氐奴 我可以讓你活,但前提是你要像人……(1 / 1)

“郎君恕罪!”一道急切地男聲從旁邊傳來。

沈舒看過去,那男子身材矮小,三十多歲的年紀,穿著一身綢衣,男子被袁家的部曲攔住後神情急切,甚至直接跪在了地上。

“讓他過來回話。”沈舒對著袁充說道。

袁平這才命令部曲放人,那男子連滾帶爬地到了袁充面前。不是他分不清主次,而是他根本到不了沈舒面前。

“你是何人?這氐奴是你的?”袁充高聲問道。

“某名卞錦,為駔儈,此氐奴是某從北境販來,野性難馴,衝撞了貴人,某願賠百貫錢,還請貴人饒恕。”卞錦說完後就一揖到底,不敢抬頭。

聽到要賠錢,袁平嗤笑:“百貫錢?”

雖然袁平沒有說下去,但語氣嘲諷,讓卞錦直接跪在了地上。

他擦了擦額頭的汗,犢車上的名號他看到了。

陳郡袁氏。

這樣的頂級士族最不缺的就是錢了。

“駔儈?”沈舒好奇地看向袁充,她第一次聽說這個詞。

聽到犢車中傳來女童清脆的聲音,卞錦知道這是個機會,他今日能否離開就要看這位貴女了。

“某是駔儈,除了這些氐奴,某還從北境和西域帶來不少新奇的物件。”突然卞錦想到什麼,趕緊道,“某有薔薇花露,願獻給小娘子。”

沈舒是知道薔薇花露的,因為袁皇後給她的見面禮中就有一瓶薔薇花露。很好聞,比現代香水還要濃鬱幾分。

後來她也知道這種薔薇花露在南雍很受追捧,一瓶價值百金,還是有價無市的那種。

可是沈舒對薔薇花露不感興趣。

她能看出這個叫卞錦的人不隻是人販子,更是商販。

“啊!”那少年再次發出一聲吼叫。

他力氣很大,袁家兩個成年的部曲一時間都按不住他。

“他似乎不通人語。”沈舒皺眉。

卞錦見沈舒對這氐奴感興趣,立刻解釋道:“他能聽懂人話。”

“隻是野性難馴。”卞錦訕笑道,若非野性不改,也不可能從他的手中逃脫,又衝狀貴人。

他覺得自己就不該買下這個氐奴,這是純粹給自己惹麻煩!

“你從何處得到的他?”沈舒很好奇。

她不覺得對方是野性難馴,能從人販子手中逃跑,還能差點闖入袁氏的重重保護中,這可不是野獸能做到的,還要有腦子。

少年看似像野獸,但低頭的時候隱晦地打量著她的目光,她全都看在眼中。

是個有心機的小狼崽子!

“他原也是氐族貴族,但氐族叛亂,北魏平叛後,他家族被殺,他年歲小被沒為奴。前幾年曾在獸場養過些日子,沾染了獸性……”

這聽著咋這麼熟悉?

好像龍傲天小說開局啊!

如果這是男主,她現在大概是反派?

沈舒想到這有些發笑。

狼群可怕,孤狼卻容易馴服。

“你要賠罪,便讓他來當賠禮如何?”沈舒問道。

“貴人要他,是他的榮幸。”卞錦哪裡有不答應的道理,這氐奴連五十貫都賣不到。

可他答應地利索,旁邊的袁平卻不願意了。

“小娘子,這氐奴野性如獸,不宜留在小娘子身邊。”袁平勸道,“小娘子若想要人陪著玩,郎君自會幫小娘子安排。”袁氏有那麼多的適齡婢仆之子可以陪小娘子,哪個不比這氐奴有分寸?

“他力氣大。”沈舒道,“也可憐。”

“我今日去棲霞寺本就是為阿舅祈福,路遇這氐奴是緣分,留下他也是為阿舅積福。”沈舒道。

聽沈舒這麼說,袁平有些動心了。雍帝崇信佛教,佛教講緣,連帶著南雍的人都對緣法之說此頗為迷信。

“再說他力氣大,隻要改掉他身上的野性,袁氏或許能多一個能用的部曲。”沈舒又道,這買賣其實不虧。

袁平想了想,覺得有道理,便對著卞錦道:“這氐奴的身契呢?”

“某也沒將身契帶在身上,這人貴人領走便是,一應買賣文書某辦好後送到貴人府上也不遲。”卞錦立刻順著杆子往上爬。

見這人妄想就此和袁氏搭上關係,袁平冷笑。不愧是商人,算盤打得太響了。

可沈舒卻有些興趣道:“可以,你帶上從北魏和西域的新奇物件上袁家。”

隨後又強調道:“記住要新奇,不拘是什麼,但若是無趣,你日後也不用來了。”

卞錦大喜,連忙道:“貴人放心,某這裡最多的就是新奇物件,必不會讓小娘子失望。”

“走吧,阿叔。”沈舒放下了簾子,不再和卞錦說話,仿佛一個充滿好奇心,一時興起又任性的小姑娘。

袁平立刻吩咐人帶上氐奴,朝著棲霞寺而去。

一直到棲霞寺,沈舒都沒有再遇到任何麻煩。

棲霞寺的名氣很大,特彆是這裡住著真正的高僧,三論宗的大成者法朗大師。雍帝對法朗極為推崇,他登基十年後,便遣中寺、大通寺多名高僧到棲霞寺隨法朗學習三論宗義。

沈舒穿越之前對佛教的印象還停留在那部四大名著的取經故事上,但真正來到此界後,才知佛教並非如她想象中那般一開始就清規戒律,甚至從雍帝開始才有了不吃肉不喝酒的規定,而在之前和尚是吃肉的。

人人都說雍帝佞佛,可沈舒卻覺得雍帝和普通求神拜佛的人不一樣。

他更像是在馴化佛家為自己所用,隻不過過程出了問題。

她恭敬地跪在大佛殿的佛像前,聽著僧尼的梵音,跪拜祈福,再捐出一筆不菲的香火錢。

想到那些穿越小說的主角來到寺廟就會和高僧談佛論道,沈舒自嘲一笑。

她是個文盲,見了高僧似乎也沒什麼可談的。

她現在的水平連經文都讀不懂。

她沒有在這裡見到法朗,和普通的香客一樣跪拜完,給阿舅點燈供佛後,又去用了素齋,這才離開。

沈舒看著這座佛寺,香火鼎盛。在這亂世中,人人祈求佛祖,以期望達到精神寄托。

清談,佞佛,其實都是在看不到希望後的精神上的自我放逐。

回到袁家的時候,已經是傍晚了,袁充都已經從官署回來。

“聽說你路上遇險了?”袁充看向孫女,他覺得這孩子挺多災多難的。

沈舒笑道:“阿翁彆擔心,我沒事,不過是被衝狀了。”

“聽說你要了那氐奴。”袁充見孫女沒事就問起了今日的事情。

她剛進門,袁充就知道了今日發生的所有事情,她身邊的耳報神真的多!

“我要是不要下那氐奴,他回去後怕是要沒命了。”沈舒道。

這下袁充心中的疑問徹底消散,這孩子還是太良善,見不得死人。

“你啊!”袁充點了點孫女的頭,“入了宮可不能這樣,在宮中太良善可不是什麼好事,會丟了命的!”

沈舒撒嬌道:“就這一次。”袁充需要良善的孫女,但太良善的孫女就不適合當皇後了。

之後沈舒又問道:“阿翁,氐人是什麼人?”

“氐,夷種名也,氐之所居,故曰氐道,而氐道多在蜀中。”袁充道,“氐族自稱盍稚,氐為它族對其之稱。魏晉以降,才逐漸以氐人自稱。”

“自晉至大雍,氐族先後見禮過仇池等國,特彆是五胡入主中原後,營山巴氐李氏建立成漢、臨渭氐苻堅建國號秦,略陽氐呂氏建立國號涼。”

袁充道:“近些年氐族相繼敗落,但在北魏也頗有地位,先後發生多次叛亂,但都被北魏平息,至此之後氐族相繼沒落。”

五胡亂華這個詞沈舒知道,但具體是哪五胡沈舒不知道,現在看來氐族應該是五胡之一。

“那氐奴你彆管了,讓仲和給你看著,若是有些天賦以後給你當部曲也不錯。”他聽說了,那氐奴似乎有些天生神力。

“不,我想要他陪我玩。”沈舒道,“我聽那駔儈說他在獸園呆過,是不是會馴獸?我還聽到他叫了,像狼,他是不是會獸語?”

她露出了孩子的好奇,好像心血來潮得到了一個玩具。

袁充還是第一次見到孫女要求玩樂,在他的印象中這孩子就像是一個小大人。

“讓人看著他,彆傷了你就行。”袁充無所謂,反正沈舒過兩日就要入宮讀書了,也和這氐奴相處不了幾日,放縱兩日也無妨。

小孩子都這樣,有些時候大人越不讓做什麼越會去做。

新奇勁兒隻要過了,再好的玩具都會扔掉。

沒錯,在袁充眼中,這氐奴就是孫女的玩具。

沈舒很高興,回去後她就命人將那氐奴洗乾淨帶到她院子裡。

梧桐院中

一個十歲左右的少年跪在青石板上,四肢還用鐵鏈鎖著。

他對面是一個穿著華服的女童。女童端坐在榻上,看著已經洗乾淨的少年,之前太臟沒看清,現在洗乾淨了居然長得還不錯,除了又黑又瘦外,五官很是立體,頗有異域美感。

“給他上一碗肉湯。”沈舒對著何氏道。

“唯。”

很快一碗肉湯端到了少年面前。

許是很久沒有聞到肉味了,少年如同饑餓的狼一樣直接衝上來就要撲上來搶走肉湯。

沈舒卻嗬斥道:“按住他!”

一旁早已等候的部曲趕緊上前拉住鐵鏈,製住了像是野獸一般的少年。

沈舒拿著匕首走到少年身邊,冰冷的刀鋒抵住少年的喉嚨。

“我知道你能聽得懂人語。”沈舒聲音冰冷,“你衝撞我的犢車,不就是為了活命嗎?”

“我可以讓你活,但前提是你要像人一樣活。”

“我討厭人像畜生!”

就如同她厭惡這個逼人為畜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