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1 / 1)

群玉像聽見了多好玩的笑話,站在原地臉蛋抽筋,從懷裡拿出手爐,打發叫花子似的丟到陸恒手上:

“上神小心點,我這手爐很燙,彆把您的玉體燒壞了。”

陸恒接過手爐,果然很燙。熔爐中燒著威力極強的烈陽神炭,群玉遞給他之前還特意加了一把火,陸恒忍著灼燒之意,淡淡笑道:“謝謝。”

簇擁著陸恒的一眾仙將像是聽到了什麼不得了的事,亂哄哄道:

“尊上是極寒之體,怎麼會冷?”

“莫不是剛才製服白奇的時候受了傷吧?”

“咳咳,我沒事。”

陸恒以拳抵唇,咳嗽了兩聲,嘴上說沒有受傷,臉上卻做出虛弱之狀,引來仙將們疊疊聲的關心。

群玉真佩服他演技,冷眼旁觀一會兒,轉身要回去找她偶像,就聽陸恒又把鎮星仙君叫了過來,談些她聽不懂的仙宮公事。

群玉無語極了,正愁沒地方發飆,陸恒的傳音便飄進她靈台:

“改天我讓他簽好了給你,你想要多少就有多少。”

群玉消了些氣,悶聲道:“他剛才明明都要下筆簽了。”

陸恒:“衣服豈是能給人亂寫亂畫的?”

“什麼叫亂寫亂畫?能得仙君墨寶,是我這件衣服的榮幸。”

群玉說到這兒,聽到對面聲音一歇,好像沒話應了,她忽然笑起來,“我明白了,某人是不是吃味了?”

陸恒沉默了一會兒,心想她蘇醒了魔神的記憶之後,可能已經不記得了。他們在豐安山上初遇時,她對他說的第一句話,便把他錯認成了鎮星仙君,第二句話,更是流著淚說要給他這個“鎮星仙君”做牛做馬,情真意切的模樣,他可真是沒齒難忘。

陸恒一心二用,一邊與身旁諸仙交談,一邊用靈識和群玉說話,

剛才那個話題,被他不聲不響跳過,說起另一正事:“群玉,我想借饕餮一用。”

群玉點頭:“行啊,什麼事?”

陸恒道:“那日在九轉輪回陣中,神劍出世,塵霜劍卻消散了,所以我想回贈鎮星一把寶劍。劍閣中的寒冰劍很少,我便想開采新的寒玉礦,鑄造一把新劍,若能得饕餮相助,應該能很快挖到礦底的精華。”

“小意思。”群玉問道,“聽你的口氣,好像已經知道那一劍二靈是怎麼回事了?”

陸恒回答道:“嗯。準確的說,兩把劍應該是一裡一外的關係。神劍為裡,塵霜為外。不知鎮星用了何種方法,我猜可能是將塵霜劍完全打碎,再完完整整包裹在神劍之外,成為神劍的軀殼。這樣一來,神劍的外形改變了,散發出來的劍意也完全變成塵霜劍的劍意,和從前一點關係也沒有了。同時,因為神劍的劍靈認我為主,而神劍的力量能壓製驅策塵霜劍,所以我雖不是塵霜劍的主人,卻也能使用它的力量。”

群玉聽明白了,卻更為不解:“鎮星仙君不惜犧牲自己的本命劍也要把神劍隱藏起來,這是

為什麼?”

陸恒想了想:“我不知道,隻能猜測,是母親讓他這麼做的。母親隕落時,神魂歸天,隻將神劍封存在父親的墳中,就如夫妻合葬一般,同時又讓鎮星守護好這把劍,不能讓任何人發現它……”

“等等。”群玉打斷道,“你父親?你知道你父親是誰?”

陸恒失笑道:“你怎麼了?我不是帶你到我父親墳前祭拜過嗎?”

群玉:“可那隻是個凡人的墳塚……”

“那個名為陸瑜章的凡人,就是我的生父。養我長大的姑姑姑父,還有弟妹們,都是我的血親。”陸恒平靜道,“我生為人子,怎麼會連這點靈犀都沒有?”

……

群玉不知該說什麼了。

若陸恒所言屬實,連玦便是和一普通凡人生下了陸恒。這簡直打碎了群玉的世界觀,堂堂神尊,神界戰力之巔竟然與一凡人有染,其他神族若是知道此事,豈不是全都要瘋了?

在群玉印象中,神族都自視甚高,目下無塵,自以為淩駕於眾生之上,血脈高貴純澈至極,從古至今,所有神族都是上天孕育,或是母神與父神孕育,隻有這兩個生身道路,從未摻雜過除了“天”與“神”之外的其它血脈,就連仙族血脈也沒有。

連玦懷了最卑弱的人族的孩子,此舉幾乎等同於玷汙了神界。

群玉總算明白,為什麼連玦備受眾神擁戴,陸恒作為她的孩子,卻這麼不受神族待見,幾乎人人都看不起他,覺得他不配為神。

“怎麼不說話?”陸恒聲音很輕,“你也不希望我是凡人的孩子嗎?”

“沒有。”群玉長出一口氣,“我隻是有點嚇到了。”

陸恒笑:“被我母親嚇到了?”

“是啊!那是我印象中的連玦嗎?我沉睡之後她到底發生了什麼?”

群玉真是嚇得不輕,連連撫胸口道,“鎮星仙君會不會知道來龍去脈?噢,太初不是讓你去司命神宮問前塵鏡嗎?你什麼時候去?去的時候一定要帶上我啊。”

陸恒看出她已經被八卦衝得熱血沸騰,恨不得立刻飛奔到前塵鏡面前一問真相,相較之下,陸恒平靜得像個局外人,半是笑半是歎道:

“自然會帶上你,不過,我還想再緩緩,不急著問。”

群玉:“你耐心未免太好,親娘的事都不著急。”

陸恒聲音很低:“不瞞你說,我有點怕,怕看完之後,現在這看似平靜的生活就維持不下去。但肯定還是要看的,我想就定在下個月吧,你或許還不知道,這月末,天界要舉辦一場演武大會,大會之前我得抓緊時間修煉,不然很可能要再次丟人現眼。”

“演武大會啊,我聽說過,以前那些神將仙將就借著這個大會排練怎麼打我呢。”群玉漫不經心道。

陸恒:“現在不是了。六界太平了許久,將士們外出作戰的機會少了,隻能通過內部演練來維持戰鬥技巧,所以演武大會舉辦的頻率越來越高,有時一個月就要舉辦一次,就像天界的戰事節目

一般。”

“聽起來就很無聊。我記得演武大會都是仙兵行陣,仙將鬥法,少見神官出來演練的。”

群玉話至此處,自己便想明白了,“月末的演武大會是你飛升之後參加的第一場,到時候一定會有人要求你在眾兵將面前展現你身為統帥的神力,而你一旦上場演武就需要一個對手,這個人隻能是……”

“清嘯。”陸恒有自知之明,“我打不過他,但也不能輸得太慘。”

群玉想說,有我在,你可以一個打他十個。轉念一想,眾神都知道陸恒是什麼水平,若是才飛升一個月就把幾十萬年修為的上神打得落花流水,這不明擺著作弊嗎?

但若是被打得落花流水的變成陸恒,群玉更受不了。

“煩死了,神界的事情怎麼都這麼麻煩。”群玉抱怨道,“天天受欺負,就沒點好事嗎?”

陸恒安慰道:“沒事,我皮實著,不怕受欺負。”

群玉:“可我不想你受欺負。”

陸恒聽了這話,愣了下,轉過來看了群玉一眼,眼神如秋雨敲打的湖面,純澈得就像個十六七歲的少年。

恰好回到神宮,陸恒將仙將們安排在大殿,假作有事走了出來,在無人處握住群玉的手,往她手心塞了一顆冰淩淩的水晶糖。

“乾什麼,被我感動到了?”群玉把糖塞進嘴裡,嚼得嘎嘣響,“好好吃誒!”

“你喜歡就好。”說著,陸恒又從萬象乾坤戒裡拿出好多新奇的糖果糕點,他這兩日忙得焦頭爛額,簡直不知哪來的時間做這些玩意兒,估計晚上又隻睡一兩個時辰。

一邊看群玉吃,他一邊輕聲說:“你知道我飛升之後最怕的是什麼事嗎?”

“什麼?怕知道你娘死得很慘?怕又要複仇?怕被人殺死?”群玉胡亂猜道。

“我怕又隻剩下我自己。”

陸恒垂著眼,修長的手指抓著群玉的手,漸漸被她溫熱的體溫蒸暖,他的動作並不強硬,可群玉還是看出幾分焦灼,就好像他隻要一鬆開手,她就會被風吹走似的。

群玉眨巴著眼睛,想說點她不擅長的動聽話,但陸恒很快就調整好了狀態,清冷鋒利的眉眼落下溫沉如水的視線,笑著對群玉道:

“神界也不是隻有煩心事,再過幾日,有個你一定喜歡的佳節盛宴。”

群玉算了算時間,想到是八月十五中秋節,忍不住皺眉,後又想起這裡是神界,哪有鬼氣敢往這裡飄,眉心便舒展開,帶笑意問:

“是不是有很多好吃的?可我記得神族都不愛吃東西啊?”

“雖然不愛吃,卻也會弄不少吃食做做樣子,其中還真有好吃的。”

說完這些,旁邊過道上有人經過,陸恒隻得鬆開群玉的手,裝模作樣地轉身走了。

遛狗遛到天涯海角的薑七終於回來了,口出狂言道:“好刺激啊主人,你倆好像在偷情。”

“是挺刺激的。”

群玉心裡冒出隱秘的快感,抱著一堆好吃的準備回

瑤台殿睡大覺,走了一步忽然停下來看了眼地上的饕餮,

“它頭上綁了什麼?”

饕餮的毛絨外衣平常都會把腦袋上的兩隻羊角包進去,今日兩隻羊角卻露在外面,每隻都係上了漂亮的紅綢繩,綁成蝴蝶結樣式,看起來是薑七發明的新造型,蠢萌又喜慶。

群玉的目光被那彆致的紅綢繩吸引,越看越覺得眼熟。

薑七發現她的關注點,解釋道:“我們剛才經過月神宮,那附近所有樹都掛滿了這種紅繩,我瞧著挺好看,就摘了兩根下來打扮饕餮。”

月神姮娥是東神的從神之一,她雖不是主神,卻擁有一座規模稍小的神宮,幾日後的中秋宴,不出意外就會在月神宮舉辦。

受八卦之心的驅使,群玉彎下腰,抽走了係在饕餮腦門上的紅繩。

手中的紅繩是綢緞擰成的,比她之前在無跡之境裡收到的紅繩高級不少。

她知道這玩意的威力有多大,因此便想看看誰這麼豪氣又明目張膽。既然敢在神界這樣清靜高潔的地方大方示愛,那麼主角的身份就不會藏著掖著,紅繩裡說不定就有線索。

群玉手指拂過紅繩。鮮豔的紅繩兩端,果然緩緩浮起兩個燦金色的名字。

下一瞬,群玉臉上八卦的笑意蕩然一空。

不遠處忽然傳來一陣吵嚷聲,來自宮門口,一群陌生的宮人抬著一棵鬱鬱蔥蔥,葉片掩映著無數金黃花簇,枝條上的紅繩連綴成一片紅雲的桂樹,熱火朝天走進了陸恒的神宮。

那桂樹滿樹綠的綠,黃的黃,紅的紅,斑斕多彩,大喇喇立在大殿前的園子裡,彆提有多紮眼。

群玉僵站在原地,須臾,聽到仙使含露大聲喊她:

“朝雨,快過來,月神宮給殿下送樹了,咱們趕緊找個地方栽……啊啊啊!”

含露話說一半,身旁的桂樹竟突然炸開,像煙花一般將自己炸上天空,整棵樹碎成渣渣,她不禁失聲驚叫,身邊所有仙使緊隨其後,此起彼伏的尖叫聲幾乎要掀了戰神宮的屋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