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畔風聲雜亂, 陸恒有些懷疑自己是否幻聽了。
群玉細碎的聲音仍在傳來:
“尤其是那種……戴小紅帽的……絕對不能娶……”
陸恒:?
群玉支著風盾,兩股強勁的氣流在她身前衝撞對抗,風聲鼓噪得耳膜發疼, 就在她以為應該聽不見陸恒的答複了時, 一股冰涼的靈力忽然鑽進她耳朵,是陸恒借用劍靈的力量直接與她的靈識通話——
“我答應你……”
僅四個字,像冰涼的小魚鑽進耳道, 帶來一股酥酥麻麻的癢意。
陸恒的語氣仿佛還有下文,可群玉餘光瞥見,他扶劍的手漸漸支撐不住, 搖搖欲墜的身體隨未儘的話音一並落在了地上。
群玉咬緊牙關,再抬眼望向前方的小紅帽,眸中已不含任何一絲忌憚。
小紅帽是她內心恐懼的化身,當她聽到陸恒的承諾, 這點渺小的恐懼幾乎立刻就被她從心底掃除出去。
眼前那個張著嘴劈裡啪啦不停打擊她的小紅帽, 也很快就消散在了濃重的陰氣之中。
群玉體內的真氣還算充足, 沒有了小紅帽的騷擾, 她覺得自己甚至可以挑戰一下, 像上次對付雙柳村的妖霧那樣,把身前這些狂暴的陰風鬼氣也給頂回去。
然而,正當她凝神聚氣之時, 前方忽然響起一道鬼魅尖利的聲線, 直直劃破風嘯之聲, 闖進群玉耳朵:
“哈哈哈, 小姑娘,他說不娶彆的姑娘你就信啊?哈哈哈……”
群玉不假思索:“我就信,不行嗎?”
那聲線倏然變得陰沉許多:“你就這麼愛他?”
愛他?
群玉愣了下, 回答道:“準確的說,我是愛他做的飯。你既是鬼,必然也當過人,也必然知道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這個世界上,若有什麼東西是比吃飯還重要的,顯而易見,那就是吃好吃的飯!所以,這個男人對我來說,甚至比吃飯還重要,你明白了嗎?”
……
見那鬼怪忽然不答話了,群玉誌得意滿,學它的語氣狂笑起來:
“哈哈哈……怎麼樣,被我說服了吧?”
……
薑七匿在陰風之中,望著地上那個舉著風盾,笑得比鬼還狂的少女,有那麼一瞬間,她遵循千年的邏輯思維莫名卡殼了一下,差點被這個少女帶進坑裡。
很快,她清醒過來,於半空中現出身形,一襲紅裙烈烈如火,隨風翻飛的廣袖宛如肆虐的火舌,她垂眸俯視著群玉,狠聲道:
“你既然把他看得如此重要,我更要殺他,這樣才能救你。”
“為什麼?”群玉懵了,“你殺了他我可就沒飯吃了。”
薑七:“因為他是男人,他總有一天會負你,不對,總有一天會不給你吃飯,長痛不如短痛!”
群玉:“不對啊,你這邏輯問題很大,什麼叫未來沒飯吃還不如現在就沒飯吃?你存心不想讓我吃飯是吧?”
薑七:……
此女巧舌如簧,薑七差點又被繞進去。
她說這麼多,還不是為了救那個男人,薑七徹底被她激怒了:
“你既然這麼舍不得他,那你們就一起死吧!”
話音落下,群玉便聽見一陣接一陣土地崩裂的聲音,濃重森然的鬼氣自地底鑽出,宛如粗糲結實的藤蔓,順著群玉等人的腳向上爬,一點一點攀纏他們的身體,然後漸漸收緊,即便群玉轉移風盾的方向,試圖將這些鬼手摁回地底,她的風盾卻隻有一面,不能覆蓋所有方向,堵住了這邊,那邊又伸出幽幽鬼手,根本阻截不完。
攀纏在身上的鬼手勒的群玉動彈不得,連風盾都快維持不住。
這女鬼實在太厲害了,群玉意識到自己根本不是她的對手。
幸好她還有聰明才智,她得想法子……
薑七火紅的身姿盤踞在空中,隻待鬼手將他們纏繞得再緊些,她便可欣賞他們痛不欲生的樣子,讓他們在窒息中同往陰曹地府……
“等等!”
隻聽地上那邏輯異於常人的少女突然大喊了聲,“女鬼姐姐,你真的要連我一起殺嗎?你們村子裡的人不是隻殺男人,不殺女人的嗎?”
薑七聞言,冷笑道:“你現在說這些已經太晚了……”
“不晚。”群玉打斷她,“我知道你是因為我想救那個男人生氣了,但隻要你不殺我,我願意從此改過!隻要你讓我活命!”
這丫頭倒是識時務。
薑七依然冷笑:“可我已經不太想讓你活命了。”
群玉仰視著她,明明處於生死關頭,正在向劊子手乞命,她幽黑的眼眸卻依舊深諳無光,幾乎看不見半分戰栗,更彆說濕潤的水光了。
“女鬼姐姐,我知道你憎恨男人,若我當著你的面殺了他,你願不願意饒我一命?”
薑七聞言,實實在在愣了一瞬。
須臾,她忽然放聲大笑:“哈哈哈……有趣,這個提議非常有趣,小妹妹,你可真是個妙人兒,孺子可教也。”
不得不說,薑七被這個提議深深打動了,死亡的威脅激發出少女的陰暗之心,即便她深愛那個男人,也願意為了活命將其親手斬殺,這可比薑七動動手指無差彆地掐死那個男人有趣多了。
隻見薑七的廣袖朝前一揮,呼嘯的陰風向後撤去,遍地鬼手也縮回地底之下。
群玉收起風盾,故作張皇地拍了拍胸口,然後,她的手中漸漸浮現一柄刀刃純黑、白骨為柄的匕首。群玉收起五指,茫然問道:
“女鬼姐姐,我以前從未殺過人,你能不能下來指點我一下,應該從哪裡捅進去,才能一擊斃命?”
薑七聞言,莫名覺得她有些太冷靜了:“小妹妹,你莫不是想哄我下去,再用這柄匕首殺我吧?”
群玉:“姐姐,你不記得你是鬼了嗎?鬼已經死了我還能怎麼殺?再說了,就算我想殺你,憑姐姐的本事,反手就能把我捏死吧?我不至於那麼弱智啦。”
……
薑七越聽這個少女說話,越覺得她微微顫抖的聲線中隱藏著一絲亢奮……但她說的沒錯,她倆實力差距懸殊,薑七根本沒什麼好怕的。
思及此,她從半空一躍而下,雙足落在地上輕飄飄的,攜著一陣潮冷的陰風來到群玉身側。
“喲,剛才站得太遠沒看清,這小子竟然生得這麼俊?難為你願意殺他。”
薑七感歎道,隨後抬起一隻手,對著陸恒胸口比劃了下,“你就衝他這兒,肋骨稍下的地方……”
“這兒嗎?”群玉驀地勾唇,細白的手指猛然扣住薑七手腕,
“姐姐,有一句老話不知你聽說過沒有,斷人飯票猶如弑人父母……”
話音方落,不等薑七做出反應,群玉已低下頭去,狠狠咬住了薑七的臂膀。
薑七正納悶這是什麼操作,這姑娘腦殼壞了不成?還是餓瘋了看見鬼都想吃?可是鬼身上也沒肉啊?
下一瞬,她已死的身軀竟然感受到了利刃斫刺入體的劇痛,虛幻的皮肉瞬間碎裂,少女並不尖利的牙關竟然深深啃噬到了她的魂體,抽魂拔魄的滋味令她肝膽俱裂,這種痛苦甚至遠遠超過她真正死去時的感受,薑七控製不住地慘叫起來,用儘全力想要擺脫群玉的桎梏,想將魂體從她口中抽出,然而這個看起來並不強壯的少女,力量竟堪比冥王枷鎖,薑七掙脫不得,在極度的恐懼中,聚起所剩無多的力量,狠狠將手臂與身體分離,整隻鬼如一團破布般摔在了地上。
她手臂斷口處,層層黑霧繚繞,抽魂之痛並未結束,似乎仍有看不見的火焰正在灼燒她的魂體。
薑七再度咬牙斬下一截肩膀,這才阻止了那詭異的黑霧繼續燎上她的身軀。
在她顫抖的瞳眸中,那截手臂、那截肩膀,須臾之間,消解殆儘。
群玉生生吞入小半隻鬼魂,女鬼強大的法力湧進她的筋脈,群玉的消化速度已經比上回生吃狐妖變快了許多,但仍感覺有些力不從心。
“你……你究竟是什麼東西!”
薑七捂住斷裂的肩膀,用法力一點一點填補自己的身軀,造出一條虛幻的臂膀,一邊難以置信地望著群玉,“我那一截魂體,是消失了,還是被你吃了?”
薑七的靈感極為強大,之所以沒有被嚇跑,是因為察覺出了群玉此時狀態不太對。
當然,也因為她本身是鬼,並不像其他生靈那麼怕死。
之前吃狐妖時,群玉雖然難受,卻沒有現在這麼惡心。
濃重的鬼氣在血脈中亂竄,卻好似激發出了更多的鬼氣,令群玉眼前浮現屍山血海,耳邊響起狂亂的慘叫與囈語……
她想起來了,這好像就是她癔症發作時的感受。
身體裡,血脈中,似乎有什麼東西,狂熱歡迎著鬼氣的到來,與它交相輝映。
所幸這種陰寒惡心的感受,群玉似乎早已習慣,短時間之內,並非不能忍受。
雖然她也不知道,自己這十六年生命中,何時用來習慣這種感受了。
她攥了攥拳,忍著反胃,頗有些不耐地抬起眼。
卻見薑七的身軀已恢複如常,群玉心中一悚,下意識後退了一步。
她這副瑟縮姿態,落在薑七眼底,更加證實了她的猜測——
這個能食鬼的少女,雖然厲害,卻隻有在咬住鬼身的時候,才能發揮出力量,否則剛才就不需要費儘心機誘騙她至身旁。
薑七剛幻化出的手臂,在鮮紅衣袍之內緊緊繃直,五指突生利甲,向虛空中一抓,頓時召來無數幽森鬼手,攜著濃烈煞氣,直朝群玉面門襲去。
群玉立即閃身避開,將薑七引至遠離陸恒等人的地方。
薑七騰向半空,狠戾放聲:“我倒要看看你能逃到哪去!”
“我雖為厲鬼,卻不愛食人精魂……”恐怖尖利的女聲緊緊跟隨在群玉身後,
“未曾想今日竟被活人吞食魂體,既然如此,就留下你的整個魂魄補償我吧!”
鬼魂飄飛的速度極快,群玉根本跑不過她,沒一會眼前便現出一片火紅衣角,狂湧的陰森之氣從四面八方席卷而來,生生將群玉從地上挾起,無數隻鬼手攀上她脖頸、四肢、軀乾,牢牢纏繞,宛若五花大綁。
薑七和她保持著足夠的距離,眸中殺意翻湧,喉間更是戾笑不止,她抬手將森然鬼氣彙聚到掌心,然後踏風疾行,猛然向群玉擊來!
卻見那少女臨死竟毫無畏懼,幽黑如淵的眼眸甚至彎了彎,流露出一絲狂悖笑意。
眨眼間,她的身影驟然消失,霧散一般匿進了風中。
怎麼可能!
她何時學會了此等隱匿之術!
薑七的殺招撲入一片虛空,身後驀地響起一聲脆笑,她立時轉身,攜起萬千鬼手狂舞向聲源處。
極為猛烈的陰氣隨之席卷而來,群玉支起疾風護甲,見薑七懸空不動積聚力量,群玉心道:
“就是現在!”
薑七魂體突然感到一陣刺痛,隻見群玉身後,一雙龐然華麗的燦青羽翼霎時張開,純澈至極的仙氣頓時湧向四野,滌蕩山林,一隻雙眸晴藍宛若碧空、翼展足有數丈的巨大仙鳥遽然升空,那雙肖似人眼的鳥眸靈光閃爍,立時喚來一陣又一陣流轉極快的清風,將群玉完整包裹在其中。
“哈哈哈……”現在輪到群玉放聲狂笑了,“青雁,這招叫什麼,我也想學。”
青雁:“比疾風護甲高一階的風盾術——金剛風罩,能阻隔來自四面八方的攻擊,彌補了疾風護甲顧頭不顧尾的缺陷。 ”
早在群玉初見薑七時,便在不斷地用靈識召喚青雁。
照理說青雁有兩千多年修為,又是隻鳥,本該不易受魘術幻陣和陰氣侵襲,但慘就慘在它心裡有一段極為恐懼的回憶,在強大魘術的作用下很容易迷失心智,除此之外,還有一點——
薑七的法術重點攻擊男性,青雁恰好是隻雄鳥。
“我一直以為你是雌鳥來著。”群玉忽然說,“長得這麼漂亮,沒想到是隻公的。”
青雁璀璨華美的仙靈聽到這句話後不禁抽搐了一下。
當群玉用殺陸恒把薑七誘騙到地上,薑七鬆弛之下收斂了部分法力,青雁就在那時被群玉徹底喚醒。
之後的過招中,薑七知群玉不懼魘術,便沒有再施展,她滿心以為地上那些廢柴男人短時間內醒不了,根本沒注意到呼嘯的風中早已隱入一隻千年靈鳥。
在青雁強大的風匿術之下,群玉順利從薑七的鬼手桎梏中逃脫。
但這還遠遠不夠。
儘管群玉吞噬了薑七的一條手臂,卻並未對她的力量造成大幅削減。
依然打不過它,青雁的法術也偏向輔助,一人一鳥加起來頂多能全身而退,然而群玉要的不是逃命,她要薑七死。
薑七不死,回頭一定會殺掉陸恒。
群玉眼中燃燒著熊熊殺意。
所有意圖讓她沒飯吃的人,全部都得死。
所以,她命青雁喚來金剛風罩,並不僅為阻擋薑七的攻擊。
一切發生在瞬息間:薑七的鬼術狂轟濫炸,青雁釋放仙氣刺激薑七的魂體,群玉周身浮現金剛風罩,頂著洶湧陰風,在薑七措手不及時,刺穿陰風的縫隙,倏然降落在她頭頂。
一切的一切,隻為把群玉送到她身邊。
薑七慘白眼眸中的黑眼球驟然縮小,極度驚懼之下,耳畔響起一聲極輕的,卻又張狂至極的感歎:
“鬼真的,很難吃。”
話音落下,群玉雙手死死掐住薑七脖頸,雙眸黑氣洶湧,張嘴狠狠咬向薑七的頭顱!
一聲淒厲到足以震碎靈魂的慘叫聲蕩開原野,怨村內外狂風肆虐,樹搖地崩,一股又一股強大森然的陰鬼力量順著群玉牙關往上爬,薑七修煉千年的魂體被難以言狀的、仿佛能夠統馭萬物的原始力量一寸一寸撕爛、攪碎,然後不容抗拒地被一道幽黑深淵吞噬,幾乎沒有任何……反抗的餘地……
這道深淵雖然強大至極,在吞噬薑七的過程中,卻也止不住地微微震顫。
薑七的力量,不知比群玉的法力高出多少倍。
這是比吃狐妖更艱難的越級吞噬,儘管青雁陪伴在側,不斷召喚靈風為她護法,群玉仍感覺五臟六腑快要裂開,整個人猶如墜入陰曹地府,被陰寒至極的氣息籠罩,快要操控不了四肢了。
就在這時,群玉死掐在薑七脖頸的手忽然一空。
她雙眸倏地緊縮,薑七竟生生掐斷了自己的頭顱,無頭的屍身覆著火紅群裾,自半空飄然而下,墜落到地面時,衣襟之內的鬼魅氣息漸漸消散,空蕩蕩的紅裙被風吹飛,也漸漸消作虛無。
半空中,群玉艱難吞吃掉薑七的頭顱,搖搖晃晃地落下來,啞聲問:
“她這是魂飛魄散了?還是逃了?我感覺我並沒有把她的所有靈力吞吃完。”
青雁:“她大部分靈力已被你吞食,即便沒死,也不成氣候了。”
群玉點點頭,終於脫力地坐到地上,胸脯劇烈起伏,豆大的汗珠從臉側滑落,不僅身體難受,精神也十分錯亂,她身體向後倚靠到樹上,緊閉眼眸,強行凝聚精神沉入筋脈,加速身體消化鬼氣的進程。
與此同時,她垂在身側的一隻手微微戰栗著,無意識支撐了一下地面。
再抬手時,地上厚實的青草已然消失,徒留一個微微下陷的荒黃凹洞。
群玉和青雁都沒注意這個細節。
休息了不多時,她便強撐起身子,領著青雁回頭找陸恒他們。
群玉記得來時的方向,然而原路返回時,四周的景致卻變得極為陌生。
樹木櫛立的林中多了一條平坦小路,陸恒等人就倒在道路延伸的儘頭。
塵霜劍發出嗡嗡劍鳴,在群玉回來之前便喚醒了陸恒。
畢竟是肉體凡胎,在強大魘術的禍亂之下,陸恒受了不小的內傷。
他握住劍柄,塵霜劍的靈力灌入身體,續通筋脈,他終於好受了些。
再抬眼,就見群玉自遠處的小路上飛奔而來。
她仍穿著那套洗得發白的粉色布衣,烏雲似的鬢發微微淩亂,漆黑的眼眸在看到他的一瞬便亮起來,那張豔麗面容,卻好似失血過多,透著一股詭異的慘白。
“陸公子!”群玉殷殷切切將陸恒從地上扶起,“你還好吧?”
“無礙,姑娘不必擔心。”說著,他掃看四周,在青雁的清風吹拂之下,那些修士也慢慢蘇醒過來。
他們茫茫然抬起頭,看到身後景象,一時還以為自己仍在夢中。
“這是……怨村?”
群玉站在陸恒身邊,烏黑的瞳眸映出一片村落,嫋嫋白煙升騰在屋瓦之上,微風送來嘈雜而熱鬨的聲響,群玉等人所在的地方正是村口,放眼望去,能看見熱鬨的街市,晃動的人影,視覺感受到了人間煙火,其他感官卻無端湧上一股陰寒之意。
這時,陸恒忽然問群玉:“我們倒下之後,群玉姑娘是如何逼退那些陰風、化解那些魘術的?”
群玉在路上早已想好說辭,她向陸恒和修士們隆重推出了她的寶貝靈獸,
“青雁來自神界,曾是風神座下仙鳥,擁有兩千多年的強大修為,隻差一丟丟就能晉升神獸,可惜它是隻雄鳥,剛開始被那仇男的女鬼針對了,暈了一會兒,得虧我聲嘶力竭將它喚醒,青雁醒來之後便一展雄風,唰唰唰幾翅膀就把那女鬼打得魂飛魄散,叫苦不迭……”
群玉一邊說,一邊逼迫青雁站在她肩上表現出仙鳥高傲的英姿,青雁本來很習慣裝酷,但是此刻,它臉上除了大寫的“尷尬”,再擠不出半分表情。
修士們難以置信,眼前這隻看起來普普通通的鳥兒竟然來自神界,甚至曾伴於傳說中的風神左右?
人間沒有神史流傳,所以人類對“神”的了解都來自於仙史,也隻有修行之人才有機會接觸這些縹緲的記載。
仙史有記,仙界之上,九天至高處,乃是神界雄踞之地。天地初開時,太初古神自混沌神淵誕生,他一手締造了神界,然後其餘五界應運而生。如今的神界,共有十二神宮和二百零八神官,其中十二神宮各有一名主神坐鎮,尊為上神,乃是六界之中最為崇高、最為強大、也最為虛無縹緲的存在。
而風神,便是這十二位主神之一。
修士們望著青雁的目光漸漸充滿崇敬,然而,若群玉所言非虛,這般強大的靈鳥為何會被她這麼個平凡少女收作靈獸,說不通啊。
修士們的疑惑,群玉也稍作解釋——
“天才的機緣,你們這些普通人自然是想不明白的。”
所幸,修士們僅是無語凝噎,並未揪著這一點不放,因為他們面前還佇立著一個分外恐怖的村落,每時每刻都有可能湧現出新的危險。
眾人嘗試往相反方向離開,然後走了沒一會兒,竟然鬼打牆,又回到了來時的村口。
“為什麼會這樣?那女鬼已經被我吃了,此地的幻陣怎麼並未消失?”
群玉用靈識問青雁,“那隻鬼那麼強大,我以為她就是整個怨村的力量源頭呢。”
青雁:“我也覺得奇怪。我剛剛飛掠到怨村上空,感應到了許多鬼氣,但這些鬼氣都很弱,加起來也比不過那隻紅衣厲鬼。”
“是嗎?”
群玉把這個消息告訴陸恒等人,然後提議道,“反正我們也走不出這個幻陣,不如進村一探究竟?”
……
“我同意。”
說時遲,陸恒已淡定地邁入村口,“那尊妖鼎,此刻就藏在這個村子裡。而幻陣廣闊,想要破解,關竅也一定藏於村中。”
話音落下,眾人也紛紛跟隨陸恒腳步,踏進了村子。
隻見街道兩側店鋪琳琅,攤販遍地,行人穿行街市,熙熙攘攘,一眼望去,短短一條街上少說也有四五十人。
最為詭異的是,所有“人”都是女性。
這是一個沒有男子的村莊。
毫無疑問,這些邊走邊盯著他們笑,腳步虛虛浮浮的女子,全部都是鬼。
她們雖然法力不強,但數量很多,聚在一塊的陰森氣息也不容小覷。群玉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的心神又被這些陰氣攪得動亂起來。
前方不遠有個簡易涼亭,群玉揪了揪陸恒衣角,說自己有點累,想去那邊坐坐。
賀立群等人手握佩劍,腳下踏著驅鬼陣法,脊背挺得板直,十足警惕地防備著周圍的女鬼。
誰知一眨眼的功夫,身旁二人竟大搖大擺地脫離隊伍,走進鬼術幻化的涼亭中,優哉遊哉地坐下了。
“陸兄。”賀立群焦惶不安道,“我覺得我們現在不要坐下為好……”
“既然已進入村中,不管我們走到哪,做什麼,始終都在鬼魂與幻陣的監控下,倒不如自在一點,彆讓她們看穿我們心虛,這樣她們才能有所忌憚。”
陸恒勸慰道。
賀立群恍然大悟,正欲誇讚陸恒心思深沉臨危不亂,然而下一刻,看到陸恒從乾坤戒中“咻”的一下搬出一大堆廚具和食材,低眉垂眸開始搗鼓吃食,賀立群徹底傻眼了。
陸兄……你這未免……太自在了些……
這種徹徹底底的鬆弛感,把陰鬼滿地飄的鬼村當做自家廚房一般,如此超然物外、超凡脫俗的行徑,著實令賀立群等人狠狠地震驚、歎服,就連路邊閒逛的女鬼們,也被這群舉止不太正常的男女吸引了注意力,紛紛飄到涼亭四周,瞪著烏沉沉抑或白慘慘的眼睛,好奇地圍觀亭內的光景。
隻見陸恒手中長劍化坐薄薄短刃,片出三片鮮香櫞、十來片山櫻桃,剩下的水果放進石臼榨出汁水,擱在一旁備用。另取一個密封的陶瓷罐,從中剜出完整的一大塊晶瑩剔透的凍狀物,群玉記得這是陸恒在雙柳村的時候捯飭的東西,似乎名叫“冰粉”。
之後的操作並不複雜,把一應食材按照比例攪和在一起,淋上不久前某個修士在林子裡掏來的新鮮蜂蜜,一碗繽紛晶瑩的糖水就差不多做好了。
最後一步,陸恒手執恢複原型的塵霜劍,凜然劍氣倏然蕩開,凍得周遭鬼魂們瑟瑟發抖、魂體裂開、差點以為自己要被押回閻王殿了——
劍氣一觸即散,糖水就這麼冰鎮好,不僅清涼舒爽,還附帶一股淡淡的仙氣。
“看你面色很差,似有反胃之狀。”陸恒將糖水碗遞給群玉,低聲說,“喝點清甜解膩的,應該能好轉些。”
鬼魂們看傻了,自己差點魂飛魄散,竟然隻是為了凍一碗糖水。
群玉雙手接過,掌心捧著冰涼涼的陶瓷碗,還沒入口,心情卻已經莫名地好轉了不少。
舌尖觸到酸酸甜甜的糖水和柔軟彈滑到不可思議的冰粉,群玉的靈魂也如鬼魂那般戰栗了,因為太過激動幸福而興奮地戰栗起來。
這時,她耳畔不合時宜地飄來一句:
“這是真實的嗎?我相公直到我死都沒有為我做過一次飯,端過一次水。”
“我相公倒是為我做過一次。”頓了頓,忽而陰沉地冷笑起來,“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他弄了碗茶湯給我,喝完我就死了,他順理成章娶了新妻。”
“這個姑娘是不是也要死了?她好像閉上眼了。”
“啊她又睜眼了,是死不瞑目嗎?”
……
“我死了。”群玉突然道,“好吃死我了,我的靈魂螺旋飛升上窮碧落下黃泉幸福得在你們冥王殿裡為這碗糖水高歌起舞……你們這些鬼能不能不要在彆人吃東西的時候陰惻惻地說風涼話,真的很沒有禮貌!”
突然被罵了一通,女鬼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根本沒在意群玉說了什麼,異口同聲道:“她怎麼沒死?”
整個怨村裡的女鬼都仇男,在她們眼裡,男人心狠手辣,從不乾好事,於是她們手拉手飛到陸恒周圍,將他團團圍住,一邊轉圈一邊三百六十度無死角地觀察這個有點不一樣的男人。
“啊他長得真好看,像畫上的仙人。”
“看起來不會打人的樣子。”
“說明他還未娶妻,男人娶妻前和娶妻後是兩個樣子。”
“可他長得太好看了,我死前是個顏控,有點想和他配個陰婚,等會兒讓薑七姐姐給他留個全屍……”
“我也想我也想,咱倆是好姐妹,我不和你爭,第一年先讓給你。”
“我排個第三年的吧。”
“那我第四年。”
……
“各位。”陸恒出聲打斷。
“啊他說話也好溫柔。”
“你猜他要說什麼?”
“我猜他要發飆了,拿起他那把很厲害的劍捅穿我們,男人不都這樣嗎?”
……
陸恒瞭了眼女鬼們從涼亭口正兒八經排排站排到街對面巷子裡的隊伍,無奈道:
“在下無意配陰婚。各位可以不必在此排隊了。”
……
女鬼們聽見他說話,如同東風吹馬耳,不為所動,仍在自覺地排隊,素質極好,姐妹互相禮讓,沒有一個人插隊的。
直到群玉抓著乾淨得連一滴水也不剩的冰碗,倏然擋在陸恒面前,怒斥道:
“陸公子已經答應我,絕對不會娶彆的姑娘為妻,即便是配陰婚!”
此言一出,全場寂靜,就連修士們也不得不暫放下警惕之心,先捧個碗吃瓜再說。
女鬼們聞言,隊形一哄而散,亂糟糟地擠到群玉跟前,有人嘲笑她,有人恨鐵不成鋼地指教她:
“小姑娘,男人的話你也信?姐姐用過來經驗告訴你,隻有先把他殺了,把生婚變成陰婚,他才不會背叛欺侮你。”
群玉聽不懂這些彎彎繞繞:“我不管,我就相信陸公子,他才不是你們說的那種人。”
說罷,她回眸望了眼陸恒,似在叫他當著眾鬼的面再表態一下,展現他重如泰山的信用。
然而,陸恒臉上卻閃過一抹少見的猶豫。
有些話,他本欲在群玉第一次問他的時候就講明白,可那時他實在支撐不住,隻說了四個字就暈了過去。
現在當著這麼多女鬼的面說,也許會令她臉上蒙羞。
“陸公子,你快說呀!”群玉有點急了。
陸恒望著她,心下決定,還是快刀斬亂麻,於是低聲啟口:
“在下身負重責,誌在蕩平世間誅邪,此生注定孤儔寡匹,無意娶妻。”
……
此言一出,四下皆靜,就連修士們的瓜也掉在地上碎成了渣渣。
“你們看吧。”群玉得意道,“我就說陸公子一言九鼎,絕不會誆人!”
眾人及鬼:……
“小姑娘,你莫不是個傻子吧?”一女鬼焦急地湊到群玉耳邊吹陰風,“不娶彆的姑娘,和不娶妻,根本是兩碼事!”
其餘女鬼也氣不打一處來地圍住她:
“他先和你說不娶彆的姑娘,相當於對你洗腦,讓你覺得在他眼裡你是最特彆的,其他女人都是庸脂俗粉。如今又瞎掰了一堆理由說自己決心不娶妻,其實就是看不起你,隻想和你玩玩,不願意負責的意思!”
“男人啊,果然都是道貌岸然的嘴臉!蛇蠍一般的心腸!”
群玉越來越聽不懂了,美麗的臉蛋茫然地仰著,幽黑純澈的眼眸寫滿天真與呆滯:
“可是我不需要他娶我呀?他隻要不娶彆的姑娘,不讓我沒飯吃就好了。隻要能吃上他做的飯,其他的東西,我都不在乎,陸公子自己開心就好了呀?”
女鬼們的腦中,自動把“吃飯”兩個字等同於“和他在一起”。
她們震驚了,憤怒了,仿佛看到了活著時候那愚蠢如豬的自己。
“你怎能說出此等自甘低賤的話來!”女鬼姐姐們怒其不爭,氣得魂體都要裂開了,“天底下就是太多你這種女人,不自信不自愛不自重,被男人耍得團團轉,這世道才會如此磋磨我們女人,你這種人就和男人一樣可恨!”
群玉簡直一臉懵。
她就想多吃幾口飯,怎麼就和全天下女性的悲慘遭遇扯上關係了?
女鬼姐姐們言辭愈發激烈:“你這姑娘活著也是被人欺侮,倒不如趕緊死了,來我們村裡受幾年教,以後隨我們一同砍男人的腦袋做擺件,豈不美哉?”
群玉:?
說罷,女鬼們倏然從涼亭中散開,身影幽幽飄散在怨村各處,乍一瞧似乎是在亂飛,但賀立群等陣修一眼就看出不對勁:
“她們在列陣,要激發此地之下的幻陣對我們動手了!”
這些女鬼雖然法力不強,卻有幻陣殺招傍身,難怪她們明知陸恒的靈劍不容小覷,卻也敢肆無忌憚地招惹。
不遠處,有一年齡較小的女鬼輕聲問身旁同伴:
“蘇姐姐,你知道薑七姐姐去哪了嗎?怎麼一直沒瞧見她。”
薑七酷愛殺戮,從前有人誤入怨村的時候,多半是薑七出手,動動手指就把那些人乾脆利落地殺了,很少輪到她們這些沒什麼修為的鬼上場。
“不知道,也許在睡覺?”另一女鬼答道,“彆擔心,我們有陰骨幻陣在,殺他們豈不是易如反掌。”
說罷,眾鬼紛紛落至各個陣位,幽影般的身姿時而靜止時而盤旋,整個怨村的土地與建築同時發出陰沉的嗡嗡低鳴,仿佛牆皮剝落就會露出陰曹地府的形狀,無數鬼氣自地底奔湧而出,塌天般的壓力又從頭頂山壓而下,死死困囿住了躲在涼亭中的群玉等人。
群玉總覺得剛才那些牛頭不對馬嘴的對話中,女鬼們似乎誤會了她什麼,但是就算沒有那番對話,她們最終也是要殺他們的,隻是時間先後罷了。
青雁在半空中飛旋,召來厚實的風盾將地上幾人牢牢護住。
群玉在喝下陸恒給她做的那碗糖水之後,體內鬼力的消化進程突飛猛進,她能感覺到自己變強了非常多,所以此刻並無太多畏懼之心。
修士們在進村之時也做好了應對鬼魂發難的準備,嘴裡含著上好的清心丹藥,身體各處貼滿法力強勁的驅鬼符籙,群玉和陸恒也不例外,身上貼了一圈符,乍一看簡直不要太安全。
幻陣的攻勢愈發猛烈,群玉等人在重重防護下,除了頭有點疼,身體狀況還算良好。
陸恒是所有人中最難受的一個。
他身上沒有半分修為,靈劍提供的靈力也傾向於防禦物理攻擊,然而幻陣最強大的攻擊乃是精神侵擾,這對一個僅擅長近戰的凡人武夫來說,是極其難以克服的。
在青雁的風盾內部,群玉又支起一層盾,專門護著陸恒。
“群玉。”
耳畔傳來熟悉的聲音,群玉一愣,這似乎是陸恒第一次直呼她的名字。
她心跳莫名加快,雙手順勢扶住陸恒的臂膀,不等她問,又聽他輕聲說:
“今日午時,我做的飯是不是不好吃?”
“為什麼這麼問?”群玉不解,“明明很好吃啊……”
她想起來了,今天中午她因為賀立群他們纏著陸恒,莫名其妙地不開心,所以沒怎麼誇獎他。
沒想到他一直記到了現在。
陸恒這會兒大概也搞明白了,群玉之所以不讓他娶彆的姑娘,似乎隻是為了能一直吃他做的飯。雖然他想不通這其中有何關聯,但總算是鬆了一口氣。
“若我活著,你在我身邊,我願意一直給你做飯。”陸恒淡笑道,“若我死了,你可以去到皇城上京,南市口附近有一家很出名的酒樓,名為福滿樓,我少時的手藝便是師承……”
“你不會死的。”群玉直接打斷他,“我知道你舍生忘死,什麼危險都敢闖,但是以後有我在,我不會讓你死的。”
群玉也不知道為什麼舍不得他死。若世上有手藝和他一般的人,甚至更有經驗,在酒樓裡隨時都能找到,她每天去酒樓吃飯就行了,似乎也能活得非常開心。
“你口氣倒是挺大。”陸恒少有地調侃了她一句。
群玉微紅著臉,語氣卻並不收斂:“不管陸公子信不信,我覺得我自己就是天縱奇才。”
“以後叫陸恒就行。”
他眼睫微垂,眸光如月色傾瀉下來,忽而話鋒一轉,
“我們不能這樣一味地防守。青雁總會力竭,符籙總會失效,得想辦法破陣,才能找到真正的生門。”
“我曾於許多陣法古籍上讀到關於幻陣的記載,對此陣的構造還算了解。剛才幻陣催動,群鬼亂舞,我借由靈劍感應,已大致推測出陣眼所在,應該就藏於東北方向那幢籬笆環繞的宅院中。”
陸恒忍著頭疼,語速極快道,“若能找到陣眼,將之摧毀,此陣自然隨之瓦解,然而現在的問題是,在幻陣的乾擾下,我們根本無法輕易移動。”
群玉想了想:“其實也不是不能移動。剛才青雁和厲鬼交手時,施展了一個高階風盾術,能夠把人全方位無死角地包裹保護起來,同時還能隨著風一起飛來飛去的。”
陸恒抬眸看了眼青雁:“它保護了我們這麼久,似乎已經有點乏力了。”
群玉用靈識問道:“雁啊,你還好嗎,能再施展個金剛風罩給我們開開眼嗎?”
青雁的聲音透著點虛:
“主人,不瞞你說,我自從被貶到下界,法力已經大不如前。現在這個盾,我也不能支撐太久了。”
片刻的寂靜後,群玉緩緩說:
“要不……我試試?”
她吞吃厲鬼之後,還未曾感受過自己的法力究竟強到何種程度了。
靈台中,青雁已將金剛風罩的使用法訣傳遞過來。
群玉默念一遍,她曾親眼見過青雁施展,且已有使用風盾的基礎,所以領會得極快。
她閉目運氣,筋脈之內,靈氣宛若洶湧磅礴的江河,紅衣厲鬼的法力,幾乎已被她消化吸收透徹了。
群玉本想先嘗試著施展一下,看看能不能在自己周身製造一個風罩,再帶著自己隨風起飛。
於是默念口訣:
氣和乾坤,金剛護體;道天盤旋,風隨意動……
……
不遠處,有個白衣女鬼忽然對身旁的藍衣女鬼說:
“陳姐姐,你牙怎麼掉了?”
“我牙掉了?”藍衣女鬼摸摸空蕩蕩的牙口,看到一排牙掉在地面,上上下下地蹦躂著,“哎,我牙怎麼在跳舞?”
“陳姐姐,好像地震了,楊姐姐的胳膊都被震掉了。”
白衣女鬼望著前方不遠處,空洞的眸中漸漸湧出惶恐,
“那邊……有什麼東西……起飛了……”
眾女鬼在她的指引下,紛紛仰起腦袋。
還沒看清前方是什麼光景,一陣螺旋狀的颶風便迎面撲來,風翼掃蕩之下,所有女鬼都被卷到了半空中,跟著狂風在空中飛旋亂舞。狂暴湧動的風翼簇擁著一座簡易涼亭,涼亭中站著好幾個面部表情比漫天亂飛的女鬼還要驚恐萬狀的男人。
升天了。
他們好端端在涼亭裡坐著,突然跟著涼亭一起升天了!
與此同時,被陸恒推測為陣眼所在地的宅院中,薑七好不容易用所剩不多的靈力修補了一個腦袋,打算召集眾姐妹一起用幻陣為她的腦袋報仇。
她此時太過虛弱,靈感封閉,未曾感覺到幻陣已經被開啟。
她推開房門,隻見眼前飛過一隻白衣姐妹,隻來得及抬起一隻要斷不斷的手臂和她打個招呼,就一臉麻木地又被風卷走了。
薑七:?
再然後,她頭頂忽然浮現一團陰翳——
是一座很眼熟的石頭涼亭。
還有一道溫沉清澈很動聽的男聲,含笑誇讚著某人:
“剛才不該說你口氣大,確實是天縱奇才,護我不死綽綽有餘。”
話音落下,本就狂暴的風翼忽然激動地震顫一下,再次暴漲開來。
薑七還來不及喘一口氣,就連人帶房子被卷進了半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