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第一站 “一根麻繩穿頸過。”……(1 / 1)

*

在對十安村幾乎一無所知的情況下, 乘客們迎來了旅遊的第三天。

這天,他們要所進行的旅遊項目是——十安村本土特色競技體驗。

真鬼扯。李星鶴往兩邊看看, 在心裡嘀咕了一句。

“隻要我們不逃跑, 繼續往農田走,就不會受那股神秘力量控製。”一邊的向雲道。

他故意放小聲音,隻夠身邊幾人聽到。

在這裡的人本就是萍水相逢, 不過機緣巧合坐在同一輛公交車裡, 又機緣巧合的來到鬼村罷了,既然大家都不想好好相處, 各有意見, 那向雲也沒必要去幫助他們。

他的身邊慣例站了李星鶴, 前面是彎腰駝背的豐大潘。

宋嫣雨和陸蘇然剛才主動出去搭建墳墓, 了解情況後,向雲倒是對兩人有所改觀。

出門時, 他們也走在斜前面不遠處。

費宇和另外兩個學生馬樂、張頌頌走在一起,位置比較遠,不算在內。

剩下的乘客……基本沒有能一起分析討論的人。

走著走著,向雲總覺身邊少了個人, 回頭一看, 果然是李星鶴不見了。

再回頭一看,這隻‘拿耗子的狗’,正落在隊伍最後,試圖和慢悠悠行走的天殊雪搭話。

不,不是試圖, 是已經搭上了。

速度真快,做其他事的時候可沒看他這麼積極,果然越奇怪的人和東西, 就對他越有吸引力嗎?

在一眾沒有閃光點的乘客中,完全沒有情緒波動,我行我素的天殊雪,確實是獨樹一幟的存在。

隻是——

向雲蹙眉。

他還是覺得這個女孩有點問題。

或許是直覺吧,他總覺得天殊雪不是表面表現的那麼簡單。

她真的和其他乘客想的一樣,是個智商有些低,某些方面有毛病的女孩嗎?

向雲不自覺放慢腳步,也開始往後退去。

那邊,李星鶴絞儘腦汁和女孩溝通。

“小雪,你知道今天的行程要做什麼嗎?知道些什麼的話,和我分享一下如何?”

乍一看,他真像一隻跟著人走,貼在腳邊不散的流浪狗。

走在天殊雪右前方的陸蘇然失去話語權,他本來打算先問這個問題的,沒想到被彆人搶先。

和她一起走的理由很簡單,天殊雪行事鎮定,波瀾不驚,給人一種很可靠的感覺。

宋嫣雨也和幾人走在一塊。

兩天的緩衝時間,讓她慢慢克服對鬼怪的恐懼,多年的電視劇經驗告訴她,想要在這種地方活下來,一定要團體行動,並且和聰明人交往。

而走在後面的這些人,就是‘聰明人’,一看就有電視劇主角氣場,一起行動會大大減少炮灰概率。

當然,宋嫣雨不認為自己是累贅,她同樣也有保命能力,近身戰鬥更沒有問題。

剩下的,就是和這些人互相磨合了。

至於落在最後的女孩,宋嫣雨也早就注意到了她。

昨天在大院裡,天殊雪還給可可畫畫用的紙和筆,再怎麼舉止怪異,也是個心地善良的孩子吧。

最關鍵的是,天殊雪長得很可愛啊。

誰會不喜歡漂亮妹妹呢?

比某些軟飯硬吃的劈腿男好不知道多少倍。騙感情就算了,還卷錢跑路,她遲早把錢都……

一想到這,宋嫣雨深呼吸,開始默念‘退一步海闊天空’。

就這樣,出於各種各樣的原因,幾人不約而同走在隊伍末尾。

李星鶴步伐輕快,很努力的配合天殊雪走動,與她並肩而行。

在提問之後,天殊雪表情不變,一路遙望到農田,靜思後回:“應該是‘叫手勢’,小朋友們很喜歡玩這個遊戲。”

人們沉默。

陸蘇然發問:“什麼是‘叫手勢’?”

天殊雪:“一種小朋友們玩的遊戲,但是現在大城市裡的人類都不玩了,媽媽是這麼說的。”

眾·天海市市民·人:“……”

有一種想反駁卻無從反駁的虛脫感。

因為他們確實不知道:)

“不對!這不是重點!”李星鶴回神,“小雪你怎麼知道是這個遊戲?”

天殊雪又停頓了幾秒,才緩緩說道:“我不知道,我是猜的,因為剛才有小朋友在唱歌。”

唱歌?是那首詞句黑暗的童謠嗎?

李星鶴努力回想,卻隻能記起前一兩句,他甩甩頭,把雜念甩掉後又問:“那你知道怎麼玩遊戲嗎?會的話教教我!”

乘客們還在緩步前進,天殊雪側仰過頭,凝望走在左側,身形高瘦的李星鶴。

她伸出左手,道:“把手給我,李星鶴。”

李星鶴眨巴一下眼睛,把臨近的右手遞給她。

男性手掌要寬大一倍,天殊雪翻開手心托舉住,李星鶴的手把她的手擋的嚴嚴實實。

略微低於人正常體溫的溫度,也透過接觸傳到另一側。

……難道是女孩子常有的體寒?

李星鶴腦中閃過這個念頭,下一刻,天殊雪突然開口道:“七巧巧。”

沒人反應過來,包括向雲在內,附近幾人都在思考這三個字的含義。

短暫的猜測時間如此漫長,約莫過了三秒,天殊雪舉起右手,輕輕拍了一下放於她左手的李星鶴手心。

“你輸了。”

結尾,她朝向遊戲玩伴的眼睛,如此說道。

李星鶴一愣,迅速耍賴:“這不算!小雪你都沒有和我說遊戲規則!這局作廢!”

天殊雪低頭,她重新舉起空閒的右手,五根手指捏合。

“七巧巧,要做這個手勢,超過時間沒做出來就輸了。”

五根手指合攏,那就是數字‘7’的簡單手勢。

李星鶴啊了一聲,興致勃勃:“我知道了!那再來一局!這次我一定會贏!”

天殊雪不言,點頭。

“六六順、八仙來、二出剪、四季換……”

起初,她報的速度還算正常,李星鶴也能跟住,用空餘的左手變換手勢。

漸漸地,天殊雪報數速度變快,後期接近於一秒兩個數。

如果不在下一個數報出之前做好手勢,就算失敗,會被打手心。

經曆三次失敗,天殊雪最終將手合在玩伴手心,平靜的看著他道:“你輸了,李星鶴。”

遊戲全程不到三分鐘,但足夠讓周圍幾人了解規則。

詭異的是,在明白遊戲規則後,大家都莫名相信,今天要體驗的競技活動……真是這個。

就連一貫保持懷疑態度的向雲,在聯係到奇怪童謠的詞句後,都不再提出質疑。

其他的聽不出,可‘二出剪’和童謠裡的‘二把剪刀剪耳朵’,是真的高度重合。

難怪天殊雪說,她是根據童謠猜的。

這個猜測,的確有理有據。

反觀輸了遊戲的當事人,居然和小孩一樣垮下臉,心情溢於言表。

“行吧——但是小雪!我們隻是玩遊戲而已!你怎麼可以打這麼重!”他沉痛道,“要不這局還是算我贏吧!”

向雲:……

其他人:……

說出這句話,你都不臉紅的嗎!!!

天殊雪一眨不眨,保持同角度觀察他,面上毫無迷茫,回答的篤定:

“你在說謊,李星鶴。”

她有一雙可以看到心靈深處的眼睛。

沒有多餘的情緒,反而可以容納一切情感,一不注意的話,整個人都會被這深淵融儘。

李星鶴最終沒能和她對視到底。

談話,也因為天殊雪的直白,沒能進行下去。

土路兩側排排站的紙人嬉笑,目送乘客們前進。

它們沒有動作,身體緊繃的乘客們稍微放鬆。

後方幾人都在尋找合適的機會開口,但始終無人起頭。

到後來,還是李星鶴眼疾手快,抓住天殊雪放下的手。

“等一下!剛才那局是我輸了!我們三局兩勝怎麼樣!再來兩局!”

請求過於突然,他也意識到這個動作不妥,說完話後就將手鬆開。

天殊雪照常將手垂在身側,與黑色百迭裙相貼合。

隨後,她用搖頭的動作拒絕。

向雲輕輕開口:“彆玩了,星鶴。”

“我們要到了。”

農田實在不算太遠,二十名乘客來到紙人包圍的圓形圈子,時間才到七點二十五。

這裡像是被特意清理出來的場地,除了邊緣被紙人圍起,內部一片乾淨,隻放了兩張小板凳,以及一塊架在邊緣的告示牌。

上面有一張遍布褐黃和暗紅物質的破損紙張,一看便年代久遠。可上面的字,好似剛剛用毛筆描摹,嶄新的過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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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安村特色競技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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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

7:30-8:30 第一場

8:30-9:30 第二場

9:30-10:30 第三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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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

1:00-2:00 第四場

2:00-3:00 第五場

3:00-4:00 第六場

4:00-5:00 第七場

5:00-6:00 第八場

6:00-7:00 第九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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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每局輸者將立刻受到遊戲懲罰。不論上午下午,總場次九場,先贏五場方勝利。

注2:九場五勝。勝者方輸掉單局比賽的參賽者可撤銷懲罰,敗者方懲罰不變。

注3:如遊客方輸掉,則客從主規,不論是否在單場次比賽中勝利,全部參賽者皆要受到懲罰。

注4:每位遊客僅能參加一局比賽。

————

似乎是為了配合外地來的遊客,紙張上的字統統做成了印刷簡體,一讀便通。

事到如今,大家也沒心思去分析規則是否有漏洞了,圍繞他們的村民越來越多,它們憑空出現,密密麻麻占據全部方位,一圈又一圈,層層疊疊。

可是……

仔細看去,每隔十幾米,就有一張一模一樣的面孔。

就像遊戲裡圍觀的路人NPC,服裝面容完全一致,被複製了一個又一個,擠在邊上充當觀眾。

它們臉皮皺巴巴的,嘴角被固定在臉臉側,做出粘貼較好的笑容。

此時此刻,一位穿著打扮比普通村民精致,表情也更生動,不像木頭人的女性,在眾村民的退讓下,來到遊戲圈內。

她抬起胳膊,用暗綠色衣袖遮擋半張面容,用似如歎息的語氣說道:“第一場‘叫手勢’比賽……開始。請參加比賽的遊客上場。”

女性說的有氣無力,可她卻用唯二露出的眼睛,直勾勾盯緊每一位遊客,看得人毛骨悚然。

李星鶴皺眉想了想,總感覺這個聲音在哪裡聽過。

側頭細思後,他微微睜大眼睛,正欲開口,身邊的向雲輕咳一聲,打斷他的計劃。

即便如此,兩人些微的動靜,也引起一刻不停關注遊客的村民女性。

冷風刮過,她嗖的閃現到李星鶴面前,和他面孔貼面孔,兩顆眼珠在眼眶亂轉。

“咦——?這位遊客,看起來似乎認識小翠?好奇怪呢,小翠明明沒有和遊客見過面呢,你在哪裡見過小翠嗎?”

這話一出,大半乘客慌亂。

小翠!

那分明是晚上查房的鬼!

人群躁動,眼看小翠就要離開,對遊客挨個檢查,李星鶴露出前所未有的燦爛微笑。

“小翠姐姐你開玩笑呢,我沒見過你啊,你簡直是我見過的最好看的村民姐姐!沒有之一!”

這話一出,小翠臉上的笑意真切幾分,她捧臉退回原位。

“哎呀,這位遊客嘴真甜呢~不過嘴甜也不能改變遊戲規則哦,請參加第一場比賽的遊客登台,距離比賽開始還有五分鐘時間。”

話音落下,放在李星鶴口袋裡的手機嗡嗡作響。

既然還有五分鐘才開始比賽,那現在看看手機應該是可以的吧?

李星鶴小心的看看周圍,確認包括小翠在內的所有村民紋絲不動,這才一點點拿出手機,用手遮住屏幕看去。

手機自然鎖著,鎖屏上彈出一個黑色方框。

[歡樂旅途]:你有兩條新消息。

新消息?這種時候?

不得不承認,李星鶴好奇了。

他上劃屏幕,用極為複雜的手勢密碼解鎖手機。

歡旅APP主頁,【我的消息】一欄,出現寫著‘2’的紅點。

[十安村村民小翠對你的評價上升。](剛剛)

[十安村女性村民集體(異教徒除外)對你的評價下降。](剛剛)

李星鶴:……

他做什麼了!

他不就誇了一下小翠嗎!

救命,等離開這破地方,他的‘遊客評價’ 不會是清一水的差評一星吧!

思及此處,李星鶴身後的遊客們卻莫名吵起。

他豎起耳朵聽去,發現他們在吵誰先上台參賽。

經曆了這麼多怪事,不可能還有人不相信。

那麼,這個比賽,也絕對不隻是普通的遊玩賽事。

輸掉,有懲罰。

那懲罰又是什麼呢?

豐大潘想當和事佬,可張明皓不答應。

這西裝革履的男人整理著領帶,在目光躲閃的乘客中,他挺直腰杆,異常出挑,好整以暇的勸道:

“在這裡的各位——就連我,都不知道所謂比賽是什麼,貿然上去也隻會輸。倒是向同學、李同學,你們在外面搜索兩天,應該找到線索了吧?不如第一場比賽,你們先上去做個示範?給我們壯壯膽。”

他說完,立馬有好幾道目光投向向雲。

比如混混裡唯一活著的藍毛,比如一臉猥瑣的袁經寶,比如躲在後頭的老大爺龐興富。

“我們出去找線索,我們就會知道?你這是什麼邏輯?再說了,憑什麼一定是我們去?彆在這慷他人之慨。”李星鶴轉身,一串話脫口而出。

其實上去比賽沒問題,比賽就是天殊雪說的‘叫手勢’,規則他清楚。

更何況,李星鶴本來就是實戰派,實踐才會出真知。

倒是向雲,為人較為謹慎,遇到這種比賽,他注定不會第一個上去,必須觀察一到兩場,等有點把握再登台。

張明皓表情沒有變化,隻是籲氣,又說:“可是李同學,這裡除了你們之外,大家都對村莊一無所知,難道就讓他們白白送死?”

“是啊李同學,這種比賽肯定不會有什麼危險的,你這麼聰明,上去不是穩贏嗎?”躲在一邊的袁經寶也說道。

李星鶴哼了哼,正想說你行你上,一個步履蹣跚的乘客越過眾人,走到前方。

是劉招娣。

“如此情況,大家不要傷了和氣……這第一場比賽,就讓我來吧,正好我知道這遊戲。”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今天的劉招娣比起前兩日,更顯蒼老頹敗。

“拜托各位先生女士,幫我照顧一下可可了。”

對於主動上去‘送死’的劉招娣,大家態度就好多了。

張明皓又特意瞄了李星鶴和向雲一眼,熱絡道:“放心吧劉姐,我們會照顧好可可的。”

“等等。”向雲忽然開口。

他們確實對張明皓等乘客的針對不滿,但沒必要讓劉招娣犧牲自己。讓老人家上去,那不是白白去死嗎?

而且,比賽一共九場,一開始輸的越多,他們扭轉的餘地就越少。

主持比賽的小翠沒給向雲機會,亢奮叫道:“第一場叫手勢比賽——由遊客劉招娣!對村民小芳!”

她特意在遊客二字上加重。

劉招娣身影微僵,一瘸一拐的坐上木製小板凳。

而她對面的小板凳上,立即閃現出直挺挺坐著的紙人。

它頭上紮了好幾朵大紅花,臉頰腮紅坨成一塊,對劉招娣伸出左手。

而不可控的神秘力量,將劉招娣的右手生拖硬拽到村民小芳的紙手上。

準備做好,小芳又高高舉起右手,停在超過腦袋的高空。似乎隨時都能落下,把劉招娣的手打的通紅。

小翠依舊是衣袖遮臉,一雙眼睛眯成縫隙。

“那就——”她黏黏道,“開始吧。”

比賽宣告啟動,四面八方又傳來竊竊笑聲,以及不斷回蕩,似是眾多孩童一起吟唱的歌謠。

“一!根!長!繩!穿!頸!過,二!把!剪!刀!剪!耳!朵。三!支!細!叉!刺!胸!腰,四!條!麻!環!纏!肢!繞。五!匹!大!馬!騎!身!走,六!頭……”

每一個字都念得用力,字句也比剛才路上清晰。

聽清兒歌,乘客們面色煞白。

這哪是什麼童謠!分明就是各種殘酷的刑罰死法!誰家小孩會唱這種東西啊!

張明皓眼底精光,他慢慢退到後面,對劉招娣的孫女可可溫和道:“可可小朋友,到叔叔這裡來吧。”

可可歪頭看他,往天殊雪身後躲了躲。

張明皓壓下不悅。就在剛才,他發現天殊雪一直拉著小姑娘的手。

沒得到可可的同意,他隻能退步,站在旁邊,充當‘守衛騎士’。

可可好像有點怕他,躲在天殊雪身後不出來了。

“姐姐,奶奶在做什麼呀?”她小聲問,隻是在安靜的人群裡,再小的聲音也能無限放大。

該怎麼告訴她呢?她的奶奶自告奮勇去了比賽,並且大概率會出事。

於秀不忍,卻被丈夫於峰拉住。

天殊雪低頭,對可可道:“劉招娣去參加叫手勢比賽了,結束後就會回到可可身邊。”

可可被點醒,高興道:“比賽要公平!可可不能上去對不對?”

“嗯,是的。”

相比之下,天殊雪的回答冷淡許多。

於是可可開開心心的看起比賽,還給劉招娣加油。

是啊,比賽。

也隻有小孩子和傻子,才會把這當成正常的比賽。

人們各有想法,而時間卻已至七點半。

“一——出繩。”

小翠幽幽開口。

邊上的乘客們一怔,而身為參賽者的劉招娣,因為提前做好準備,出手速度還算快速,顫巍著伸出食指。

對面,紙人的左手已下落一小截。

好在劉招娣的手勢正確,成功阻止紙人的手機繼續落下。

‘裁判’小翠完全不給她喘息的機會,一個接一個念下。

“二出剪。”

“三股叉。”

“四季換——”

小翠提起音調,有意做的矯揉造作,好在語速不算很快,數字也是按照順序念的,劉招娣能招架的住。

隻是每念一句,村民小芳的紙手就要低一段距離。也就是說,比賽時間越久,它的手離劉招娣的手就越近,給劉招娣的反應時間也就越短。

乘客們不知道紙人打到手會發生什麼,不過用腳指頭想都知道,那絕對不是好事。

四之後,就是五。

五福到、六六順。

七巧巧、八仙來。

村民小翠所說的口訣,和天殊雪說的一字不差。

“……哎呀。”在乘客們精神繃緊之時,小翠歎氣道,“看來這一場比賽,是遊客贏了呢。”

她一說完,參加比賽的村民小芳憑空消失,劉招娣撐凳子站起,額頭後背全是汗漬,差點沒站穩。

豐大潘趕緊上去扶住她,和其他幾個乘客一起,帶劉招娣回到人群。

此時此刻,所有人的腦袋裡都冒出一個想法:這就結束了?

也太簡單了!

隻要按照小翠說的三字短句,做出相應的數字手勢,保證不出錯,一場比賽就結束了!

可可見奶奶下來,一把撲到她懷裡,抱著她撒嬌。

比賽過後,劉招娣更顯虛弱,一張臉如將死之人,毫無血色。

“奶奶你贏啦!這個遊戲可可也可以玩——”

“不行的可可!”劉招娣急道,聲音甚至有些變形。

可可從沒有被奶奶吼過,在她的印象裡,奶奶總是慈愛的抱著她,哄她睡覺,和媽媽一起,牽她的手出門逛街。

如此聲調,是讓可可有點茫然的。

“可可,這個比賽要大人才能參加哦。”一邊的於秀蹲下,雙手放在膝蓋,溫聲說道,“等我們可可以後長大了,就可以參加比賽了。”

她特彆喜歡孩子,去年剛考上幼兒園老師的編製,見到可可這麼乖巧可愛的小孩子,總是忍不住自己的憐愛之意。

相較於她的主動,丈夫於峰倒冷淡許多,在沒勸回妻子後,就站到旁邊冷眼旁觀。

向雲站在最前方,把人們的動態儘收眼底,按下巴思考。

比賽真的這麼容易?

總感覺有什麼陷阱……

“各位遊客,下一場比賽就要開始了呢。”

霎時,小翠冷不丁冒出這麼一句。

她始終站在比賽場地中央,眯起雙眼打量各懷想法的乘客,半遮的眼皮底下,眼眶內有汙泥般的黑色湧動。

可是,開始?

下一場不是要八點半嗎?他們第一場比賽也才用了幾分鐘啊!

李星鶴一看手表。

好家夥,剛才還七點半呢!現在直接到八點二十五了!

他們不該用平常時間衡量!這麼看來,隻要一場比賽結束,下一場比賽很快就會開始,完全不給他們商量對策的時間!

李星鶴轉頭道:“老雲,下一場要不我去吧。”

向雲正要說話,袁經寶大叫一句,轉移人們的注意力。

“哎,下一場我去吧,咱們李同學不是沒有把握嗎?還是先觀察觀察唄。”他學張明皓撩起劉海,故作帥氣的甩頭,“我袁經寶也不是什麼貪生怕死之輩,就先上去給大家試探試探。”

這話一出,他還頻繁看向宋嫣雨,衝她拋了幾個應該算是媚眼的眼神。

宋嫣雨手裡的手機咯吱作響,本不完整的手機屏幕痛不欲生,雪上加霜。

場地上,小翠生怕他反悔,高調宣布道:“第二場比賽——遊客袁經寶!對村民小興!”

名字一出,那若有若無的童謠聲再次清晰,鏗鏘有力。

“……六!頭!猛!鷲!奪!目!啄。七!剜!短!匕!心!巧!巧,八!卸!大!刀!來!宴!仙。九!捧!福!土!落!到!頭,十!個!細!針!指!滿!堂……”

童謠念起,四周的圍觀村民似乎也在活動,如風吹起的樹影,左搖右晃,嘩嘩作響。

小翠衣袖遮臉,和前一次比賽一樣,報起數字。

一出繩,二出剪。

……

九到頭,十滿堂。

她念得那麼慢,給所有人一種錯覺:我上,我也可以。

不就是一個考驗反應力的小遊戲?

按順序念完一遍,小翠開始打亂順序。

“三股叉、六六順、一出繩…八仙來。”

速度依然不快,袁經寶這人看著不靠譜,像個吊兒郎當的猥瑣男,關鍵時刻居然沒掉鏈子,反應速度比劉招娣還快,手勢做的特彆精準,完全不給村民小興落手的機會。

“……嗯,本場比賽結束,勝者是遊客袁經寶呢。”小翠幽幽說道。

袁經寶擦擦虛汗,起身時腳步頗為虛浮,但發現乘客都在看他,立即換上誌驕意滿的神態,嘚瑟的回到人群。

“小比賽而已,沒什麼大不了。”他擺手。

於峰瞄瞄妻子,過去給他遞了根煙。

張明皓過去說了幾句,他春風得意。

顯然,主動參加比賽並獲得勝利,讓袁經寶本就爆棚的自信,更加膨脹巨大。

“那麼,各位遊客。”小翠不合時宜的說道,“接下來是上午最後一場比賽,請要參加比賽的遊客快點登台,不要耽誤時間呢。”

那緊促的語氣,深深的長調,怎麼聽都不懷好意。

李星鶴和向雲已經做好準備,可以登台。

經過第二場比賽的計算,他們確定了。

比賽會持續五分鐘,但時間會跳五十分鐘,也就說,八點半開始的比賽,九點二十結束。

而中場休息的時間,肯定不是十分鐘,估摸著二三分鐘差不多。

前兩次比賽一路高歌,完全勝利,好些乘客放下心,沒那麼緊張了。

可……

向雲朝比賽台望去,明明隻是不經意的一瞥,小翠卻好像早已知曉,眼睛彎的如倒鉤,和他視線撞了個正著。

不可直視、不可言說。

寒冰凍住向雲思維,他斂眸,不再觀察。

李星鶴沒有看,他高高舉手道:“下一場比賽讓我——”

“下一場我來!”

王好走出。

他渾身都是腱子肉,乍一眼倒是很威武雄壯。

“一個比賽而已,這麼簡單還磨磨唧唧的,要老人家上去出頭。”他翻白眼,“不想上就不想上,搞這麼多借口。”

李星鶴:“……”

王好邁開步伐,路過李星鶴身邊時,還故意撞了他一下,搞得李星鶴更加莫名其妙。

眼看王好坐下,他湊到向雲身邊嘀嘀咕咕:“這大哥乾嘛呢?前兩天不還怕得要死嗎?紙老虎一個。”

“不知道。”向雲回。

做裁判的小翠眼睛眯的更細,正面看去,隻能看到眼裡一片烏黑。

“第三場比賽——遊客王好,對村民小麗。”

小翠說道。

“一出繩。”她念起。

王好自信不疑的豎起一根手指。

“二出剪。”

王好做出剪刀的手勢。

太簡單了。

按照這種速度,他百分百能獲得勝利。

“三股叉。”小翠又道。

王好隨即豎起三根手指,他勾起嘴角,靠在椅背,優哉遊哉,勝券在握。

見他如此,小翠衣袖貼臉,發出摩擦聲。她快速道:“四季換,五福到,六六順——”

……三個?!

彆說王好了,觀戰的乘客都愣住。

四,伸出四根手指。

五,伸出五根手指。

六,彎曲食指、中指、無名指,豎起大拇指和小拇指。

連續做出三個手勢,王好後背發涼。

這和之前不一樣啊!

在他思考的那一瞬間,面前紙人的手已經下落一大截。

而小翠,完全沒有停下的意思,跟著念:“七巧巧,八仙來,九到頭,十滿堂——”

她的語速是之前的三四倍,王好不停切換手勢,先前的悠閒讓他措手不及,手指險些打結。

七,五指捏攏。

八,彎曲中指、無名指、小指,打開大拇指和食指。

九,食指半曲,其他手指都彎下。

十、十……

‘啪。’

一滴汗水滴落地面,在乾癟的黃土地上暈開水漬。

王好面前,紙人的手已合在他手心,打出赤紅印子。

他的心倏地一涼,大腦發麻。

再眨眼,前方是眼內漆黑的腦袋,與他額頭相貼,鼻尖對鼻尖。

“哎呀,沒有做出手勢呢……這位遊客。”

小翠的提醒如情人呢喃,王好卻全身發冷。她身體還站在側面,隻有脖子變長,將腦袋抵來。

指尖傳來鑽心疼痛,王好唇色刷白。

手、手指!

他發出慘叫。

每一根手指的指甲,都被憑空翹起,與肉分離,血肉模糊。

一片落地。

兩片落地。

待十片指甲全部脫落,新一輪的懲罰開始。每根手指都像單獨的繩子,被旋轉扭曲,擰成麻花,骨頭咯吱作響。

王好已疼到發不出聲,雙目通紅,大口喘氣。

小翠的頭早就回到原位,她繼續用衣袖擋臉,露出眯成縫隙的雙眼。

“這就是‘十滿堂’呢~這位遊客記住了嗎?”她輕聲絮語,尾音飄忽,又隨即加重語氣,“一定要好好記住呢,再做錯兩次手勢,這位遊客就輸了……呢。”

她在說什麼?

他、他要輸了嗎?

不……不行,他不能輸!不能輸!

王好腦內一片空白,刺痛源源不斷傳遍全身,尖銳的鳴叫貫穿耳膜,擋住周身一切聲響。

“繼…開始…二……”

小翠好像在說話。

王好顫抖著抬起頭,卻又與小翠的腦袋貼近。

這次,他聽清楚了。

“二出剪。這位遊客,沒有做出來呢。”

紙人的手安靜放於王好手心,可疼痛已讓他無法感知。

隻有一點,再王好腦內盤旋。

他…又沒做出來。

二出剪。剪刀。

童謠唱起,四方皆是嘻嘻哈哈。

‘一!根!麻!繩!穿!頸!過,二!把!剪!刀!剪!耳!朵……’

嘶啦。

嗡一下,小翠的低語聽不到了,未知的童謠聽不到了,場外乘客驚恐的尖叫也聽不到了。

錐心之痛自臉側傳開,王好毫無知覺的手下意識捂住,扯開嗓子大喊,然而——

聽不到。

兩隻血淋淋的耳朵靜靜躺在地面。

小翠退居原位,衣袖翩翩。

她在說話嗎?在說什麼?

王好掙紮。

他為什麼想不開上來!他要離開!他不要待在這裡!他會死的!

可是,不論王好怎麼扭動,身體仿佛粘在座椅,無法逃跑。

忽的,他看到了側面的小翠。

身體分明對準參賽的村民小麗,為什麼能看到小翠?

王好隻感覺,自己的視線越來越下,小翠越來越高,天空湛藍一片。

啪嗒。

有什麼東西落地。

王好看去,他看到自己眼眶空洞的臉。

咚。

隨後,大塊頭的軀體側滑跌落。

小翠也扭過脖子,朝向乘客們。

孫麗娟才見過王素惠的慘死,當下更是吐的慘不忍睹。

邊上張明皓、袁經寶等人也很不舒服,捂肚子半蹲。

井訥躲在後頭,厚重的頭發遮擋面部,不明神色。

劉招娣捂住可可的眼睛,自己也低下頭。

豐大潘吐得也很厲害,陸蘇然戴著口罩,表情不清,但也不好過。

宋嫣雨捂住嘴巴,連續深呼吸後,到底沒吐出來。

向雲和李星鶴見過乘客屍體,承受能力較好,但直面同夥受刑,也不算鎮定。

小翠一個一個看去,目光最終落於站的筆挺的天殊雪身上。

她長著精致的臉,卻沒有人該有的活氣,做不出一絲表情,隻是用黑眸凝望比賽場地,望向生死不明,血流滿地的王好。

仿佛,這是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

“第三場比賽……遊客王好,對村民小麗。村民小麗勝。”

小翠囅然一笑。

“十安村本土特色競技體驗,上午場結束,請各位遊客稍作休息。”

“我們,下午再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