼突然聲調拉老高,給他嚇一跳。
“你剛才說什麼了?”
鏡片之後的眼眸輕輕眨了眨,江輕舟遲疑道:“我剛剛……說了不知道該如何報答你。”
霍瑾瑜昂眉:“不是這句,是下一句。”
江輕舟一愣:“下一句?”他剛才還說了下一句嗎?
霍瑾瑜嗯了聲,將還記得的那個字念出來:“什麼女孩子,什麼相許的?”
“啊……”江輕舟逐漸瞪圓眼眸,後知後覺想起來自己剛才將那句心裡話給禿嚕出口了。
過濾了一遍那句話,發現也沒什麼,不明白霍瑾瑜為什麼反應這麼大。
慢聲溫吞道:“我剛剛思來想去,想了一圈,覺得古人那個救命之恩以身相許的說法很有道理。
霍同學你對我,還有我家的恩情,足以媲美救命之恩,所以我就想到了以身相許,隻是有點惋惜自己不是女孩子,很抱歉!不能給你以身相許。”
因為是坐在病床上說的這幾句話,霍瑾瑜又剛好站在他病床前那張座椅後面,所以江輕舟也就沒注意到霍瑾瑜垂在身側的手指猛然輕顫了一下,好似是被什麼東西燙到了。
發生了什麼?為什麼他會對江輕舟剛才那句話,反應那麼大,幾乎是下意識的反應。
霍瑾瑜沉思片刻,隨後他將其中那四個能牽動他異常的字,一字一字沉聲念了出來:“以、身、相、許?”
“對啊!”江輕舟不疑有他點頭道,“如果我是一個女孩子,你對我這樣好,我肯定會對你以身相許。”
“許什麼許?”霍瑾瑜陡然冷聲道,“以後彆再讓老子聽到這樣話。”
江輕舟呆了一下,不過很快回神:“是你剛才一直追著問,我才說的。你放心以後我絕口不提以呃……不提,不提。”
江輕舟回給霍瑾瑜一個相當乖巧聽話的笑臉,低頭卻是猛然翻了一個白眼,反應那麼大乾什麼,說了是如果,如果聽不懂嘛——
假設的一句話也能這樣冒火,果然直男都聽不得這種話,如果假設都不行。
其實,這真的是一個美麗的誤會。
如果江輕舟有讀心術的話,那麼他就會發現,此時站在他面前的霍瑾瑜,表面上看起來……面無表情。
但早在他剛才說以身相許時,大少爺已經非常自覺代入了他自己,他代入了自己的視角換位思考了一下。
結果就是,不換位還行,一換位大少爺內心升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危機感,他想要是換了一個人對江輕舟這樣好,要是換的那個人又正好是個女孩子,是不是……
江輕舟就會對那個女孩子以身相許了。
一想到這個可行性,霍瑾瑜整個人都不好了,一股無名怒火直充天靈蓋。
他養的貓貓兔,憑什麼要便宜了一個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野女人。
知不知道什麼叫先來後到。
大少爺暗自握拳,暗暗發誓以後一定要盯牢了他的貓貓兔,要是真的讓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野女人給拐走了,他想他這一輩都會吃飯不香,睡覺不著。
這能乾!
這不越想越不憤,大少爺理所當然在心裡罵罵咧咧罵開了。
因為最近新進修《高等藝術語言》大學,所以大少爺罵人的功力見長。
他罵的人也不是彆人,正氣那個八字還沒有一撇,未來會讓江輕舟以身相許的人。
自身相許?許個屁!
霍瑾瑜的粗口一句接著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