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天再次睜開眼的時候,已經是三個小時之後了,他是被肚子上隱隱作痛的傷口給弄醒的。
最開始沒完全清醒時,隻是覺得肚子上一陣陣的抽痛,不是很劇烈,等他徹底清醒過來時,那種劇痛讓他忍不住倒吸了口冷氣,立刻蜷縮起身體捂住了刀口。
真是,疼死了。
他深呼吸了幾下,勉強從那種疼痛中緩過來,按了按還有些發暈的腦袋,手肘撐著床,試圖做起來。
旁邊有個人淡淡的提醒他,“你最好還是躺著。”
江天一點兒也不聽話,還是自顧自的往起爬。
邵行無奈的搖搖頭,抬手打了個響指,江天忽然胳膊一軟,沒了力氣,撲通一聲又躺下了。
“你肋骨斷了一根,彆隨意動彈。”
江天伸手摸了一下胸口,果然摸到了柔軟的固定束帶,再摸摸小腹,那裡也纏著繃帶。
除了跳崖那次,這一次算是他出生以來受過的最嚴重的皮肉傷了。
以前跟著楚尤他們出去執行任務的時候,不管情況多危險,他都會被保護的很好,真要說吃苦受痛的話,可能也就是他過於莽撞導致任務失敗,回來之後挨打受罰的時候了吧。
想到這兒,他忍不住扭頭看了邵行一眼。
後者坐在靠窗的沙發上,左手隨意的搭在扶手上,右手拿著一本書在看。江天眯起眼看了看書名,是外文,不知道是法語還是德語,反正他看不懂。
江天躺在床上,自己踢了踢腿,把皺起來的被子弄平整,又給自己掖了掖被角,眼睛盯著天花板,問道:“那個人抓到了嗎?”
邵行翻了一頁書,“沒有,讓他跑了。”
江天鬱悶的歎了口氣,“我猜也是。”
爾後他忽然想起了什麼,趕忙補充道:“那個人手上有血腥味,我覺得他可能就是……”
“我已經知道了。”邵行中途打斷了他的話,似乎不準備再繼續下去這個話題。江天剛做完手術,精神還不太好,邵行不想讓他太費神。
所以邵行換了個話題,“不談這個了,剛才你醒過一次,還記得了嗎?”
江天疑惑的歪了歪頭,“是嗎?我醒過?”
看來是不記得了。邵行在心裡微微歎息一聲,未免有些遺憾,早知如此,當時江天衝他撒嬌的時候,自己就應該拿出手機錄下來。
江天絲毫不知自己幾個小時前丟人丟大發了,還在腦子裡想著犯人的事兒。
邵行的把目光從書上移到江天臉上,冷不丁的問:“傷口疼嗎?”
江天嘴硬,“用不著你管。”
邵行不怒反笑,“寶寶,你要這樣一副不知悔改的態度,那我要跟你算算總帳了。”
江天心裡咯噔一下,下意識往被子裡縮了縮,尋求安全感似的使勁抓住了床單,不安的問:“什麼總帳?”
“第一條,明知我會接你下班,卻直接去了同事聚餐。”邵行不緊不慢的,眼裡帶著危險的笑意細數著江天的罪狀,“第二,拒聽我的電話,十二次。”
“第三,遇到突發狀況不自量力、莽撞行事,將自己置身於危險之中。”
邵行放下書,站起身來,緩緩地走到江天病床前,似乎在暗示什麼似的,摘掉袖子上的鉑金袖扣,從容不迫的挽起了襯衫袖口,露出分明有力的腕骨。
他低笑道:“單論最後這一條,我覺得就算打爛你的屁股也不為過。”
“……”江天臉色頓時白得跟紙一樣,他以為邵行現在就要收拾他,立刻伸手捂住肚子,蜷縮起身體,嬌柔做作的呻吟起來:“好疼,傷口好疼…受不了了,要死了…”
邵行:“……”
他拉住江天的手腕,防止他總碰傷口導致惡化,同時也順口安慰了他一句,“放心吧,現在你身上有傷,我不動你,等你傷好了,你該受的罰一樣也少不了。”
江天渾身發抖:太狠毒了,哪有挨打還要告訴你具體時間的,這不是折磨人嗎?!
總之江天剛做手術就聽到了噩耗,心裡不免糾結了起來,想要傷口趕緊好起來,又怕痊愈之後邵行真的收拾他。
想來想去,江天就有點兒賭氣:憑什麼邵行說罰他,他就得乖乖趴下。他現在可不是邵行以前那條走狗了,如今他是一條獨立自主的、身心自由的、脫離了低級趣味的新時代狗子,要對一切不平等的主仆關係說不!
下午他的精神好了一些,稍微吃了點兒東西,坐起來靠在床頭,拿著手機和家裡的吉南視頻通話。
吉南一邊汪汪叫著,一邊用爪子費力的在鍵盤上打字,很快就發過來一條消息:
“很痛嗎?”
江天笑了笑,拍著胸口道:“不疼,沒什麼事兒咳咳咳…我的肋骨…”
吉南:“好好治傷,不要怕醫生。”
江天忍俊不禁,“隻有你才怕醫生,每次一往寵物醫院走,你就死命的往回拽我,你忘了上次生生把我拽了個跟頭,一頭栽進路邊的花池裡去了?”
吉南關閉了視頻通話。
“……”江天看著退回到聊天頁面的屏幕,無奈的搖了搖頭。
真的是,狗子開智之後,臉皮都變薄了,開個玩笑都不行。
江天放下手機,看向窗外的藍天白雲。屋裡很安靜,外面麻雀叫得嘰嘰喳喳的,在光禿禿的樹枝上蹦來蹦去,嬉戲打鬨。
江天有點兒出神,正放空的時候,忽然外面有人敲了敲門,江天覺得奇怪,要是邵行的話,根本不會敲門的,楚尤那騷狐狸更不會,而封霆一般不會單獨來探望他,好像他挺避嫌和江天獨處一室的。
“…請進?”
房門被推開了,一個嬌小玲瓏的女孩子探頭進來,看見江天便眼睛一亮,晃了晃手上的水果籃,壓低聲道:“我來看你了。”
江天迷惑的看了她一會兒,才從體型上看出這是昨晚他救下的那個姑娘。
小姑娘輕手輕腳的進來,關上門,對江天露出兩個小酒窩,“昨天可真驚險啊,多虧了有你在,要不然我鐵定了就香消玉殞了。”
江天啞然失笑,哪有自己說自己香消玉殞的?
他注意到這個女孩走路的姿勢似乎有些不便,好奇的看了一眼她的腿,還沒問出口,小姑娘就拽住自己褲腳往上提了提,露出了右邊細長的銀色合金假肢。
“是假腿哦,高中時出了意外,截肢了。”
江天微微皺起眉,低聲自言自語,“果然是他…”
“啊?什麼是他?”
“哦,沒什麼,你最近小心點吧,不要單獨出門。”
女孩坐在病床邊的椅子上,一邊給他剝橘子,一邊說道:“沒關係的,彆看我腿不好,其實跑得可快了,我以前是校足球隊的,哦對了,我叫陳梓然,是A大的大二學生,你呢,你在哪個大學讀書?”
“我?”江天忍不住笑了,“我看起來那麼年輕嗎?我都工作一年多了。”
“真的啊,看不出來看不出來,你比我們學校的校草長得都好看。”
陳梓然一邊吹著無敵螺旋彩虹屁,一邊把剝好的橘子遞給他,“來,嘗嘗,現在正是橘子好吃的時候…啊?你是不是身體不方便啊,要不然我喂你吧?”
她兩根手指捏著一瓣飽滿多汁的橘子,正要遞到江天嘴邊,忽然從身後伸出一隻骨節分明的手,握住了她的手臂,紳士而不容拒絕地將她的胳膊按了下去。
彆說陳梓然了,就是江天都沒注意到邵行是什麼時候出現在病房裡的,他來的悄無聲息,就好像一直在這兒似的。
他冷淡的看了陳梓然一眼,雖然嘴上帶著一點兒溫和的笑,眼裡卻沒有什麼溫度,他說道:“不好意思,江天剛做完手術,不能吃生食,把自己的東西拿回去吧。”
陳梓然抬頭看向他,愣了。
如果說江天是校草級彆的帥哥,那面前這個絕對是國際明星等級的。像江天這種,有點兒小帥氣,走在路上會惹人多看幾眼,在學校的話會有女孩主動追求。
雖然這種帥哥少見,但也不是見不著,多去街上走走,坐坐地鐵,也是能碰見幾個野生帥哥的。然而邵行這種就完全是生活中可遇不可求的了,一般隻存在電視屏幕裡。
陳梓然感覺自己今天撞見帥哥的運氣爆表了,簡直就跟瑪麗蘇裡的女主似的。
邵行又看了她一眼,不冷不熱的下了逐客令,“病人需要休息,你可以走了嗎?”
陳梓然對上他的眼神,不由得後背發寒,打了個哆嗦,同時又很悲傷:她的三分鐘女主體驗卡這麼快就到期了嗎?
江天安慰她:“沒事,你今天先回去吧,一會兒天黑了,你一個女孩子很危險。”
陳梓然點點頭,“那我先回學校了,你好好養傷啊,改天我再來看你。”
目送姑娘離開,江天又轉向邵行,抱怨道:“你有必要對她那麼凶嗎,看把人家嚇得。”
邵行冷笑道:“不然呢,把她留下來,親手喂你東西吃?”
“不行嗎?”江天就是仗著自己是個傷員,邵行不敢對他怎麼樣,所以膽子格外的大了起來,斜著瞥了他一眼,故意道:“我單身,年紀輕又長得帥,還不能有小姑娘追求了嗎?”
對於剛才陳梓然那些看似不經意其實是故意的小動作,江天不覺得有什麼不妥,甚至出於男性的本能,他刻意縱容了對方。
畢竟自己對陳梓然來說,是舍身相救的恩人,小女孩嘛,對英雄總是會有點兒崇拜的情節,更彆說江天長得好,年紀也和她相仿,倆人都是單身的話,大大方方的表達好感也挺好的。
壞就壞在邵行明顯不會允許他有第二春,他溫柔的微笑道:“最好還是不要這樣,寶寶,如果不想讓她年紀輕輕就從這個世界上消失的話。”
江天沉默了一下,憋出兩個字來,“變態。”
邵行絲毫不在意,從容回道:“這一點我倒是無法反駁,所以你這個中肯的評價,我接受了。”
江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