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家族 惡毒皇後從母、反派外祖(1 / 1)

沈舒搖了搖頭,壓下心頭的擔憂,隨後又有些自嘲。

她剛來此世才多長時間,就能看出來的問題,沒道理袁充看不出來。她不認為從後世而來就比這個時代的人聰明,相反不通時情的她的想法才最令人發笑,覺得愚不可及。

袁充既然敢肆無忌憚地建造彆墅莊園,想來世情如此,南雍的大多世家應當都是這般行事。

這些士族既然願意讓皇帝壓在他們頭上,還稱頌對方為明君,那麼這位皇帝必然有拿捏士族的辦法。

想通這些,沈舒的心思就定了下來。

少說多思,不要自作聰明,是她穿越而來後奉行的最高行事準則。

旁邊的袁充見沈舒不說話,還以為孫女看呆了,想想在這之前孫女隻坐於閨閣之中從未見過這般氣象,加之沈氏也沒有這樣規模的莊子,看呆了也正常。

“阿貞覺得此園可好?”袁充心情很好地問道。

“極好。”沈舒發自肺腑地稱讚,雖然沒有後世南方園林的精巧,但卻多了自然之趣,觀賞性極佳。

袁充笑著追問道:“哪裡好?”

沈舒頓了下,指了指面前的景物道:“有穀有蔬,可裹腹;有眾果竹柏,可品嘗賞玩;有藥草可醫治疾病,有桑樹養蠶可紡織穿衣,更不要說此地另有魚池和雞豬鵝鴨之屬。”

“在此間,我不出門,也可安然富貴一生。”沈舒總結道。

見沈舒瞬間領悟到了袁氏莊園的最大作用,袁充這次是真的有些驚訝,他打量著面前的女孩,眼眸中不停地閃爍。

他覺得自己的計劃可以變一變了。

皇子妃、太子妃甚至是未來的鳳位,也不是不可以試試。

阿貞的資質好,他或許可以再搏一搏?

不過最終袁充並沒有對孫女的打算說出來,而是平靜地問道:“喜歡這裡嗎?”

“喜歡。”沈舒點點頭,這種桃花源一樣的地方誰能不喜歡?

“喜歡的話,阿翁送你可好?”袁充摸了摸沈舒的發髻,聲音溫和,帶著慈愛。

沈舒瞪大了雙眼看向仿佛送一個普通玩具的袁充,這又不是過家家!

可她看袁充的樣子,雖然隨和,但卻不是隨便,相反神色還有些認真。

沈舒深深吸了一口氣,先是為袁充的財大氣粗感到震驚,震驚後就覺得這其中有問題。

“袁氏有很多這樣的莊子?”沈舒想知道袁氏這樣頂級士族的財力究竟能到什麼地步。

袁充搖搖頭:“袁氏在大雍有很多圈地,莊子也有不少,但如京口一般的莊子除了建康外有一個,其他的莊子都無法與此地相提並論。”

既然是袁氏最重要的產業之一,袁充為何要送她?

她隻是外孫,並不是袁氏女。退一萬步講,就算她是袁氏女郎,也終究會出嫁,此地的莊子算得上是袁氏族產,如何會給一個出嫁女?

想想就不合邏輯!

見沈舒遲遲沒有答應,袁充笑了:“怎麼?剛才還說喜歡這莊子,現在送你,你卻不要了?”

沈舒道:“喜歡並不一定要據為己有。”況且她覺得這莊子有繼承糾紛。

袁充哪裡看不出來沈舒的想法,歎了口氣道:“我這一生,生在士族高門,卻因前廢帝之禍家族險些滅族,兄弟皆死。我隻有兩女一子,幼子早夭,你阿娘在生下你之後也離開了,我隻有你從母一個女兒和你一個孫女了。”

說到這,袁充蹲下來看著沈舒的眉目,聲音有些顫抖:“阿貞,你可能不知道,我在建康收到你遇刺的消息時,險些昏倒。你姨母得知此事後,拿刀直接殺去了孫貴嬪的宮殿!”

沈舒:從母威武!

“阿貞,若無你,我們做這一切都失去了意義。”袁充聲音中帶著感傷和害怕。

這段話真的很感人,但中間還是有很多問題。

比如為何要將希望寄托在她身上?比起她,讓袁皇後生下嫡子不是更好嗎?

還有就算袁充曾有滅族之禍,可據她所知袁充還有五服之外的陳郡袁氏的族親,袁充是可以過繼子嗣的。

最重要的是,她如果真這麼重要,為何在她六歲之前不將她接到身邊照顧?

不過,不管這一切背後的原因是什麼,沈舒也都適時地表現出一副感動的樣子,撲到袁充懷中。

“我以後孝順阿翁和從母。”沈舒感動道。

袁充拍了拍孫女的後背,然後將話題又拉回來:“所以這園子還要嗎?”

“當然要!”沈舒雙眼亮晶晶地,“長者賜不可辭,阿翁對我最好了。”

看著賣乖的孫女,袁充心情大好。至於孫女的小心思他並不在意,孩子不親,以後總能養熟。

“不過我不懂庶務,阿翁可要派人幫我。”沈舒笑著道。

“那是自然。”袁充笑道,“這些事我以後會慢慢教你。”不管是皇子妃還是太子妃皇後,都要熟悉庶務,他當初沒想過讓長女入宮,所以在這上面鬆懈了些,以至於後來出了變故,長女封後入宮後吃了不少虧。

在孫女身上,袁充絕不會犯同樣的錯誤。

還有性子也是個大問題,他必須好好教。若非在教長女的時候性子沒有及時糾正,何至於她現在還無子?

一想到宮中的長女,袁充就腦子大。

他現在都有些猶豫要不要將孫女送進宮陪長女了,他是真怕長女將孫女教成她那個樣子!

逛了半日的袁氏莊園,沈舒不得不說袁氏治下的佃戶確實比外面的普通百姓更幸福一些,而且他們是真心感謝袁氏的庇護。

袁氏也並非為富不仁的士族,他們會在災年的免租減租,會發放救濟施粥。

比起做自由民,給袁氏做佃客奴仆,還可以逃脫徭役。

“之前還好,一兩年征一次兵,從去年開始年年征,有時幾個月就要征一回,官吏都跑到家裡抓人。”一個侍候沈舒的婢子說著之前的日子,“我阿耶和阿兄為了躲徭役,就在家裡挖地窖,等到官吏一上門就跳進去藏起來,這樣他們找不到人就走了……”

沈舒想到那個讓自己藏身活下來的矮小的地窖,那應該也是百姓為了躲避徭役挖的吧。

“可自從當了袁氏的佃客後,官府也不敢隨意上門征人了,奴還聽說隻要好好做工,成了蔭戶,從此免了徭役,那才是真的好呢。”

聽著充滿期待的話,沈舒心中不知是什麼滋味。她是該為袁氏的寬待佃戶蔭戶感到高興,還是該為願意賣身當蔭戶而不願做自由民感到可悲?

南雍的戶籍是不同的,除了普通的自由民外,還有佃戶、蔭戶和流民的區彆。佃戶是有戶籍的,背靠大族算是有靠山的,所以官差不敢隨意盤剝,隻需要按照朝廷章程納稅服徭役。

蔭戶則是官員的私產,和牲畜土地一樣,沒有人權,所以在官員的庇護下不用納稅服徭役。

流民則是沒有沒有戶籍的普通自由民,是被盤剝最厲害的,甚至會被遣返回原地。

蔭戶不用服徭役,不用交租納稅,聽著很不錯,但實際上蔭戶的命都是主人的,主人打死蔭戶是不犯法的,就和打死畜生一樣。

而如果換成是佃戶和流民,主人則是犯法的,隻不過輕重不同而已。

見孫女不說話,反應並不如自己想象中那樣為袁氏驕傲,袁充打斷了婢子的話:“你先下去吧。”

“唯。”婢子不敢多說一句,趕緊低頭退下。

之後袁充又揮退了所有的婢子和仆從,屋內隻留下兩人。

袁充看著有些發呆的孫女皺眉:“阿貞,想什麼呢?”

“阿翁,你將這莊子給我,我不是官身也不是士族,可能庇護這裡的佃戶和蔭戶?”沈舒將自己心中的疑問說了出來,誥封和真正的官員身份可是天差地彆。

袁充見沈舒已經想到了這點,很是欣慰:“自然能,鄉君雖不是入十八班,但也是封爵之位,依照舊製本就爵比列侯,更何況我來從建康來此之前,太子少傅陸稷向我盛讚你品德高潔,當封縣君。”

十八般是雍帝根據前魏、晉製度改製的官吏等級製度,十八班居首,一般居末。

“縣君?”沈舒愣了愣,“太子少傅?”

親娘想殺死她,兒子要給她升官?

“不錯,太子少傅陸稷是太子最敬服的老師,他的意思就是太子的意思。”袁充解釋道。

這是沈舒不知道第幾次聽到太子的名頭了,但每次她都覺得太子身上充滿了各種謎團。

“太子性情如何?”沈舒問道。

袁充答道:“太子仁孝聰慧,明於庶事,恭儉自居,仁柔愛人,且涉獵辭章,博讀典籍,有大舜之德!”

總結一下,太子是個完美儲君!

有孫貴嬪那樣的母親,這是歹竹出好筍了?

沈舒的懷疑沒有隱藏,袁充一看就看出了孫女的想法,解釋道:“先皇後有女無子,太子是陛下的長子。自三歲被封為太子後就在東宮由陛下和太子三師教導,孫貴嬪也隻有在太子朔日往後宮請安的時候才能見到太子。”

“也就是說此次廣陵郡官道上的截殺太子並不知情?”沈舒皺了皺眉,如果真的毫不知情,如何解釋安城王迅速替孫家做的掃尾事宜。

“或許知道,或許不知道。”袁充給了一個模棱兩可的答案。

袁充見沈舒還在糾結這幕後的刺殺主使,直接批評道:“阿貞,錯了!”

沈舒一愣,不明所以:“什麼錯了?”

“太子知不知道內情又有何關係?”袁充不在意地道,“你從母和孫貴嬪隻可存一,你覺得嫡母和生母,太子又會選誰?”

這個答案沒有任何疑問。

“那太子為何還要主動為我請封縣君?”沈舒皺眉,“是為了孫貴嬪?”

“你從母讓孫貴嬪跪在顯陽宮外高盛背誦《女誡》,孫貴嬪跪了半日,快昏過去的時候,太子前來求情,你從母念在太子仁孝之心,才讓孫貴嬪回去。”袁充說到這腦子就大了,都多大的人了,行事還這麼無所顧忌,這是打量著他一定得幫她收拾爛攤子嗎?

被這宮鬥劇情震驚地合不上嘴的沈舒:……

這咋和電視劇裡的不一樣呢?

不是暗地裡鬥嗎?這不都成了明火執仗地乾架嗎?

她從母這皇後當的,怎麼聽著那麼像惡毒女配呢?

“從母是以什麼理由罰的孫貴嬪?”沈舒好奇地問道。

“侍候陛下不周,侍奉皇後不恭。”袁充說到這嘴角都忍不住抽了抽。

沈舒:好強大的理由!

這理由還不如沒找?這不是擺明了說我就是不痛快想揍人嗎?

“從母和孫貴嬪究竟有何過節?”沈舒很好奇,她覺得孫貴嬪想殺她怕是不僅僅因為鄉君的封誥。

“陛下登基之時,先皇後已逝,隻留下三個公主,恰逢當年太子出生為陛下長子,孫家便鼓動陛下立孫貴嬪為後,這樣太子便是嫡長子。”袁充道。

沈舒明白了,最後她從母成了皇後,孫貴嬪立後的美夢泡湯了,兩人自然是死仇。

“其實無你從母,孫氏也不可能為後。”袁充道。

沈舒皺眉:“為什麼?”

“孫氏出身低微,不堪為後。”袁充道。

“她是二嫁?”沈舒記得曆史上有好幾位皇後都是二嫁,都拍成電視劇了呢。

“當然不是。”袁充搖搖頭。

沈舒想了想,皺眉:“她是婢女又或是……”

袁充失笑:“都不是,她是浣紗女,庶族出身,娘家也有幾十畝薄田。”

這出身還低?沈舒疑惑。

“這若是在前漢或是北朝都能被封後,但在南雍不行,士庶不婚,陛下自詡士族貴胄,絕不立庶族女為妻為後。”袁充解釋道,“陛下潛龍之時所娶的先皇後出身高平郗氏,又怎會在榮登大寶後立庶女為後?。”

“可是阿娘嫁給了大人。”沈舒皺眉看向袁充,雍帝覺得辱及門楣的事,袁充就不覺得了嗎?

袁充卻哈哈一笑:“族都快滅了,還談什麼門楣?”

這一刻的袁充沒有了之前的端雅,反而透露著一股灑脫,雙眸仿若蟄伏的虎獸,野心在不經意間流轉出來。

顯然袁充不想繼續這個話題,而是道:“我說了許多,都是要讓你明白,太子與你從母、與我、與你之間不可求和。不管太子是不是仁君,都與你無關。”

沈舒:這麼聽著她更像是加入了反派陣營?

“可是為什麼一定是殺我?”沈舒不明白,孫貴嬪這麼有氣不應該宮鬥上位弄死袁皇後嗎?和她一個小孩子計較什麼?

“你姨母為你請封鄉君,而她為母請封不成,她認為你辱及其母。”袁充道,“她兄長廣陵太守孫渚也認為你辱及生母,視為大辱,此為其一。”

“其二,你若身死,沈氏和袁氏或會決裂,無你父親為援,隻我一人和陳郡袁氏的那些混賬,你姨母坐不穩中宮之位。”

“其三,你若身死,你姨母或許會萬念俱灰,隨你而去,孫氏封後的大夢或可實現。”說到最後,袁充笑出了聲,那是赤裸裸的嘲諷。

沈舒:原來她真的很重要。

“陛下春秋鼎盛,天下無二主,太子是儲君,也隻是儲君。”袁充在說道最後語氣加重,意味深長。

所以她外祖這是打定主意當反派了?打算另擇新儲君了?

“阿翁選了誰?”沈舒好奇地問道。

誰知袁充卻搖搖頭:“現在還為時過早,況且也不是我選誰,而是你選誰。”

正當沈舒有些懵的時候,袁充又道:“我原本有意送你入宮為公主伴讀,但若是太子能為你請封縣君,你不必當伴讀也可入宮讀書。”

“縣君和鄉君有何不同?”沈舒能感覺到這二者差彆極大。

“依照禮製:婦女封君,儀比公主。公主依照湯沐邑不同,分郡公主和縣公主,縣君的以縣為湯沐邑,與縣公主等同。”袁充給孫女講解朝堂禮製。

沈舒:她馬上要當公主了?

“陛下能同意?”沈舒覺得不太能同意,她又不是皇帝的私生女好嗎?

“會同意的。”袁充卻肯定道。

見孫女臉上皺成了一團也想不明白,袁充很好心情地揉了揉孫女的小臉,解釋道:“陛下希望皇後和太子母慈子孝,朝臣也希望如此,當然更重要的是孫貴嬪身為太子生母絕不能有大錯,陛下和東宮重臣都希望作出補償,以期望皇後和我,還有你父親能夠退讓,不再追究孫貴嬪和孫家。”

太子的母家絕不能成為太子的汙點,這是東宮屬官的共識。

“不過一個縣的湯沐邑,陛下和太子哪裡會舍不得?說不定他們還會拿出最好的湯沐邑給你挑!”

袁充說完後揉了揉孫女的腦袋,鄭重道:“這才是你能從此事中得到的利益。所以太子知不知情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太子會拿出什麼來交換,你又能夠利用此事為自己爭取到什麼。”

沈舒眼前一亮!她明白了!

“我希望我的湯沐邑能有鐵礦、茶園或是產鹽的地方。”沈舒直接提出自己的要求。前者是武器和工業必需品,後者是經濟命脈。

誰知袁充直接笑出了聲,他是該說孫女獅子大開口還是該說孫女有誌氣呢?或者是該慶幸孫女沒問自己要金礦?

沈舒一聽這笑聲知道要求不太現實,隻能退而求其次:“阿翁,我想要一個我能做主的湯沐邑。”

“好!”袁充很滿意孫女的要求。

沈舒也覺得高興,如果有一個能自己做主的湯沐邑,那麼她以後不依靠袁氏和沈氏,是不是也能在亂世中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