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米粥 二哥,白米粥真香。(1 / 1)

幾十年的老夫妻了,陳老漢很快明白自家老婆子的意圖,也挺配合,靜靜站定了豎著耳朵靜聽。

沒有等太久,聽到裡邊桑蘿低低的聲音,讓沈安和沈寧也喝些糖水,陳婆子滿是溝壑的臉上這才有點笑模樣,示意老伴悄聲離開。

桑蘿可不知道自己還被老太太暗中觀察了一回,她是自覺體力在漸漸恢複,已經擺脫了猝死的危機,自然就注意到兩個瘦得跟小竹竿子差不多的孩子。

想想自己這條小命也算得上是這兩個小家夥幫著給拉住的,心中感激和溫軟自不必說。

沈安和沈寧這回是真被嚇著了,一開始桑蘿讓喝那糖鹽水的時候還猛搖頭,死活也不肯沾自家嫂子的“活命糧”,等桑蘿笑著說她真的好多了,再過一會兒就能煮點粥吃,確定以及肯定不會再病餓而死了,把碗湊到沈寧嘴邊,小丫頭才咕嘟咽了口口水,看看嫂子又看看自己二哥,試探著抿了一小口。

甜且微鹹,本來是個很怪的味兒,但沈寧平時除了山邊能得那麼三兩個樹莓烏飯之類的小野果,哪裡沾得著甜味,就沾那麼一下唇,都美得不行,眉眼都彎了起來。

她隻那麼抿一小口,就把碗遞到沈安嘴邊:“二哥,可甜了,你也喝。”

沈安自打聽說大哥沒了以後,就小大人一樣事事撐在妹妹前頭,可當這麼半碗糖水遞到他嘴邊的時候,還是現了原形。

到底還是個孩子,怎麼可能拒絕得了送到嘴邊的糖水。

最後那一點糖水桑蘿沒再吃,小兄妹倆你一口我一口分了個乾淨。

沈安是哥哥,每次都隻抿一點,大多是讓給沈寧喝,等最後一口給他的時候,小家夥也不裝小大人了,喝得一滴不剩後,很自然的把碗底都舔了一遍,那煮過糖水的瓦罐更是被他又加了一遍水,搖搖晃晃涮過一回,再把那涮罐子的水煮了一回才算完。

桑蘿不覺得磕磣,人都能活活餓死的年月,這是多正常的事情。

她上輩子是個孤兒,大學畢業才工作一年就因病進了醫院,一通檢查後才知自己命不久長了。

如果她生在富貴之家,能花個幾百萬砸進醫院裡治療和維持,桑蘿或許可以多熬幾年。

但她沒有幾百萬可以砸,花不起這份錢,索性也就不受那罪了,埋在被窩裡哭了兩天,想了三天後,就把辭呈一遞,拿自己從大學起兼職打工、擺攤以及大學畢業後工作一年的積蓄,在網上做足了功課,又實地走了好幾處,最後找了自己喜歡的一處大山,買了間早就荒了的破屋,一邊改造,一邊在山裡定居了下來。

過起了從前向往,也隻敢向往的生活。

桑蘿在山裡一住五年,大多數時候都隻有她一個人,鄰居也有,但離得略遠,且大多是些留守老人,年輕人和孩子都因工作和上學往城裡去了。

所以桑蘿能接觸到孩子的機會還真的不多。

這會兒看著兩個小豆丁兄妹友愛,相互照顧,隻覺得溫馨。

住在山裡沒什麼不好的,相比上輩子在病痛中度過的人生中最後那幾年,現在的她至少身體略調養一段時間後應該還算康健,還有兩個伴兒。

窮也不可怕,有手有腳有腦子,總有能賺到錢的路子。

桑蘿覺得這就挺好的,老天爺是真給了她一場造化。

三個人喝了個水飽的時候,天微微亮了,桑蘿也已經恢複了氣力,至少在屋裡走動是不至於眼前發黑倒下去的了。

她也不大意,略歇了歇,就喊著兩個小的幫忙跑腿,洗瓦罐接泉水,淘米煮粥。

真白米粥,沒摻野菜的那一種。

沈安和沈寧看到桑蘿從布袋子裡抓了一小把米交給他們去洗的時候,人都懵了。

兩小隻誰也沒挪腳,呆愣愣看著瓦罐裡的米,又看桑蘿。

沈安抿了抿唇:“大嫂,這樣吃法,這些糧幾天就沒了。”

滿臉的不讚同。

一旁的沈寧見哥哥說話了,忙點頭表示認同,小腦袋雞啄米似的,巴巴看著桑蘿,沒說話,又好像滿眼都在說:二哥說得對,大嫂你收回去一些。

桑蘿看得是又好笑又心酸,拍板道:“就這些,去淘米煮粥吧。”

她拍板沒用,兩小隻還是不挪道兒。

桑蘿隻能解釋:“放心,嫂子會想到辦法弄到糧食的,我保證!”

兩小隻看看她,仍是不挪道,顯然幾個月相處下來,桑蘿這句保證的說服力為零。

桑蘿歎氣:“你們看啊,嫂子這回差一點就餓死了,對不對?再這麼吃下去,不說是我,你們倆的身體也要垮了,聽我的,就這些米去洗了煮一瓦罐粥,咱們美美吃一頓,等有力氣了嫂子就帶你們出去找吃的,糧食靠省是省不出來的。”

沈寧眨巴眨巴眼睛,後面那老長一串她都沒聽進去,就前邊那一句嫂子這回差一點就餓死了,沈寧聽進去了,轉頭瞧她二哥。

沈安臉上也顯出糾結的神色來,顯然心裡也搖擺了,想了想,伸出手進瓦罐裡從面上沒沾水的部分抓起薄薄一層放回米袋子裡:“煮這些,我不用吃很多。”

懂事得太過了。

桑蘿卻想起了小時候的自己,生活艱辛才會養出這樣的性子來。

她點頭,沒再強求。

沈安和沈寧明顯鬆了一口氣,也不給桑蘿反悔的機會,抱著瓦罐就出去接山泉淘米去。

一大兩小,就圍著石頭搭的簡易灶,守著那瓦罐裡傳出的咕嘟咕嘟的聲音,沈安拿著木勺不時攪拌一下,等著米粒翻滾開花,光聞著那米粥的香味就饞得不成了。

分粥的時候也是沈安這個掌勺人動的手,桑蘿一勺,沈寧略少些,到他自己隻半勺。

舀粥的木勺不算大,擱現代那種特精致的拳頭大的小碗,約莫就是那麼一淺碗的量,她和沈寧一勺還好些,沈安那半勺,擱在古代用的這種粗海碗裡也就堪堪一個碗底。

桑蘿看不過去,接過那木勺從自己碗裡勻了小半給他,沈安有些怔愣,桑蘿笑道:“行了,小男子漢,吃吧,我先前餓得狠,其實也不能吃太多,少吃多餐才是正確的養胃方式。”

兄妹倆看著那冒著熱氣的濃稠的白粥,還是不敢動筷。

桑蘿看著小兄妹倆,催道:“吃啊,就是記得吹一吹,彆燙著。”

沈安這一回沒說話,沈寧看看碗裡的白粥又看桑蘿:“大嫂,真吃啊?這加野菜煮煮夠咱吃好多天的了。”

“吃!”桑蘿十分肯定:“吃完了歇一歇,等我有氣力了就帶你們去找食物。”

她篤定又自信的樣子到底是給了兩個餓怕了的孩子一點底氣,哪怕這底氣其實少得可憐,但白米粥的香氣絲絲縷縷直往鼻子裡鑽,兩小隻那顆心就搖搖擺擺朝桑蘿的話靠去了!

吃!?

就吃一頓飽的!

沒有凳子,碗又太燙,端不起來,三個人就半蹲在那塊勉強被他們當桌子用的石台邊,低著頭對著自己碗裡的粥呼呼一通吹,等面上的粥吹得涼了,用筷子仔細的扒了面上那一層,小口小口吸溜著吃。

兩小隻吃得格外珍惜,都不舍得吃快了,沈寧吃東西的間隙忍不住側頭和一邊的沈安道:“二哥,白米粥真香!我好久好久沒喝過這麼香的粥了。”

那陶醉模樣,仿佛碗裡不是白粥,是海味山珍。

沈安卻知道這好久是多久,是在大哥離家以前,沈安眼睛發酸,抬手壓了壓,衝妹妹笑:“吃吧。”

以後哥會讓你吃飽的。

這句話隻敢在心裡過一過,不敢說出來,因為沈安清楚,自己還太弱小了,並不能做到。

他情緒顯見的就低落了下去,隻是在沈寧看過去的時候會笑笑,但吃東西的速度明顯慢了下來。

小半碗粥,桑蘿和沈寧都吃完的時候,沈安碗裡還剩下一小半。

沈寧看著沈安時,沈安把那粥碗往石台中間一擱:“剩下的中午給你吃。”

然後麻利的去洗碗,回來又把剩的那兩口白米粥珍而重之的用另一隻碗倒扣著蓋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