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2 章 忘情境(1 / 1)

女配她修無情道 子瓊 11220 字 8個月前

雲黛其實傷得很重,青淵帝打來的那一掌,令她整條右臂都再無法用力,隻稍一動,便會傳來鑽心的痛。

疼痛讓她的臉色有些蒼白,斬月伸手想扶她,卻被她搖了搖頭躲開了。

青淵帝死後,控絲便失效了,那些原本被她操控的人也恢複了自由,但控絲造成的疼痛也隨之傳了過來,好些人都跌坐在地上,滿臉痛苦,一時之間也未能騰出精力去做彆的。

雲黛沒有耽擱,她很快便抬腳向祭壇後方的祈年樓走去,她要去找葉兮顏,這一刻她已經等了很久了。

祈年殿被一層水紋防護陣護在其中,將外面的一切都隔絕開來。

雲黛手指觸上那蕩漾開來的水紋,那層防護罩上就裂開了一個口子,她也順勢鑽了進去。

司棠此時剛查看完族中弟子的傷勢,一扭頭就見明雅一臉凝重地站在一旁,不知在想什麼。

她轉頭看去,就聽她道:“很奇怪,我經脈中的靈氣還在流逝。”

她這麼一提醒,司棠也覺得奇怪:“青淵帝既然已經死了,那圍住我們的陣法不是也應該自行消散嗎?”

“那陣法又不是靠著青淵帝的靈氣支撐著的,”回答的人是花重影,她也早發現了這個問題,她指了指頭頂道,“陣法的核心是那東西。”

眾人仰頭看去,就見鬼劍渡厄仍盤旋在天壇的最上方,一刻不停地散發著陰鬱的藍色光芒,且它似是因為吞噬了靈氣,整把劍都變得更加生動鮮活了。

司棠的臉色變得有些不好看:“葉靈璧居然真的將鬼劍渡厄的封印完全解開了,真是瘋了......”

隨後她突然看向四周,有些焦急地道:“雲掌門去哪了,我有些話要對她說。”

“她進祈年樓了,”鐘妙商道,“祈年樓外有陣法,我們輕易進不去,有什麼話等她出來再說吧。”

司棠深吸了一口氣,有些憂心忡忡的,但她聽鐘妙商這般說後,還是點了點頭。

......

因有陣法的阻隔,祈年樓中格外清淨,清淨得仿佛之前於天壇上的那場爭鬥從未存在過。

檀香嫋嫋環繞,令人的心也跟著靜了下來。

此時此刻的雲黛,有些形容不出自己的心情,她斬殺了青淵帝,葉兮顏已再不可能翻盤,而前世的恩怨與仇恨,到了這一刻,也終於都得到了清算,可她卻比想象中的要平靜,那種平靜,甚至讓她有些疲憊。

葉兮顏一身的錦衣華服,跪坐在祈年殿最中央的蒲團之中,隻露出一道沉靜的背影,與昨夜那個因愛人死去而崩潰抓狂的少女判若兩人。

她的情緒仿佛已經完全沉了下來,或者說,也許她已經完全接受了謝映玄的死亡,隻餘下一片平靜的死寂,她跪在蒲團上,在一寸寸的煎熬中,等待著青淵帝從雲黛那奪來先天靈骨給她,好讓她逃脫來自琉璃玲瓏心的詛咒,不再如昨夜那般痛苦得無法自抑......

圓形的地面上繪製著一套靈紋陣法,

限製住了葉兮顏的活動空間,讓她無法憑自己的力量離開這座祈年殿。()

青淵帝顯然是擔心自己在動手時,葉兮顏突然出現擾亂她,加之昨晚發生的那些事,本就讓葉兮顏的情緒變得很不穩定,於是她乾脆便將她給關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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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身後的聲響,葉兮顏輕輕動了一下。

“姑姑......你來了嗎?”

隨著問話,那道人影也緩緩回頭看來,但當她的目光觸及滿身是血的雲黛時,她卻僵了一下,眼底也出現了震驚之色。

雲黛什麼都沒說,隻是揚手丟了個物件到葉兮顏腳邊。

那是一個黑色的包裹,隨著滾動,黑布滑落,露出了裡面的東西。

葉兮顏垂眸看去的同時,眼睛也猛地瞪大,因為出現在她視線中的,是一顆人頭,準確來說,那是青淵帝的人頭,且是青淵帝與滄曜融合之後的古怪而扭曲的人頭。

那張一半男人一半女人的臉上寫滿了不甘與憤怒,卻又透著一種強烈的死氣和塵埃落定的狼狽。

這畫面其實是極具衝擊力的,但葉兮顏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沒有驚恐的尖叫,沒有大聲的怒斥,更沒有崩潰地哭喊,她安靜得出奇,隻默默地低垂著視線,望著那顆人頭,與那雙怒目圓瞪的眼睛對視。

雲黛很清楚,葉兮顏其實並不平靜,她從衣袖中露出的手在不住地發抖,指甲在不知覺間掐進掌心,骨節都捏得發白。

這一刻,雲黛覺得她也許該說些什麼,比如說趾高氣昂地嘲諷,得意洋洋地羞辱,琉璃玲瓏心隻有在擁有者情緒最失控時,才能取出,也許雲黛該趁此時機用言語刺激她一番,令她徹底陷入崩潰......

可雲黛卻並沒這麼做,她抿著唇,一言不發,像是在等待葉兮顏接受此時此刻所發生的事。

這一刻的雲黛其實是茫然的,也是迷惑的,她很難得地,完全處在了一種放空的狀態,就像是大戰結束後,精神與身體本能的休憩。

她和葉兮顏,因齊天之寶而對立,這場你死我活的爭鬥也從前世持續至今生,每一步都是痛苦掙紮與艱辛,即使是最後的勝利,仍帶不來過多的喜悅,連帶著那些本該積存在心底的怨恨也仿佛消散了,隻餘下曆經滄桑之後的空空之音。

雲黛並不會原諒葉兮顏和她背後的葉氏曾帶給她的傷害,更無法忘卻那些年一步步走來的傷痕累累,隻是那些榮辱悲喜,那些過往的劫難,突然就變得很嘈雜,嘈雜到讓她覺得,每多一分的怨恨都像是在自我消耗,而她,不該被困於此處。

既然勝負已分,她也該往前看了。

雲黛隱約察覺到自己的心境似乎發生了一些變化,隻是那種變化很細微,令她一時無法看清。

終於,葉兮顏再次回頭看來,她的眼眶泛紅,眸中含著淚水,可她卻強忍著沒哭。

“成王敗寇......是我輸了。”她一字一頓地說著,聲音發抖,在吐出最後一個字時,終是露出了哭腔。

醉流鳶出鞘,寒芒閃過,

() 鋒利的劍尖指在了葉兮顏的咽喉處。

葉兮顏的目光落在了那冰冷的劍刃上,眼底的情緒卻並不是恐懼,而是痛苦,一種很極致的痛苦與掙紮。

在雲黛做出反應之前,她突然就抬起了手,指尖閃著尖銳的白芒,下一刻,她的五指用力壓入了左胸腔中。

伴隨著“撲哧”的悶響,鮮血飛濺而出,而一顆血淋淋的心臟也被她攥入了掌心。

流光異彩順著鮮血從她攥緊的指縫間透出,又被她一點點剜了出來,她竟親手挖出了自己的心臟。

雲黛就見她慢慢攤開了掌心,露出了那顆心臟的全貌,那並不是由血肉構成的心臟,而是一顆琉璃般閃耀漂亮的晶石。

血從光滑的弧面淌下,露出最聖潔的光彩。

那樣漂亮的一顆心臟,晶瑩剔透,不似世間塵物,可不知為何,雲黛卻突然覺得那炙熱絢爛的色彩充滿了惡意,是一種來自命運的捉弄。

葉兮顏望著那顆心臟,突然就大笑了起來,笑著笑著,眼淚便從她眼角滑落而下。

這幾乎有些瘋狂的一幕,令雲黛都有幾分動容。

“為什麼......”像是因為過度的痛疼,她的聲音都在劇烈地發抖,“為什麼明明已經沒有心了,為什麼即使我已經拋棄了它,我的心還是、還是那麼的疼?”

“郡主!”一個聲音突然從側旁響起,雲黛驚了一下,她偏頭看去,竟發現那個名為既白的樂師從閣樓之中衝了下來,帶著滿臉的驚恐踉蹌地奔至了葉兮顏面前。

雲黛這才想起,昨晚圖秋冶帶走葉兮顏時,也順手將這畫師一起捉走了,想來青淵帝為了安撫葉兮顏,便直接將這畫師與她關在了一起,隻是這祈年樓中布置的陣法實在太多了,所以雲黛剛踏入此處時並未發現此人。

“郡主......”少年顫抖著想抱住葉兮顏,卻顧及著她胸前破損的巨大血窟窿,不敢去觸碰她。

葉兮顏並沒有理會他,而是抬眸看向了雲黛,她的臉色很蒼白,嘴唇也逐漸失去了血色。

“雲黛......到底為什麼?為什麼我還是這麼痛苦?”她固執地看著她,仿佛是在向她求救,又好像隻是單純地向她詢問。

“命運當真、當真如此難以違抗嗎?”

雲黛沒有說話,她隻是垂下了手腕,放下了手中的劍。

如今的葉兮顏根本不會對她構成任何威脅,她也沒必要一直用劍指著她。

“郡主,彆說話了!求你彆再說話了!”既白拉住了葉兮顏的袖子,惶恐地看著她,“我帶你去醫治,隻要及時醫治,一定能好的!”

葉兮顏笑了一聲,她一把揮開既白的手:“彆叫我郡主了,我已經不是郡主了,姑姑死了,我什麼都沒有了......”

“不是的!”既白焦急地搖頭,“郡主在我眼裡,永遠都是郡主。”

葉兮顏又笑了起來,她也終於收回目光,望向了面前的少年,望向了他那雙漂亮的眼睛。

“郡主,我

帶你去醫治吧......”他祈求著她,聲音都帶了幾分哽咽。

“既白,”她第一次喚了少年的名字,“你會這麼在乎我,都是因為這顆心,是因為它,是因為我用它操控了你的情緒......”

葉兮顏的目光落在了手中的那顆閃爍著琉璃光彩的心臟之上,眼底帶著一種自嘲般的笑。

“你最初喜歡的人根本不是我......是雲黛......”

雲黛的目光微微閃爍了一下,卻並未露出太多的神色。

既白則有些茫然地抬眸看向了這位站在一旁安靜得出奇的萬仞閣掌門,但也隻是匆匆一眼後,他便收回視線搖頭道:“不是的,郡主,我愛的人是你,你是這世上對我最好的人,我想與你、與你永遠在一起。”

葉兮顏笑了起來,眼淚順著她的臉頰滑落,她伸出了沾滿鮮血的手,握住了既白的手腕,濕潤的血很快便乾涸凝固,變得粘軟泥濘。

她垂下視線,緩緩靠入了少年的懷中,似是無比的疲憊,又像是終於放下了一切的安心。

“他已經死了......在我殺死他的那一刻,他就已經死了......”

“現在,我也要去找他了......”

鮮血已完全打濕了她前襟的衣裳,她的聲音也越來越虛弱。

她沒明著提那人的名字,雲黛卻知道她說的是謝映玄。

也許在她拋棄那顆心臟的同時,琉璃玲瓏心的心劫真的也隨之解除了,葉兮顏也終於醒悟了過來。

就像是命運給她開的一個玩笑,當初那個深愛著她的少年,早就被她親手殺死了,她在他死後才逐漸明白,原來她也深愛著他......

可那個在錦瑟河邊,用靈蓮燈許願與她永不分離的少年,卻再不會醒來,而她也終究是因為執念一步步將自己推入了萬劫不複的深淵。

“郡主......”既白摟住了葉兮顏的肩,他的手在發抖,可不管他怎麼收緊胳膊,都無法留住懷中之人逐漸流逝的生息。

那顆閃爍著琉璃光彩的心臟隨著葉兮顏垂下的手慢慢滑落,卻又在即將跌落在地上前,轉了個方向,朝著雲黛飛去。

雲黛手一抓,那顆琉璃心就懸停在了她胸前,原本沾在上面的血跡已經流儘,絢麗的色彩令這顆心臟看起來更加純淨而精美。

雲黛垂眸注視了片刻,那顆心臟很快便一寸寸融入了她的胸膛之中。

那是一種很奇妙的感覺,雲黛的神色也變得有幾分異樣,分明是那般耀眼奪目的色彩,可她的胸腔之中卻隻感覺到了一片寂靜的冰冷,仿佛是溫熱的肌膚,突然貼在了冷玉之上,在片刻的接觸後,冰冷才被煨熱,不適感才得以消除。

有那麼一個瞬間,某種很異樣的情緒從她心間劃過,五味雜陳湧上心頭......

那並不是她的情緒,那是......屬於葉兮顏的情緒。

雲黛恍惚了一瞬,她突然觸上了自己的臉頰,入手是一片濕潤。

她哭了,她竟然哭了......

雲黛有些吃驚地看著指腹上的淚痕,而也是這一刻,她突然便覺得仿佛有什麼破碎了。

如昆山玉碎,又似銀珠迸裂,一切的一切都隨著那破裂的聲音交織,令她心底的情緒變得生動,但那份生動又逐漸沉寂,唯留下一片寧靜。

雲黛握著醉流鳶的手下意識收緊,她......突破了,突破到了無情道的第三境忘情境。

而隨著境界的突破,她身上的傷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好轉了,右肩不再疼痛難忍,她的情緒也慢慢平複,變成了從未有過的安寧,就如這座清淨的祈年殿般,再不會被任何紛爭擾亂。

許久之後,雲黛終於回過神來,她低頭看向了被既白緊緊摟在懷中的葉兮顏。

少女雙目緊閉,全身的生息已完全流儘,身體也在漸漸變得冰冷。

她死了,死在了她命中注定的敵人面前,死在了青淵帝倒台這天,也死在了自己手裡。

是她親手將自己的心臟挖了出來。

終於,雲黛慢慢抬起了手腕,舉起了手中的劍,鋒利的劍刃閃著寒光,宛如最孤冷清澄的月色,不帶有絲毫情感,卻又並不是單純的冰冷與無情。

她的舉動讓既白露出了驚懼之色,但他沒有躲開,而是將葉兮顏已經完全沒了生氣的身體緊緊地護在懷中,強忍著恐懼望著雲黛,顫聲問道:“你、你要做什麼?”

雲黛沒有回答,她的眼眸在這一刻顯得格外明亮清澈,下一刻,那一劍便落了下來,既白的肩也隨之僵了一下。

一道劍氣斬出,恰斬在了葉兮顏胸前破損的血窟窿之上,隨後便將她整個人包裹了起來。

既白茫然地瞪大了眼睛,因為雲黛斬來的這一劍不知為何,並未讓他感覺到任何凶戾之氣,反倒柔和得似最溫潤的水,又磅礴得仿佛垂眸望來的悲憫一眼。

他形容不出那到底是一種怎樣的感覺,隻覺心間的惶恐與不安都仿佛被這一劍一同帶走了。

在茫然無措間,既白突然就發現懷中的少女竟重新有了呼吸,而逐漸冰冷的身體也慢慢溫熱了起來,她胸前那極為致命的血窟窿,更是開始慢慢愈合,生長出蠕動的血肉。

既白吃驚地望去,他就見葉兮顏的胸腔竟一寸寸地長出了一顆全新的心臟,那顆心臟突一出現,便有力地跳動了起來,帶著強烈的生命力,預示著一種徹底的新生。

雲黛剛剛斬出的那一劍,自然就是無情道的第三式,逆滄海。

這是她前世今生,唯一一次使出了這一招,也是她第一次真正體會到逆滄海的心境。

自她接觸無情道以來,她便一直覺得奇怪,她總是無法理解,為何無情道修煉至極致後,所能施展出的最終招式竟不是殺招,而是一招救人劍。

也是因為這樣的困惑,即使前世的她已在斬戒訣的幫助下修成了無情道,卻從未真正用過這一招逆滄海。

劍一旦出鞘,自是為了斬敵,她有什麼道理要複活死在她

劍下的敵人呢?

雲黛想不通,她也始終無法理解。

可是當她徹底融合了琉璃玲瓏心,突破至忘情境的那一刻,她卻突然福至心靈,一股莫名的氣息從她身體中湧出,令她幾乎下意識就斬出了這一劍,而過往那些困住她兩世的恩怨與痛苦,也隨著這一劍的斬出,消逝在了過去的時光中。

“這是......”既白不會看不出來,葉兮顏突然複活,必定是因為雲黛剛剛的那一劍,他仰頭看來,有些遲疑,畢竟這樣的神跡,任是誰見了,都會不可思議。

“你喜歡她嗎?”雲黛突然問道。

既白用力點頭。

“可是青淵帝已經死了,她也不再是郡主了。”

“我有手有腳,可以做工賺靈石,”少年的眼神格外堅定,“我能養活得了郡主!”

雲黛的神色並未有什麼變化,她隻略沉默了一下,便突然五指下按,虛虛向昏迷中的葉兮顏抓去,很快便有一枚黑色戒指從葉兮顏懷中飛出,落至了雲黛的掌心中。

“你帶她走吧,”雲黛收起了那枚戒指,她對既白道,“待外圍陣法解除後,你就帶她離開神都,走得越遠越好,不要讓人知道她的身份,青淵帝的仇家很多,她若落入那些人手中,結局隻會比死更淒慘。”

既白怔了怔,但他眼底很快就閃過了感激之色。

“多謝雲掌門!”少年的眸中竟隱隱閃爍起了感激的淚光。

雲黛輕抿住了唇,她垂眸最後看了葉兮顏一眼,這才轉身向空中輕輕一拂袖,於是祈年樓外的水紋防護陣就在頃刻間化為烏有。

她再沒任何停留,收起手中的劍便突自離開了。

既白拭去眼角的淚,將昏迷的少女更緊地擁入了懷中。

“郡主,你還有我,我永遠不會離開你的......”

當雲黛一腳邁出祈年殿時,那輕輕的聲音,與混沌的過往都仿佛被她徹底拋在了身後。

她低頭看向了被她捏在指尖的黑色戒指,最終竟輕輕笑了一下。

她知道,她的新生在前方,至於葉兮顏的未來是什麼,這便與她無關了。

恩怨已了,她們不會再有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