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醫院拆了紗布,花重錦決定繼續再裝幾天瘸腿,好借機繼續維持跟傅琢祈之間的距離,再多觀察他幾天。
傅琢祈也順他的心,假意不知道他已經好了,甚至主動問:“那你這幾天,就還是先住在一樓客房,可以嗎?”
“可以的。祈哥哥,你不用總是操心我的事。”
“我們結婚了。”
傅琢祈這話說得有些意義不明。
我們結婚了,所以呢?
是說這樣的關心是理所應當,他不必太介意?還是說讓他彆想太多,這也依舊隻是傅琢祈出於身份責任感下的禮貌行為?
花重錦覺得,那大概是後者。
“啊……恩。”拿不準自己應該是個什麼態度,花重錦含糊著應了。
傅琢祈餘光掃了他一眼,無聲笑了笑,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
看來,小狐狸用了這麼多天,還是沒能找到這段被自己強行寫入的、聯姻戲碼的演繹方法。
那就再多給他點時間吧。
*
傅琢祈要登門拜訪的事,花重錦並沒有提前通知花盛昌。
所以當看到周家母子也在花家的時候,花重錦倒是一點都不意外。
畢竟,司茹雲最近去外地避暑了,那花盛昌可不就像老虎不在家的猴子?為所欲為。
“周阿姨好。”看著眼前一家三口本來其樂融融,卻在自己進來後黑下去的臉,花重錦心情大好。
“你閉嘴!你根本不配這麼喊我媽!”周鶴瑄一看到他,立刻大叫,轉頭又對周母跟花盛昌道,“媽!你們說句話啊!昨天的事,我真的沒撒謊!”
急躁瘋狂的樣子,簡直就像一條被踩到尾巴的狗。
大概昨天周鶴瑄一被傅家司機送回來,就把自己對他的所作所為說了。很顯然,不管是周母還是花盛昌,都沒有人信周鶴瑄的說辭。
“正巧周伯母也在,”傅琢祈把手裡的禮物遞了過去,“昨天是內子招待不周,我代內子向周伯母賠個不是。內子向來溫順,為人也有些被動,可能會跟不上鶴瑄過於跳脫的想法,兩個人產生了一些摩擦,希望周伯母不要怪罪。”
這番話換個人說,聽起來可能十分低聲下氣。可從傅琢祈口中說出來,隻覺得禮貌客套到讓人無可挑剔。
說著是給彆人賠個不是,但整個態度看起來,卻像是在說“禮節已經給你們了,請不要不識抬舉”。
很顯然,對方也是這麼理解的。
周母立刻擺了擺手:“小孩子玩鬨有點矛盾很正常的,大家都是鄰居,哪兒會真生氣啊。你看,你這不就太見外了嘛。”
“不見外,一點心意,周伯母就收著吧。”傅琢祈依舊笑得溫文爾雅。
花盛昌趕緊給周母使眼色:“既然琢祈都這麼說了,你也就彆跟孩子客氣了。”
“那……我就收下了?”周母禮物收得也有幾分討好的意味。
一旁的花盛昌雖然沒說幾句話,但從傅琢祈進來開始,臉上討好的笑意就沒有消失過。
花重錦看著好笑。
要不是花盛昌一把年紀,姿色不夠,花重錦覺得他怕不是要自己親自跑去跟傅琢祈聯姻。
“都快彆站著了,過來坐。”花盛昌趕緊把人叫過去坐著,回頭看向安靜跟過來的花重錦,“還不趕緊給琢祈倒杯水!”
“哦。”花重錦這就轉身,準備去倒水。
傅琢祈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把他拉了回來:“不用了,他腳上還有傷,不方便。”
“琢祈,你也彆太慣著他。這孩子從小就懶。以前在家裡懶也就算了,現在結了婚的人還這麼不趕眼色,說出去人家要笑我跟他媽沒有教育好他。”話這麼說著,花盛昌倒是沒有再讓花重錦去,而是叫家裡阿姨端了兩杯茶過來。
嗬。花重錦在心裡冷笑,準備看看聽了這話的傅琢祈,會是個什麼反應。
傅琢祈倒是看不出喜怒地隨口說了句:“家裡都有阿姨做這些事,不會也無所謂。”
聽到這句話,花盛昌跟周母交換了個眼神,立刻把話題拉到了生意場上。
“這次在國外的合作,談得還順利嗎?”
“挺順利的。”
“對了,鶴瑄你之前不是說,有什麼專業課上的問題沒弄明白嗎?”周母接到花盛昌的眼神示意,立刻道,“正好你傅哥在這裡,有什麼不懂的問問他唄。實踐出真知,你總是死讀書也不行。”
本來在狠狠等著花重錦的周鶴瑄,立刻看向傅琢祈:“傅哥,能耽誤你幾分鐘嗎?”
態度乖得跟剛剛面對花重錦時的發瘋模樣,簡直判若兩人。
情緒收放自如,絲毫不會感到尷尬,這演技,倒是一點都不輸自己。花重錦想:或許下段劇本,可以多給他寫一點戲份。
愛看。
很顯然,這一出戲碼,是一家三口一早就商量過的,此時配合打得親密無間。
傅琢祈毫無察覺,隻是點了點頭:“恩,你問吧。不過有些問題,我也未必能給你一個係統回答,隻能說些我個人的見解。”
“沒關係的,傅哥隨便說點什麼,對我來說都是受益匪淺的!”
嘖。舔狗。
一瞬間,雲婷之前造的謠,突然又從腦海裡冒出來。花重錦藏在垂著腦袋下的臉上,頓時露出了一個怪異的表情。
一直在偷偷關注著他的傅琢祈,第一時間就注意到了他的變化。
——這是又一個人在想什麼呢?
並不知道在現在瑾大的論壇裡,自己已經成了周鶴瑄心裡的“白月光”,傅琢祈一邊猜測著花重錦的小心思,一邊回答著周鶴瑄那些最基礎的提問。
從兩人開始聊商業話題後,花重錦便露出一副困擾的模樣,好似完全聽不懂他們在講什麼。
其實他卻在一點點分析,傅琢祈這些回答下,有沒有透露出一些潛意識裡的想法。
然而傅琢祈不愧是縱橫商場多年的人,花重錦發現,他的每個回答都看似很有道理,實則不過是一些眾所周知的東西,完全無法讓人窺視他的真實想法。
不過周鶴瑄的發言,卻讓花重錦聽出點東西——花盛昌似乎想把花家的平升製藥交給周鶴瑄。
製藥嗎?
花重錦心裡有了個新主意。
“竟然一下聊到這麼晚!今天真是辛苦傅哥了。”周鶴瑄覺得自己學了不少東西,連帶看到花重錦的不爽也消散了幾分。
“不用客氣。”
“時間不早了,你們留下吃個飯吧。”旁聽了整場的花盛昌也心滿意足。
傅琢祈搖搖頭:“不了,我跟阿錦回去吃。已經讓家裡阿姨準備了飯。”
“那我就不留你們了。”花盛昌看看已經睡得靠在沙發上東倒西歪的人,嗬斥道,“花重錦!”
“啊?”花重錦頓時猛地睜開眼,“對不起,我不小心睡著了。”
相比起花盛昌的憤怒,傅琢祈的態度簡直溫柔得讓人如沐春風:“走了,回家。”
“哦,好。”花重錦揉揉眼,趕緊跟著站起身,一瘸一拐地跟著傅琢祈走了。
他本來沒想睡的,但是周鶴瑄問的問題都太蠢,蠢到他聽著聽著就忍不住犯起了困。還好睡得不算深,也沒忘了裝瘸的事。
看小狐狸一睜眼就不忘了裝瘸,傅琢祈一邊佩服他的努力,一邊又有些心疼。
他到底用了多久,才能強迫自己養成這種一睜眼就能清醒地應對一切的習慣呢?是從被接回來花家之後,還是……在那之前,便已經是這副模樣了呢?
傅琢祈也曾特意調查過花重錦十歲前的過往,可惜查到的東西寥寥無幾。
上了車,傅琢祈問他:“剛剛很無聊吧?”
“不,沒有。是我太笨了。”花重錦趕緊解釋,“我本來也想跟著聽一聽,學點什麼的,可惜我一點兒都聽不懂,一不小心就睡過去了。”
那看來是真的無聊到睡著了。傅琢祈想,那些對話對小狐狸而言,確實很沒有什麼含金量。
明明已經在學校裡學了三年,周鶴瑄的理解卻依舊淺顯到像是個徹徹底底的外行。彆說是跟他的小狐狸比,就是他們學校裡的其他同學,大概都能甩他一大截。
真不知道花盛昌到底是什麼眼神,才能放著明珠不要,偏愛那顆魚目。
傅琢祈餘光看著身側正努力克製自己嗬欠的人,很想伸手把人抱進懷裡。
可惜不能。
太過冒進的行為,是會嚇到警惕的小狐狸的。
他可不想像雲婷一樣,從一開始,就被小狐狸劃分到一個永遠不可能有更多發展的位置上去。他很貪心,他想擁有花重錦的一切。
“我預約了30號的攝影師,”傅琢祈主動說話,轉移自己的注意,“你的腳傷,方便去外地嗎?如果不方便,我可以讓他們過來瑾城。”
“沒關係的!還有五天時間呢,到時候應該就沒問題了。祈哥哥不用為了我更改計劃。”
經過今天花家這一出,花重錦徹底改變了自己的打算。
原本因為花盛昌那副把自己“送進宮爭寵”的嘴臉太過惡心,花重錦想反著來,讓傅琢祈討厭自己,不去順花盛昌的心,也斷了對花家的資金支持。
可今天看到一家三口面對傅琢祈時,那毫不掩飾的諂媚模樣,花重錦突然有了一個壞心思。
他可以順著花盛昌的意思,去勾||引傅琢祈,讓傅琢祈迷戀上自己,為自己沉淪。
而後,把這位被所有人當做明月仰望的天之驕子,變成自己最優秀的那枚棋子,在他們最飽含希望的時候,操縱著他,一一打破他們的妄想……
單是想想這樣的畫面,花重錦便已經快要憋不住笑意。
還有什麼,是比在即將得到的瞬間失去更殘忍的事嗎?
這麼一對比,自己之前的計劃,還真是優待了他們。
花重錦感慨,自己果然還是稚嫩了些,這麼好的計劃,竟然直到今天才想出來,實在是不應該。
更何況,花重錦覺得,勾||引傅琢祈的難度,遠比不著痕跡地讓這位總是周到有禮的人討厭自己,要簡單得多。
畢竟在聯姻中,討好一個人的邏輯,甚至不需要自己多麼努力去重新鋪墊。所有人大概都已經默認,自己結婚後,一定會努力做好“傅夫人”該做的事。
“哦?那就好。”傅琢祈察覺小狐狸的心態似乎發生了轉變,卻不知道這短短一段時間裡發生了什麼。
不過,他能感覺得到,小狐狸轉變的方向,似乎正是他所希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