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停雲偏開頭去,他的臉色蒼白無比,邏輯的衝突讓他不敢去想寧沉話裡的意思。
他抿著唇,沉默半晌後,終是道:“……抱歉,我想靜一下。”
他承認,他還心存僥幸,他不願相信,他不敢妄下定論。
他不想殺天驍。
不想。
如果……如果天驍真的不是那樣的呢?
如果,如果那個暴戾無端,性情古怪的魔尊是假的,如果那個不會濫殺無辜,甚至還會出手救人,脾氣不好但是很容易哄好的傲氣大貓,才是真的呢?
謝停雲承認他就是想自欺欺人。他很想放任感性,屏蔽理性,哪怕內心那個一直以來的責任心告訴他,他身上還背著重任,他要煉出足以破開天門的劍,然後一劍斬開天門。
寧沉有些傻眼,他沒想到本體都做到這個程度了,謝停雲居然還是模棱兩可的態度,他屬實有些不理解。
寧沉撓頭:“不是,師兄,魔尊都要你們的命了。”
謝停雲的脊背無端顫抖起來,他深吸了一口氣,說道:“……我知道。交給我。”
寧沉很難不懷疑他話裡的意思。
天極絲已經到手了,怨鬼境裡能拿到怨鬼淚,還差一個青磐角就差不多能集齊材料了。
天極絲和怨鬼淚有兩個作用,一個是用來煉製天劍的材料,另一個是作為取魔心的材料。
畢竟魔心強悍無比,不是一般的強度能夠傷害的,徒手或者用劍都不一定能取出來。
要不然等拿到青磐角之後,給謝停雲再來點刺激?
寧沉以為謝停雲現在也許最多隻是有些舍不得這個打架的伴侶而已。
畢竟像他們兩人這樣水平旗鼓相當認真打起來能打幾天幾夜的宿敵當真很少見了。
寧沉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畢竟他就是這麼想的,所以寧沉理所當然地認為謝停雲也許也會這麼想。
不過,到時候如果換了新身體,身體的所有數據是按照現有軀體一比一複製過去的,如果謝停雲不介意和一個詐屍的人繼續打下去的話,寧沉死完想個辦法回來找謝停雲也不是不行。
寧沉暗歎一聲,轉頭衝著千年老錦鯉說道:“繼續?
他們現在有兩種方式可以從魘靈邪陣出去,一種是抽到生門,這個最簡單。
另一種是抽到死門,然後趁著大家玩完之前趕緊找到陣眼並將其摧毀。
寧沉想的是要麼讓千年錦鯉試一下能不能一發開出個生門來。
如果不行的話,還不如讓寧沉來試試能不能直接開出一個死門,不然這麼一個個門抽過去,在神魂上留下的傷一直在疊加,相當於一直在消耗他們的狀態。
但寧沉也不好說。
畢竟現在魘靈陣法已經落到了妖尊明燭手上,寧沉要是連開幾把都是三凶門,就是不給他死門,那也一樣難受。
錦鯉長老捏了捏指骨,伸手選了右邊第二扇。
沒被選中的門逐漸暗淡消失,選中的光門中間緩緩浮現出了一個“傷”
“?[(”
轉眼之間,眾人又被拽入了新的場景裡面。
雪狼面無表情地被天南抱進懷裡,像是很想說些什麼,但是張了張口,最終還是沒說。
天南開心地把臉埋進雪狼柔軟雪白的皮毛裡面,說道:“你好軟啊,你居然是狼。”
雪狼從鼻子裡哧出了一口氣。
這段時間天南趁著雪狼重傷,小心翼翼地動手動腳卻沒被咬,因此從那以後膽大了不少。
等到雪狼傷勢好得差不多了的時候,距離天南救下他的時候已經過去了大半個月了。
妖族昔日的王遭到暗算與背叛,沒有妖想得到雪狼此時還活著。
並且和一個人族修士窩在深山老林裡,不情不願地陪著人類打獵。
捕捉獵物這種事情,對於一隻狼而言,簡直是輕而易舉。
然而天南隻會蹲在他面前,雙眼亮晶晶地問道:“幫忙抓一下啦小狐狸,可以抓嗎?抓到什麼今晚吃什麼,抓點好吃的行不行?”
“……”
雪狼黑了臉:“你到底要吾強調多少遍?”
“好的好的,狼,你是狼,狼王!”天南便大膽地伸手圈住了雪狼,埋進他的皮毛裡蹭來蹭去:“抓一隻嘛,一隻而已——”
好似雪狼不答應他就要這樣一直蹭下去一樣。
“……”雪狼從他懷裡鑽了出來。
他望向遠方的叢林,來自高階大妖的威壓無聲彌漫出去。
天南渾然不覺,他看著雪狼說道:“你就這樣看著就能捕捉到獵物?這麼厲害?”
雪狼哼了一聲,沒理他,而是朝著遠處揚了揚下巴,道:“去撿。”
天南:“啊?!就這樣就行了?”
雪狼道:“是,去。”
天南噢了一聲,乖乖地朝著雪狼指的方向走了過去。
他在叢林之中翻來找去,一低頭猛然看見一隻悄無聲息斷了氣的野兔,不由得驚呼道:“這也行啊?”
雪狼哼了一聲,說道:“拿上,走了。”
天南在回去的路上甚至還一直在叨叨問道:“你怎麼做到的?好厲害。”
“你既然能聽懂人話,也能說人話,那你的修為是不是很高強啊?抓個野兔居然站在原地看一下就行了,好羨慕。我都抓不到。”
“話說,你能變成人形嗎小狐狸?你現在就已經長得夠帥了,變成人形的話,豈不是更帥?”
“讓我看看嘛讓我看看嘛!”
“你有名字嗎?我能知道嗎?你都知道我的名字了,你要是不告訴我,我就一直叫你小狐狸。”
雪狼已經對這個改變了他的種族的稱呼麻木了,他說道
:“沒有。都沒有”
“?_[(”
到家以後,天南十分嫻熟地處理了野兔,途中順便支使雪狼去叼點酸果回來,雪狼忍了又忍,最終在天南又一次圈著他蹭來蹭去的動作下爆發了。
雪狼衝著他呲牙說道:“你是狼還是吾是狼?!”
天天逮著他蹭來蹭去!
天南回以無辜的眼神,並且小聲說道:“我就是想要點酸果而已。我走不開。”
“……”
雪狼一拳打在棉花上,忍辱負重地去了。
兔肉烤好之後,天南撕了一半下來,放在了雪狼的面前。
雪狼扭過頭,不為所動:“不吃。”
你們人類的東西,他才不稀罕。
天南於是忍著燙撕下一片兔腿上的嫩肉,吹了吹,遞到了雪狼面前。
雪狼扭頭。
天南不依不饒地跟上。
重複了四五回,雪狼敏銳的嗅覺裡全是炙烤兔肉的味道,偏偏天南依舊窮追不舍:“就一口而已,又沒毒。”
雪狼實在拗不過他,隻好張口吞了。
天南高高興興地自己吃了一口。
有第一次必有第二次,天南喂過一次之後,第二次把撕下來的兔肉遞到雪狼面前時,雪狼顯然就沒有這麼不屑了。
但他依舊裝作一副不在乎的樣子,一雙好似落了雪般的狼眸看了那塊兔肉好幾眼,這才肯叼下來吃掉。
天南於是嘿嘿笑了起來。
就這樣,一人一狼度過了很寧靜的一段時光。
天南沒有家人,從小都靠自己才僥幸一直活了下來,這回有隻活的毛茸茸陪他,他便意外地很開心,天天逮著雪狼玩來玩去,偏偏雪狼吃人家的用人家的,這條命是人家撿回來的,拒絕顯得他十分白眼狼。
妖域那邊不急著回去,讓新王嘚瑟多一段時間,等雪狼修養得當,他必定回去讓他們知道背叛王的下場。
天南的性格似乎格外的單純,也許是因為本身天資也不是多麼聰穎,即使努力修煉了,也還是在金丹期滯留多年。
他沒有多高的眼界,對外界的人和事所擁有的警惕心也少得可憐,一隻重傷的毛茸茸就能讓他放下戒心。
雪狼有時候總在想,自己若是什麼圖謀不軌的人,以天南這個性子,豈不是早晚都要被人騙得一點不剩。
雪狼的確沒有名字。在妖族中,隻有經過廝殺和爭搶之後坐到了妖王的位置上,才有資格為自己取一個尊貴的名字。
在遇見天南之前,他剛經曆過一場激烈的廝殺,還未坐穩妖尊之位,就被昔日部下背叛重傷。
因此也沒時間取一個不重要的名字。
而在天南這裡,似乎隻有每日吃什麼、玩什麼、以及晚上睡覺雪狼肯不肯給他抱著睡才值得他的重視,其他似乎都無足輕重。
雪狼盯著天南安靜的睡顏,無聲呲著牙,心道:“吾可是狼王。吾可是妖尊!”
然後在天南迷迷糊糊醒來發現懷中空空的時候自覺從旁邊鑽回他的懷裡,等著天南伸手將他抱回溫暖的被窩裡面,閉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