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了,導師。”戴著護目鏡進入房間的科波特和貓女看著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瓦西爾熟練地一盞盞熄滅牆上的燈,鬆了口氣說。
他們的面前並沒有斐莉達的人影,隻有一面等人高的穿衣鏡。十二盞燈逐漸熄滅,但鏡面透出的光亮並未減弱。如果有人肯冒著入迷的風險湊近觀察,會在光芒中看見鏡子裡斐莉達若隱若現的影子。
瓦西爾告訴科波特和貓女,任何直視了鏡面上光芒的人都會被拖進清醒的夢境裡。剛剛初出茅廬的蝙蝠俠就是這樣中了招,不過如果他在這個房間裡待的時間再久一些,斐莉達編織的清醒夢就要露餡了——好在他在光芒失效的最後一小段時間匆匆從房間裡逃了出來,大概是導師用恐懼支配了他吧。
“蝙蝠俠沒找到謎語人?”鏡子裡的斐莉達說。
“誰是謎語……哦,那個尼格瑪。蝙蝠俠根本沒去找他。”貓女說,“他不是衝著謎語人來的。”
“對,他是衝我們來的,不過暫時沒事。”斐莉達歎了口氣,“科波特,你的企鵝們不小心吸引到蝙蝠了。”
科波特看起來如遭雷擊,緊接著臉色一暗,緊咬牙關。斐莉達及時在這位性格偏執的青年回到幫派發動大清洗之前打斷了他的思緒:“但不是你們的錯,是我忽視了他。以後你們活動的時候都注意一些,不要和他對上。”
“真的需要對他那麼小心嗎?”賽琳娜問,“他不過隻是一個穿著緊身衣獨來獨往的傻瓜。”
雖然這話也有點把她自己罵了進去的嫌疑……但當貓女開始語言暗示他們可以抽冷子找一大夥人來把蝙蝠俠給“教訓”一頓之後,斐莉達還是有點繃不住了。
“想想他那身衣服要多少錢吧。”她歎了口氣,“和這樣的人為敵可沒什麼好處。”
“導師說得對。”科波特繃著臉,一臉嚴肅地說道,“我們終將會控製哥譚市,沒必要和一個鬥篷怪人計較。”
面板上積攢了一堆“鬥篷怪人”邪名的斐莉達感覺胸口中了一箭。
她深吸一口氣,決定不和這幾個思維與正常人迥異的下屬計較:“謎語人的處理不變,其他事情等我回來再說吧。”
她在鏡中的影子開始後退,淹沒在了漫宿的光芒之中。最後,光芒褪去,鏡子恢複成了普通的銀面,隻有瓦西爾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它。
“其實我一直沒搞懂,老板是個魔法師嗎?”賽琳娜和科波特一邊往房間外走一邊說,“瓦西爾不是個人也就算了,怎麼你看起來也完全不驚訝的樣子?”
“不要去想導師的力量,你能想到的一定不會觸及到導師千分之一的深邃。”科波特雙手撫胸,認真地回答,“越和她接觸感受就越深,你以後就明白了。”
“我隻明白了一件事:你是邪o教徒。”賽琳娜抱臂答道。
…………
很難描述謎語人在看到開門進來的不是蝙蝠俠,而是剛剛那幾個人的時候,心情有多麼絕望。他在大腦充血之中仔細地觀察了這間密室昏暗的環境和隱蔽的裝飾,再次強化了自己的結論:這是一個聲名不顯的密教團體。
謎語人在心裡直呼倒黴。他有著豐富的與各種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的經曆,於是他也深深地明白一個真理:不要試圖和邪o教徒講道理。眼下人為刀俎他為魚肉,隻能平心靜氣,等待逃跑的機會。
不會吧,不會吧,不會有人明知道愛德華·尼格瑪擁有怎樣的驚世智慧還想把他弄死吧?尼格瑪在心裡開始默默祈禱,祈禱這群人抓他不是為了找一個聰明的靈魂當祭品。
“不是,我說,企鵝……”那性感女子一邊推走那張放在倒吊的謎語人下面的餐桌一邊說,“你就不能把光線弄亮點嗎?知道的這是我們給老板開的慶祝會,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一群原始人在山洞過夜。”
“為了隱蔽,這個房間還沒接電。”被稱為企鵝的那個瘦削青年歎息道,“導師又不可能同意我把來乾活的電氣工程師弄死,隻能我自己來。”
“行,隨便吧。”那女人說,“我說原生先知,能不能動作快點?老板交代了我要怎麼處理這個……”
她抬起眼睛看了尼格瑪一眼,然後用一種難以啟齒的表情說:“……謎語人。”
且不說這群人怎麼知道他這個外號吧,他們對他稱號的態度讓他感到深受冒犯!謎語人在心裡發誓,如果能脫離這根該死的繩子,他一定要報複這個可疑團體。
“什麼?”被叫做企鵝的青年——就叫他企鵝人吧——語氣懷疑地說,“可是我也收到了交代。”
“你懷疑我?”女人反唇相譏,“她親口和我說的。”
“哦,我豈敢啊,小貓咪。你甚至還管導師叫老板呢。”
“你找死嗎,企鵝?!”
“咕。”一直在走神的那個俊美男子終於扭過了頭,他的脖子旋轉角度絕對超過了270度,用一種黏膩的語氣慢吞吞地說,“嗯,我也收到了指示……”
“導師……要我們……把他的靈魂送去漫宿……”
站在謎語人底下的幾個人肉眼可見地變得興奮了起來。他們抬起頭,盯著謎語人,幾雙眼睛幽幽閃爍如鬼火。
“那一起動手。”“一起。”“呱呱。”
他們七手八腳地把他從天花板上放了下來,愛德華·尼格瑪絕望地閉上了眼睛,開始拚命掙紮了起來,被堵住的嘴裡發出“嗚嗚”的聲音。哥譚最偉大的謎語顧問看來今日就要命絕於此,死因竟是被獻祭進了邪o教儀式!
——至少把他的嘴鬆開,讓他發表一下遺言吧?!
企鵝人、貓女和原生先知把被他們俘虜的謎語人拖進了一個由企鵝人準備的房間裡。這個房間的四壁都被粉刷成雪白,企鵝人看了看懷表,然後拿走了謎語人嘴裡的堵塞物。
謎語人立刻抓住良機,試圖蠱惑這幾個邪o教徒:“諸位,你們可知世上神靈有多……唔噗!”
他被企鵝人頭向下按進了一桶白色顏料裡。等他重新被人拔出來的時候,身上的顏色已經和房間的背景融為一體,全身一片雪白,有氣無力地往外吐著白色的顏料泡沫。
自認為學識卓著的愛德華·尼格瑪在腦中搜腸刮肚,也不知道哪個宗教的獻祭儀式是需要把祭品全部染成白色的。
還不等他緩過勁來再次開口說話,貓女緊隨其後,手持不知道什麼東西的頭骨,在他的腳底大咬一口。謎語人痛叫一聲,奮力掙紮,腳下鮮血四濺。
這下子倒是能和某些小眾宗教對上了,但是其他方面又完全不符合記載。謎語人憤怒地張開嘴,想問個清楚。
企鵝人眼疾手快地再次把他的嘴塞上了,完全忽視了謎語人目眥欲裂的表情。
他急忙拿著刷子用白色油漆刷乾淨謎語人的鮮血沾到的地方,對著貓女低聲抱怨了起來:“導師要求我把他放進沒有顏色的房間,你是不是來給我找麻煩的——”
“老板還跟我說要讓一條蛇咬傷他的腳底呢——”
“那你剛剛怎麼不在我對他染色之前先用那個蛇頭咬他?”
“誰讓你下手這麼著急!”
這場景荒謬到謎語人簡直懷疑自己在做夢:這幾個邪o教徒是因為怎麼折磨他而吵起來了嗎?!
等到那個俊美得好像沒有骨頭的男人默默剪掉他的一縷頭發,結果不小心把頭發落在地上,再次招來企鵝人破口大罵的時候,他已經放棄開口說話的念頭了。
謎語人從未如此痛恨過自己的命運。這群邪o教徒不但折辱了他,還弄出了這麼荒謬的儀式,他再次在心裡發誓如果能活下來,一定也要讓他們知道一下絕望的滋味。
最後,他隻聞到一股鮮血和鮮花混合在一起的香氣,就眼前一黑,什麼都不知道了。
————
“等你很久了,謎……你怎麼成了這個樣子?”
一個女聲喚醒了尼格瑪的思緒。他低下頭,發現自己竟然出現在了一片林地的邊緣,頭頂亮銀色的月光照亮了他的身體,也照亮了他身上那些到處流淌的白色顏料……
一個黑色長裙、頭戴禮帽的女人站在他面前,嘴巴微張,似乎對他的模樣感覺很意外。
原來他沒死!這個事實讓謎語人瞬間重回理性,迅速捋清楚了自己所處的處境。隻要這群人不是一上來就要把他弄死,他就有自信能夠翻盤。
“血色珍珠,黑色長裙,你是他們的導師。”謎語人滿不在乎地試圖抖掉身上的顏料,微笑著說,“這個稱呼似乎能體現出你的內心深處渴望支配,蓋因教導正是支配和操縱的重要一環。”
黑衣女子一言不發,微微垂下了眼瞼。謎語人的微笑變大了一些,他忍著腳底的疼痛,一瘸一拐地向她走近:“要聽個謎語嗎?什麼是聾啞的,但總能告訴我們真相?”
那位神秘女子仍然沉默,一隻手在空氣中勾畫著什麼,很顯然她根本不在乎尼格瑪說了什麼。謎語人有些遺憾自己那根趁手的手杖不在身邊,但好在他的衣服沒被扒掉——他閃電般從袖中抓出一塊被打磨成利刃的鏡子,毫不拖泥帶水地朝那個好像在發呆的女人的脖頸劃去!
“啊,找到路了。”他突然聽到那女人嘀咕道,那片鏡子從她脖頸的位置劃過,但刺了個空——在本該是身體的位置,實際上空空蕩蕩,什麼也沒有。謎語人的瞳孔微微收縮,危險的直覺讓他頓時渾身僵硬。
“剛剛忘記回答你了……謎底是鏡子。”一個聲音在他耳後輕輕說道,“現在,輪到我了……要聽個謎語嗎?順便一說,我不喜歡謎語。”
不等尼格瑪做出反應,他就像一片被狂風吹走的樹葉那樣慘叫著向後飛去。等到他的雙腳重新落回實處時,他驚愕地抬起頭,看著那扇難以用任何語言描述的巨大的、牡鹿雙角形狀的門扉。這扇門的寬度足以容納一艘巨艦穿行其中。哪怕它早已面目全非,殘破不堪,門扉上古老的文字和背後透出的神秘輝光仍然幾乎讓他癡迷……
一行歪歪扭扭的文字吸引了他的注意:答出謎語,方可通過。
就在謎語人失神的時候,門旁凹坑裡臥著的一個碩大的、受了傷的金色頭顱轉了過來。它的聲音隆隆作響,從破碎的下顎和嘴巴中吹出的風幾乎讓尼格瑪站立不住。
“何處覓仁慈?”它問道。
謎語人絕望地看著它——頭一次,他發現自己不知道謎語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