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師兄 他似乎永遠地失去了什麼(1 / 1)

女配她修無情道 子瓊 10287 字 8個月前

不待葉兮顏有所反應,雲黛就衝她抬起了左手。

葉兮顏知道雲黛討厭她,但以往她最多也隻是口頭上說幾句重話罷了,並不會對她造成實質性的傷害,如今見到雲黛真的對她出手了,葉兮顏愣了好半天,才想起來去拔劍。

她和雲黛同是第二境修士,她好歹也是劍修,比雲黛更擅長鬥法,所以她很快就鎮定了下來。

可就在她的手即將摸上佩劍時,雲黛伸出的食指已經朝著她的眉心虛虛一點,隻是看似輕飄飄的舉動,葉兮顏卻像是被瞬間定住了般,僵在了原地。

怎麼會這樣?!

葉兮顏又急又怕,她甚至難以形容現在的感覺,那是一種仿佛神魄被徹底鎖定住、隻稍一動彈便會立刻粉身碎骨的驚恐感。

是一種絕對的碾壓,如最渺小的螻蟻,仰望九天神佛,弱小如塵埃。

她無論如何也想不通,同是第二境的修為,雲黛是怎麼做到這一步的?

更令葉兮顏驚恐的是,她看到遊蕩在四周的灰色音波像是終於找到了方向,它們化成鋒利的刃,從四面八方彙聚、蓄力,逐漸凝結成了一柄巨劍,然後劈頭蓋臉地朝她斬了下來。

這一刻的氣勢實在太強,在場的所有人都被震住了,他們很清晰地知道,倘若這一擊真的結結實實地打在葉兮顏身上,她恐怕會當場斃命。

葉兮顏顯然也意識到了這點,難道她真的會在死這裡嗎?

“雲師姐!”倒在一旁的芳久淩也變了臉色,她想要阻止,卻已經晚了。

葉兮顏咬緊牙關,絕望地閉上了眼睛。

下一刻,一道白光閃過,在攻擊打到葉兮顏之前,白衣青年輕巧揮袖,那漫天戾氣便被一觸擊散。

他皺眉看向不遠處的雲黛,眼底帶了幾分怒意。

“雲黛,你瘋了嗎?葉師妹如今傷勢未好,你竟對她下此狠手!你就不怕被廢除修為逐出師門嗎?”

他嗬責出聲,可那身著萬仞閣雪色門服的少女隻是立於一片黑白之中,對他的質問毫無反應。

她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從她眉眼之間溢出的殺氣幾乎令她的面容都模糊了起來。

是冰冷安靜到幾乎刻板的死氣,連輕緩的風都無法拂起她的發絲。

對上這樣的少女,段青涵後續斥責的話都卡在了喉嚨裡,這是......雲黛?他差點以為自己認錯人了。

這突然出現的白衣青年令雲黛眼底的情緒出現了輕微的變化,見他護在葉兮顏面前,她隻覺心底漫起了一種針紮般的疼痛感,那些情緒並不屬於現在的她,而是這具年少的身體中殘留的感情。

雲黛幾乎都快忘了,這一年的她,正滿心滿眼都是段青涵。

“大師兄,你來了呀。”她緩緩開口了,埋藏在心底的殺氣也更加濃鬱起來。

她將執在右手的妙音笛換至了左手,笑道:“其實先將你殺了也可以。”

沒錯,眼前這突然出現的青年,便是雲黛昔日的大師兄,也是她年少時一心愛慕之人。

他正是萬仞閣首席弟子,段青涵,使的是一柄除魔清霜劍,煉的是一身《淩秋倚劍訣》。

雲黛與段青涵的緣分,是在她還未出生時就已經定好了的。

她的父親與段青涵的父親是摯友,而母親在懷她時,父親便因意外去世,母親傷心欲絕,哭傷了身子,注定無法久活。

段青涵的父親念及舊情,便主動為他們定下了親事,也因此,雲黛自有記憶起,便知道自己有一位未婚夫,乃是萬仞閣的首席弟子,名為段青涵。

她五歲那年,母親病重去世,她被靜隱尊者帶回萬仞閣,又被測出身具先天靈骨,順利拜在靜隱尊者門下,成了段青涵的師妹。

她從入門起就會下意識去打聽那些和大師兄有關的一切消息,聽聞他是同她一樣的天才,十八歲便修至第二境;聽聞他是萬仞閣弟子們的榜樣,門中的師兄師姐都想成為像大師兄那樣的劍修......

可那時大師兄正在閉關,她就隻能在旁人的說道裡,一點點在心中描繪著大師兄的模樣。

雲黛拜入萬仞閣的第十年,也就是她十五歲那年,她才終於見到了她這位傳說中的未婚夫。

那次她與幾個同門外出執行門派的除妖任務,原以為他們要對付的隻是普通小妖,隻需她吹奏一首催眠曲,再由其他同門將小妖納入鎖妖袋中便可。

可誰知,在那小妖的洞穴裡,竟還寄生著一隻修為足有第四境的赤蛛,她和其餘幾位師兄師姐被蛛絲纏住,掛入了妖穴裡,成了赤蛛的口糧。

是大師兄及時趕來,一劍斬殺赤蛛,將他們救了下來。

她第一次經曆如此險事,哭了鼻子,而段青涵,作為萬仞閣的首席弟子,修為已至第六境,對上醜陋猙獰的赤蛛都面不改色,卻愣是被雲黛的眼淚嚇得手足無措。

也是那次之後,雲黛對段青涵生出了懵懂之情,大師兄喜歡收集劍譜,她便四處搜羅名貴的劍譜送去;大師兄最愛他的本命劍,她就用所有的積蓄買下了冰鳳尾羽,為他編織劍穗......

她不知該如何訴說那份感情,便恨不得將整個心都掏出來送給大師兄,而大師兄也並未拒絕她的示好,平日裡也對她也多有照拂。

雲黛原本以為,她和段青涵會一直這樣,直到他們完成當初父輩定下的婚約,成為真正的道侶,可葉兮顏拜入師門後,一切都變了。

原本不善言辭的大師兄,開始日日陪葉兮顏煉劍,教授她劍法,甚至每次的秘境試煉,大師兄也會將葉兮顏帶在身邊,小心翼翼地護著她。

過去每次的試煉,雲黛因自知修為與大師兄相差甚遠,向來不敢去打擾他,段青涵也從未主動提出過要帶她一同闖秘境。

她醋意上湧,跑去找段青涵理論,要段青涵也帶上她一起。

可這個她戀慕著的青年,卻隻是歎氣搖頭:“雲師妹,你是音修,秘境對你益處不多,但葉師妹是劍修,我作為她的同門大師兄,自當帶上她一起。”

雲黛就隻能看著他們越走越近,直至那一次,她撞見段青涵手把手指點葉兮顏劍法,青年的手掌攥著少女的手腕,他們肌膚相貼,呼吸相纏,好不親密,而被他右手握著的清霜劍上還掛著她當年親手為他編織的劍穗。

她氣不過,當眾發了一通脾氣,還扯斷了劍穗。葉兮顏因難堪哭著跑開了,雲黛也不出意外受了一番斥責。

雲黛很少見段青涵惱成那樣,他怒道:“我與葉師妹隻是同門情誼,她求學心切,我才對她多有照拂,我們清清白白,你何故滿腦子齷齪想法!?”

如今回憶起過往,雲黛隻覺得好笑。

好一個他清清白白!

雲黛後來才知道,那時的段青涵早已因為與葉兮顏誤入幻境,又在幻境中同她當了九世夫妻,而不可救藥地愛上了她,他那時對葉兮顏的心思,根本稱不得清白!

甚至在段青涵察覺到靜隱尊者對葉兮顏的情意後,他竟不顧一切也要與雲黛解除當年的婚約,去向葉兮顏表明心意。

當初段青涵的父親見雲黛隻是一介可憐的孤女,便為他二人定下了烙印入神魄的契約,除非雙方皆自願將婚約解除,否則主動毀約一方,神魄必定遭受創傷。

可縱使是如此,段青涵也要親手斬斷與雲黛的婚約。

後來葉兮顏被魔皇滄曜擄走,他更是瘋了般地跑去西洲營救,最後也於西洲失蹤,再無音訊......

“你要和我動手?”此時的段青涵隻是皺眉看著雲黛,“你不是我的對手。”

他早已到達第六境,而雲黛還未突破至第三境,如此懸殊的差距下,雲黛不可能是他的對手。

更何況,雲黛隻是音修。

雲黛的眼神透著陰森的寒意:“不試試怎麼知道?”

她話音落下的同時,身形便在段青涵眼前模糊起來,轉瞬便如雲煙般閃現在了段青涵面前,似鬼似魅。

雲黛此舉令段青涵也頗為驚訝,他作為靜隱真君的徒弟,萬仞閣的首席弟子,原也是見多識廣,可雲黛使出的身法他卻從未見過。

又或者說,在如此距離之下,即使是他都無法在毫不激起靈氣波動的情況下,神不知鬼不覺地閃現到對手面前。

可他也不及多想,雲黛握在左手的妙音笛已經朝著他眉心刺來,帶著淩厲的氣勢。

段青涵怎麼會想到,這個向來一見到他就臉紅的小姑娘竟然真的要攻擊他!

雲黛使用的身法名為弄霧步,此法其實並非仙術奇法,而是一種凡間武學,它對修為沒有要求,是雲黛如今這具第二境的身體可以使出的不多的技藝。

修煉一途,最注重的便是天賦資質,並不是每個人都有修煉的資格,隻有身具根骨之人方可邁入修煉一途,根骨純度越高,資質便越好,像雲黛這樣身負先天靈骨的,更是萬中無一。

也因此,那些完全無法修煉的凡人便研究出了一套適合凡人修習的武學。

前世,雲黛被剔出靈骨後,修為也隨之一同流逝了,她無法在一夜之間將修為恢複,便劍走偏鋒,修習了許多偏門怪異的凡間武學,這《弄霧步》便是其中之一。

大多修煉之人是看不上這種技藝的,但那年修為儘失的雲黛一心隻想變強,她在發現這些凡間武學對於近戰肉.搏有著不小的幫助後,便研究了大量的武學技藝,又在其中加入了許多自己的改良,使其能更好的融入修士之間的鬥法。

眼看著雲黛左手的妙音笛便要刺上段青涵的面門,青年目光一凝,手腕微震,他劍未出鞘,隻連劍帶鞘地擋了過去。

“叮”的一聲脆響,尖銳到幾乎刺穿所有人的鼓膜,倒在段青涵腳邊的葉兮顏也面露痛苦之色,就連段青涵本人都輕輕皺了下眉。

激烈的靈氣波紋蕩開,不出意外,雲黛整個人都被這一下的碰撞震得倒飛了出去,她腳跟用力踩實,踩起一片雪霧,直滑出去好一段才穩住身形。

震蕩的靈氣令雲黛的眼底出現了短暫的清明,但很快,她胸中燃起的殺氣便更熱烈地燃燒了起來,滾燙地灼燒著她的神魄。

段青涵正欲出聲,他面前的少女便又一次身影模糊,消失在了他面前。

他抓著劍的手猛地收緊,靈氣聚於雙目,定睛去尋找雲黛的身影,可雲黛的身法實在是太快了,她每一次的移動都帶著殘影,他一眼看去,便如霧中看花,根本無法捕捉到。

相較於凡人而言,修士的五感更加敏銳,但雲黛似乎早就料到了這一點,她恰卡在修士視覺的極限點,令段青涵隻能捕捉到一抹模糊的影子,虛虛實實,分不清方位。

直至雲黛的攻擊襲來,他才在前一秒將將看破她的身位。

仍是連劍帶鞘的回擋,這次他揚手擋向了身側,又一次的靈氣碰撞下,雲黛倒飛了出去,她似是已經有了經驗,借著後衝的趨勢,再一次模糊了身形。

段青涵的神色愈發凝重起來,他探出神魄,想通過神魄去鎖定雲黛,可雲黛卻好似早就料到了他的意圖,每當他的神魄捕捉到雲黛的影子時,她就以一種很詭異的方式從他的神魄範圍內滑了出去。

如此三番五次之下,隻有每次雲黛的攻擊即將落在他身上時,他才能通過因比雲黛修為更高,而被觸發的對危險的本能察覺,捕捉到雲黛的方位,再手忙腳亂地用劍去擋。

在周圍觀戰的弟子眼中,段青涵看起來遊刃有餘,他的劍甚至都沒出鞘,但段青涵自己卻很清楚,他現在陷入了被動的境地,但凡雲黛的修為稍高一點,他恐怕已經當場斃命了。

他分明已經到了第六境,而雲黛不過第二境,卻幾乎是在壓著他打。

最不可思議的是,雲黛對他發起的攻擊竟並非雜亂無章,她是有目的性的,被她執在手中的隻是一杆玉笛法寶,沒有棱角鋒刃,她便每一擊都打在他手中靈劍相同的位置,雖威力不大,卻能分毫不差地將他蓄起的靈氣打散。

倘若靈氣蓄起的勢頭被打斷得太多,他對危險的本能判斷必定會被鈍化,從而出現謬誤,到了那時,雲黛的攻擊便可毫無阻攔地打在他身上了。

這等精妙的控製力,段青涵自詡就連自己都做不到,他暗自驚訝的同時又有些駭然,他記得他這個師妹並不擅長鬥法。

因雲黛是他的未婚妻,自她入門起,段青涵就對她格外關注,身負先天靈骨的天才,放眼整個十四洲都是不可多得的天之驕子,可他這位師妹卻成天隻喜歡聽歌弄曲,身為萬仞閣掌門的真傳弟子,竟對劍道毫無興趣。

段青涵對此並沒什麼意見,他未來的道侶,自然由他來護著,她不想煉劍也沒關係。他喜歡她的乖巧和偶爾的嬌縱任性,也願意護她一世安穩。

更何況與擁有先天靈骨者雙修本就有許多益處,雖然在段青涵看來,靠著雙修提升修為算不上正統,甚至有點兒歪門邪道的意思,但總歸,他並不排斥和雲黛的婚約。

可葉師妹入門後,雲黛卻像變了個人,她變得暴躁易怒,葉師妹是劍修,且修行刻苦,他不過是多指點葉師妹幾句,便時常換來雲黛歇斯底裡的責問。

這次雲黛不僅冒領了葉師妹的功勞,還毫無悔過之心,段青涵不明白為何從前那個乖巧懂事的雲師妹竟會變得如此歹毒,他更加不明白的是,雲師妹這高超精妙的左手劍到底是何時修習的?

雲黛又一次貼身襲來,這次她精準地捕捉到了破綻,段青涵幾乎來不及躲閃,隻得偏頭避開,笛尖便擦著他的臉頰蹭了過去,帶起一片火辣辣的疼。

他輕挑了下眉,倘若雲黛的修為再高幾分,靈氣再精純幾分,抑或是熟練度再提升些,剛剛那擦過他臉頰的勁風便可凝聚成劍氣了。

這便是先天靈骨帶來的天賦嗎?僅憑第二境的修為,拿著一根玉笛法寶,幾乎都快凝出劍氣了。

段青涵不欲與她多糾纏,他終於將右手按在了劍柄上,寒光閃過,清霜劍便被他拔了出來。

與此同時,清冷的霜雪帶著獨屬第六境的威壓四散蕩開,以段青涵為原點,無差彆地向四周擴散。

雲黛腳下一滯,她在這巨大的威壓下,差點栽倒下去,也是在這時,冰冷的劍尖指向了她的喉嚨。

她慢慢抬頭看去,正對上了段青涵的目光。

段青涵稍愣了一下,因為雲黛眼底的殺氣實在是太濃了,他眉頭皺起,眸色微沉:“你真想殺我?”

雲黛的大腦嗡嗡作響,前世在她剛接手萬仞閣時,不知經曆過多少次越級鬥法,頂著差距巨大的威壓或是逃命、或是反殺,她修練至第七境時,甚至已經可單挑第九境修士了。

如今的她雖然隻有第二境,但她卻有著豐富的搏命經驗,若她不計生死,出其不意之下,段青涵說不定真的會栽在她手裡,即使無法擊殺他,至少也能令他重傷。

這想法剛一產生,冰冷的寒霜便將她完全覆蓋住,冷意直透經脈,也將她瞬間驚醒了。

雲黛恍惚回神,終於意識到了自己在做什麼。

強烈的殺氣竟令她幾乎失去了理智。

葉兮顏見段青涵正用劍指著雲黛,連忙道:“大師兄,雲師姐也沒有真的傷到我,你莫要對她出手......”

她小聲說著,驚慌地躲在青年身後,像一隻受驚的貓。

雲黛揚眉看她,段青涵似是以為她又要對葉兮顏出手,於是一步跨上來,將葉兮顏完全遮擋到了身後。

“雲黛,你還要胡鬨到什麼時候?”他的臉色不太好看,“師父已經很生氣了,你竟還想對葉師妹出手!”

掛在清霜劍上的冰藍色劍穗隨著青年邁步的動作輕晃了一下,雲黛突然覺得有些刺眼。

她毫不猶豫便劈手斬下,段青涵因她突如其來的起勢一驚,劍尖下意識就刺了出去,直劃過了雲黛的小臂,留下一道血痕,而被雲黛執在左手的妙音笛斬出的靈氣卻隻是斬到了劍穗上。

霎時間,在段青涵震驚的目光下,冰藍色的纖細穗子被吹得漫天都是。

“你要......做什麼?”他下意識問道。

隨著那漫天飛舞的劍穗,段青涵的心也慢慢沉了下去,這一刻,他終於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似乎有什麼不一樣了,他似乎永遠地失去了什麼,這種感覺令他無法克製地產生了一種恐慌感。

“大師兄,這鳳羽劍穗是我以前送給你的,”少女的聲音清冷到不帶任何情緒,“可是我現在突然不想送了,所以我把它收回來了......你應該不會有意見吧?”

“雲師姐,”藏在段青涵身後的葉兮顏小聲道,“你莫要因為我和大師兄生出嫌隙來......”

雲黛沒有理會葉兮顏,她重新將目光落在了段青涵身上,冷漠地說道:“大師兄若得空了,來找我一同將婚約解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