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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她就在那’, 直接讓眾人的涼意涼到了心底。
“那個啊……雪雪？我們剛剛不是討論過這個問題嗎？”陸蘇然轉過頭，想和天殊雪說, 劉招娣已經去世了，但是卻發現女孩的眼睛格外認真。
而且……
她的眼睛裡，是什麼？
從天殊雪的瞳孔倒影中，可以看到一團白色的東西，就漂浮在劉招娣的神像附近！
陸蘇然揉揉眼睛，還以為自己看錯了，想要再靠近點觀察。
結果，被宋嫣雨拉了過去。
“小陸你乾嘛呢？”女生們用奇怪的目光看著自己。
陸蘇然這才發現，自己剛才的距離確實離天殊雪有點近了，差點就碰到她的鼻頭。
“我……我隻是想看看清楚，對不起。”他碎發後的耳朵有些發紅。
天殊雪歪歪頭, 不太懂發生了什麼。
宋嫣雨叉腰，“看什麼看？你還想看什麼清楚？大庭廣眾之下，也不能這麼乾啊！身為朋友你好意思嗎！”
“不是！”陸蘇然趕緊回道, “你們誤會了！我沒有這個意思！你們看雪雪的眼睛！她的眼睛裡面，神像上有一團白色的霧氣！”
為了防止自己被當成什麼色狼，他解釋的速度堪稱一絕。
果然, 這麼一說之後, 宋嫣雨也湊到天殊雪的眼睛邊上看，然後驚奇起來：“咦？是真的！那是……劉奶奶的靈魂嗎？”
天殊雪又歪了歪頭，眨了一下眼睛, 說道：“劉招娣沒有離開這個世界，她隻是換了一種在這個世界上的方式，媽媽是這麼說的。”
這……確實是這樣。
可是光隻有天殊雪能看到靈魂，就已經夠詭異了。
“雪雪。”向雲也來到她身邊, 微微彎曲膝蓋，試圖從她的眼中窺取死者的氣息。
但是沒看幾眼，就又被宋嫣雨趕走了。
“哎哎哎，朋友歸朋友，你們男人不要靠我們雪雪這麼近，怎麼一點男女意識都沒有。”宋嫣雨就像護犢子的老母雞，死命的攔著他們不讓靠近。
最後，幾名女性站在天殊雪面前，確認她確實能看到不一樣的東西後，才開始商討。
“雪雪，你能和劉奶奶說話嗎？”向雲問。
天殊雪搖搖頭。
“劉招娣的靈魂被鎖在裡面了，那裡很黑，找不到回來的路，要破除才可以讓她出來。”
向雲追問：“那要怎麼破除呢？可以告訴我們嗎？”
天殊雪還真的想了想，她想的時候不能被其他人打擾，面容十分認真，就像在思考一個人生大問題。
在思考過後，她這麼說道：“‘路引燈籠’應該可以，燈籠可以照亮黑暗，尋找道路，媽媽是這麼說的。”
眾人再次：“……”
向雲不恥下問：“路引燈籠是什麼？”
他看過很多書，但大部分的書都是文學方面，很多涉及民俗的東西還是一竅不通，和天殊雪在一起，自己就像個文盲。
天殊雪倒也不會嘲笑彆人，她是個很認真的孩子，見大家都不知道，就解釋了一下。
“是可以帶靈魂穿越黑暗的燈籠，靈魂離開陽間，去其他地方的時候需要用到，媽媽是這麼說的。”
搞了半天，也是媽媽的解釋！媽媽真的好博學啊！
不愧是媽媽！
“那路引燈籠應該怎麼做呢？”向雲再一次不恥下問。
俗話說得好，三人行，必有我師焉，既然是自己不會的知識，而且現在還特彆用得到，那就虛心求教吧，畢竟天殊雪也不是那種，仗著自己有學識就得意洋洋的人，她平等的看到每一個求知者。
“嗯……”天殊雪開始四周檢查起來，“要有材料，不然做不了……”
她開始在院子裡走來走去。
突然，一個跑動，就跑向了右側的走廊。
大家：！！！？？？
雪雪？！
怎麼突然跑到那裡去了！
天殊雪跑的很快，沒一會就推開其中一扇門。
雜亂的房間內，眼睛漆黑的小孩站在房梁上看著她。
“您好。”天殊雪抬頭，“我想找紙和竹子，請問小朋友知道哪裡有嗎？”
小男孩頭哢嚓一下歪到肩膀處，用漆黑的瞳孔盯著天殊雪，隨後抬起手臂，指著裡面。
“好的，謝謝您。”天殊雪說道。
等後方其他人追來，房間裡已空無一人。
“雪雪，你在和誰說話呢？”宋嫣雨問道，順便走進屋子裡咳嗽兩聲，“這裡有沒有人住啊，怎麼是雜物間？堆得這麼亂。”
“我和小朋友說話。”天殊雪回答。
宋嫣雨肩膀一抖，“什麼小朋友？”
“嗯……昨天晚上和我一起玩皮球的小朋友。”天殊雪回答。
眾人又是一陣沉默。
昨天？？？晚上？？？和你玩皮球？？？
等等，所以昨天晚上那長久不絕的拍皮球聲，是你們發出的？？？
這合理嗎？
眾人滿頭問號。
向雲要抓緊時間問個清楚，他發現自己要是不及時問天殊雪各種問題，很可能問題已經積攢到他不清楚的程度了。
“什麼樣的小朋友？雪雪你還記得嗎？可以把你們玩皮球的事情具體的說一遍嗎？”
天殊雪看著他，向雲看著她的眼睛，總覺得她眼中倒映出的自己……背後有什麼東西一閃而過。
“小朋友在拍梁建材的頭。”天殊雪說道，“我告訴小朋友，不可以拍彆人的頭，這樣是不禮貌的，小朋友和我一起放回去了，小朋友很乖，我陪小朋友玩了一會皮球，就去休息了。”
眾人：……
………………
“你……再，說一遍？”向雲有點艱難。
天殊雪：……？
她的眼裡明晃晃寫著‘為什麼朋友還要我再說一遍，是沒有聽清楚嗎’這句話。
但是她照做了。
對於朋友，她向來百喊百靈。
重複之後，大家已經無力再去吐槽了。
宋嫣雨顧不上害怕，有氣無力的問道：“所以梁建材的頭，是你放到他桌子上的？”
天殊雪點點頭。
“因為雪雪帶的針線不夠，不能縫到脖子上。”
不不不，縫到脖子上才更可怕吧？所以之前她說的縫起來就好，真的是物理意義上的縫起來嗎？這更可怕吧！
越想越不對勁，大家還是停止發散思維，不去想昨天晚上的事情。
即便如此，向雲還是深吸一口氣，對天殊雪道：“雪雪，以後如果遇到了什麼事情，記得告訴我們，好嗎？”
“什麼是遇到事情？”天殊雪問。
對她來說，她隻是在睡覺前遇到了一個調皮的小孩子，和他糾正了不好的行為，再陪他玩耍了一會啊。
這真的真的，隻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啊，為什麼要報告呢？
向雲：“……”
他已經打算擺爛放棄掙紮了。
李星鶴搖著向雲的肩膀，“醒醒！醒醒老雲！如果連你也放棄尋找真相，還會有誰做真相的引路人！”
主要是大家都已經放棄思考了，他們完全跟不上雪雪的思維，一想到昨天晚上雪雪和一隻鬼玩了一小時的皮球，大家就腦殼子疼到完全無法思考。
那可是殺掉梁建材的鬼誒！還在拿他的頭當皮球玩！到底是怎麼天殊雪勸回去的！
“……好了，各位。”陸蘇然打斷眾人的呆滯狀態，轉而對天殊雪道，“我們還是快點找材料吧，好嗎？雪雪。”
天殊雪點頭，開始在房間裡尋找起來。
因為房間裡的灰塵太重，李星鶴有嚴重的過敏性鼻炎，他隻能在外圍幫忙。
大家不知道雪雪要尋找什麼，雪雪也很難說清，就幫她清理周圍的雜物，直到天殊雪尋找到物品為止。
終於，在半個小時的大掃除後，他們在三四間雜物房裡找到了天殊雪所要準備的東西——竹絲、奶白色的紙張、膠水、剪刀。
“我要做燈籠。”
將這些東西放到供台前面，天殊雪說了這麼一句話，然後就開始動手做了。
向雲觀察了一會，也動手學起來。
雖然現在未必用得上，但是以後說不定會有機會用上呢？多學一門手藝總沒錯。
見此，其他人也默默學起了天殊雪的樣子，開始用竹絲編織，形狀如瓜形，很是奇特。
做好之後，就要上紙蒙住了。
這一步也是極為重要，一個不小心就會把紙弄破。
真不知道天殊雪的手為什麼這麼巧，從開始編織起，和其他人就不是一個維度的，刷刷刷幾下就將燈籠的基礎形狀框好，連紙糊的都非常快準狠，一點都不給它壞的機會。
好強！
再對比他們手裡做的，那不就是廢物嗎！
“做好了。”天殊雪說道。
大家再一次收到打擊，這是來自大佬的降維碾壓。
向雲看著手裡一塌糊塗的燈籠，心道自己果然不適合做手工，便起身說道：“既然做好，那我們就開始吧。”
“嗯。”天殊雪回答。
她走到供台的前面，手裡拿著路引燈籠，開始念念有詞。
“念念燈籠經，燈籠點起心裡明……”
“這是在做什麼？”李星鶴小聲問道。
沒想到天殊雪聽到了，停下來看他，“要念《燈籠經》，嗯，七七四十九遍，媽媽是這麼說的，老師也是這麼說的。”
“你們老師還教這玩意兒？”李星鶴感慨，“好厲害啊。”
向雲又想到了雁鴻中學，一時間一言難儘。
天殊雪於是繼續念道：“……心裡明，一千八百難買竹絲燈，祝禱南海觀世音，觀音菩薩來引路，引得金橋銀橋路，觀音菩薩帶路好放心。*”
念完一遍，天殊雪就拿起紅筆，在燈籠上點上一個點。
隨後繼續念第二遍。
“念念燈籠經，燈籠點起心裡明……”
就這樣，在念得大家昏昏欲睡的時候，四十九遍念好了。
天殊雪停下手裡的筆，將紙燈籠放在供台上，從背包裡拿出口紅形狀的打火機，點燃燈籠，燃燒起來。
“給劉招娣。”她說。
火勢一下子就旺盛了起來，隨後火焰卷成一個漩渦，在中間不停打轉，旋轉著旋轉著，很快就將燈籠燒成灰屑。
成功了嗎？
眾人期待。
在他們的注視下，那尊枯瘦的‘神像’，也就是劉招娣的屍體，開始出現裂縫。
哢嚓、哢嚓。
從頭頂的裂縫一直往下，最後貫穿整個屍體，將它開裂成兩半。
在這之後一道純白的靈魂從中誕生，對外面還處於一個迷茫的狀態。
在看到眼前的向雲等人之後，靈魂之身的劉招娣突然飛來，語氣激動。
“可可！各位先生女士，可可回家了嗎！”
可可，是劉招娣的心頭寶啊。
她寧願將自己拖回這個魔窟，也要將可可送出去，可是如今……
“我們……我們確實把可可送出去了，是雪雪送的。”向雲展露出身後天殊雪的身影。
“祭之女……”劉招娣喃喃，無人聽清。
隨即，她跪在地上，深深一拜，“感謝您。”
“等等，劉奶奶，可是現在還有一個問題，可可她……被帶回來了。”看著如此虔誠的劉招娣，向雲甚至都不願意將真相告訴她。
劉招娣瞳孔收縮，“可可？不……可可怎麼會被帶回來？”
看得出她很著急，一點都不在意自己的狀態，反而對可可關愛有加。
眾人隻好又解釋了一遍來龍去脈。
“劉奶奶。”豐大潘出面了，一臉正氣，“您放心！我豐大潘一定會把可可帶回來的！您知道可可在哪裡嗎！隻要有我豐大潘在，可可一定會沒事！”
不管如何，豐大潘是將這件事情的責任攬到自己身上的，他不忍心看著這麼小的孩子去送死。
劉招娣渾身顫抖，似乎不敢相信可可又被人帶了回來，她的眼中突然迸射出精光。
“還有！還有機會！可可一定在禱陰村！還有機會把她救出來！請各位大人幫幫忙！我的靈魂被囚禁多日，如今解放之後煞氣反噬，快支撐不了多久了。我也知道，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所以等我消失之後，大人們可以去供台，拿取我的屍首，那應該被製作成了紀念品，我會祝福你們……”
李星鶴是急性子，乾脆道：“劉奶奶，你先說可可在哪裡啊，不然我們也救不了啊是吧？”
劉招娣的身影已經開始消散。
“可可現在還活著，要在生子宴，龍婆婆才會將她製成人偶，封印到年畫裡，成為送子仙童……關押可可的地點隻有龍婆婆知道，所以想救她，隻能在當天晚宴上……一切…拜托……你們……”
劉招娣慢慢說完，最後一點靈魂也消失在空氣中。
天殊雪望著乾淨如洗的天空，回頭問陸蘇然：“劉招娣永遠消失在世界上了嗎？”
陸蘇然沉默了一下，回答：“嗯……是的。”
“她永遠的離開了這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