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利離開了。
在他說已經不會逃避了之後。
他們沒有攔住比利。
年幼的男孩在那一刻爆發出的力量讓他們驚訝。
“這真的是人類能擁有的力量嗎？”迪克甩著自己被震到發麻的手臂,有些錯愕地說。
這份力量放在一個成年人身上很正常，但放在一個十五歲，還有些營養不良的孩子身上就太奇怪了。
“至少從之前的檢查來看，他是人類,百分百純種的那種。”同樣被甩開的傑森站在迪克旁邊,皺著眉看著已經竄到窗邊的比利。
而屋內的家具早在比利PTSD爆發的時候就已經亂成了一團。
比利半蹲在窗邊,左手扶住窗戶坎，撐著身體，眼看著就要跳下去。
“等一下！”
迪克喊了出來，這一切發生的實在太快了，從比利的PTSD爆發,再到現在的不管不顧,一心想著離開。
在比利的身上，他們看不見的地方，到底發生了什麼？
迪克這麼想,也的確這樣問了出來，他死死地看著比利半懸在窗邊的身影,“究竟發生什麼了比利？”
“不管發生了什麼,你都可以告訴我們！”在發現比利沒有直接跳下去,而是身體頓住在聽他說的話後,迪克提起來的心稍微放下了一點,他放輕腳步朝著比利靠近。
“我們是一家人，比利。”
迪克的言語懇切,“拜托，讓我們幫助你。”
比利沒有說話，但他們能從比利泛白的指尖感受到他內心的掙紮。
“我不會阻攔你。”
傑森抿了抿嘴，他有些理解比利到底在掙紮著什麼,他對比利說，“我們是兄弟，是一家人，所以我會支持你的決定。”
“但我希望你能告訴我發生了什麼，告訴我們，能不能幫到你。”
從沒有聽過傑森說出這種感性發言的迪克頓了一下，但現在他已經顧不上驚訝了，他順著傑森的話往下說著，“我們都很擔心你。”
比利當然知道傑森他們很在意他。
同樣，就是因為這份在意，才更讓比利不知所措。
他無法說服自己，讓自己不明不白地在這裡生活下去。
家人對他來說很重要。
太重要了。
一個渴望家庭，渴望認同的孩子無法拒絕這些。
從醫院醒來後至今發生的一切甚至比他以前幻想過的一切都要好。
在過去，比利不止一次幻想過擁有家庭的生活。
他渴望家人，渴望溫暖，他不想，也不願意每次回去都隻能看見一片漆黑冰冷的屋子。
所以他才會用魔法賦予陶奇·陶尼靈魂，哪怕是一個玩偶熊也好，他需要陪伴。
但魔法的效果遠超預料。
人們顯然不能接受一隻會站起來直立行走和說話的老虎。
為了防止嚇到人們，他隻
好讓陶尼先生居住在永恒之岩。
這又和他的初衷相悖了，
他沒有得到想象當中的陪伴，
因為他不能總住在永恒之岩。
永恒之岩是一個位於時間和空間之外的存在，在那裡他將會無法及時得到人們求助的消息。
……
這種孤獨直到他加入正義聯盟後才得到了一些緩解。
但正義聯盟的英雄們大部分都是成年人，比利在那裡顯然無法表現的過於活躍，因為這份活潑會讓他暴露自己的真實身份。
所羅門不止一次警告過他，不要向彆人透露自己的真實身份，保護好比利·巴特森這個秘密身份比什麼都重要。
好吧，扯遠了。
總而言之，在過去的日子裡，比利大部分時候都是一個人。
所以他狠不下心讓自己丟掉一直以來所期待的東西。
這對他來說實在是太殘忍了。
但這不正確的。
他無法為自己的隱瞞開脫。
他們愛他是因為他是布魯斯的血脈，對他的感情不過是移情。
如果。
如果有天他們知道這一切都誕生在謊言之上呢？
他的存在就是一個謊言，那他們又會怎樣對待他？
憤怒，懊惱，厭惡……
比利不知道他們會怎樣，但至少他無法接受這樣的謊言。
儘管布魯斯他們已經不止一次地向他表示，血緣並不重要，他們更在意的是比利本身。
然而這些並不能真正地安慰到比利。
萬一，不，沒有萬一，這是一定的事。
這一切隻是他們在安慰他，隻是在順著他的話在欺騙他……
畢竟他們並不知道真相。
所以，在再次從回憶中掙脫出來，看見滿屋的狼藉，以及正在擔憂地看著他的傑森和迪克後，他就明白了。
他已經不能再逃避下去了。
他需要去面對他的過去，需要去面對一切的真相，需要去面對隱藏再迷霧下的真實。
在比利的身上有什麼看不見的東西改變了。
“我接下來要離開一段時間。”比利回過頭，目光在傑森和迪克的身上緩緩滑過。
“我隱瞞了很多。”比利打斷了準備說些什麼的迪克，“我的病不能成為理由，迪克，我很感激你們願意接納我。”
“傑森，你也一樣，我很感激你們這段時間給我的耐心和愛。”比利有些艱難地說著，“但我現在沒辦法回應給你們同等的感情……”
“不，比利，這一切可能和你想的有些不一樣。”迪克最終還是沒忍住，打斷了比利沒說完的話。
“我們愛你，並不需要你回應同等的愛，一切隻是因為我們是家人，我們是兄弟。”說著迪克看了一眼傑森，他放緩了自己的語氣，“實不相瞞，比利，在你回來之前，我已經很久沒有回過韋恩莊園了，當時我和布魯斯鬨了一些矛盾，我們大打出手，就連傑森的事情
我也是從報紙上知道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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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人不就是這樣嗎？我們會爭吵，會有著屬於自己的小秘密，甚至過激的時候還會打一架，但我們還是會關心對方，還是會在意彼此的感受，最終還是會重新站在一起。”
“所以，比利我們不會真正地阻撓你，但我們需要確保你的安危。”
在比利隨時都可能因為一些不知道的原因引發PTSD的情況下，他們實在無法放心比利一個人外出。
“我很強。”比利搓了搓自己的指尖，隻要一個魔法詞，他就會成為世界上最強大的凡人，所以他們完全不需要擔心他的安危。
“這個世界上很少有能夠傷害到我的存在。”哪怕對方是超人，結果也是一樣。
“所以不用擔心我，我想去調查出事情的真相。”
迪克輕輕地舒了一口氣，接受過訓練的孩子總是會自視過高，但這並不是什麼大問題，畢竟誰沒有年輕過。
“很重要的事情？非要現在去？非你不可嗎？”迪克問。
比利點了點頭肯定著迪克的話，“是，隻有我。”
迪克追問道，“那我和你一起去呢？”
“不，我很抱歉，迪克，但我還沒做好準備，我甚至不知道一切的真相我自己是否能接受……”比利垂下眼，歉意地說，“但是我可以保證，我會回來，在我知道了全部真相後，不管結果有多麼讓人難以接受，我都會回來，將一切坦誠地告訴你們。”
“你保證？”
“我發誓！”
“那就沒辦法了。”迪克停下了朝著比利逼近的步伐，同時攔住了一旁的傑森。
“不管發生了什麼，不要忘了我們都是你的家人。”
***
“所以你能放開我了嗎？”傑森一臉不爽地看著迪克握住他手腕的手。
“之後怎麼辦？”迪克鬆開了手，他把距離他最近的沙發扶了起來，看著不知道在想什麼的傑森，“我們該怎麼和布魯斯解釋，關於他出門一趟，回來之後唯一一個親生兒L子跑了這件事。”
“呃……”
迪克和傑森對視一眼，看著一片狼藉的休息室，難得生出來了一絲和對方同病相憐的感覺。
“實際上，比利可能和我們一樣。”傑森猶豫了一下，對迪克說出了蝙蝠俠查到的一部分真相。
“什麼？”迪克睜大了眼睛，他甚至懷疑了兩秒自己的耳朵，“但布魯斯和比利至少做了五次以上的血緣檢測，每次的結果都是百分百確定。”
“問題就出現在了這裡。”傑森蹲下一邊撿著地上散落的瑣碎裝飾，一邊頭也不抬地回答道，“所以布魯斯重新查了一下瑪麗·羅斯，也就是比利血緣上的生母。”
“結果是什麼？”迪克久違地感覺到了頭大，天啊，要知道他這次回來是想休息兩天的。
傑森低聲說道
，
“結果是查無此人。”
“你在說什麼？”一股眩暈感向著迪克襲了過來，
他看著一臉平靜的傑森語氣錯愕，“為什麼會這樣？”
在此之前他們不是沒有查過瑪麗·羅斯的身份，那是一個和比利長得有八分相似的女性，在照片上都能一眼看出血緣關係的那種相似。
“布魯斯也是最近才發現的。”傑森抓了抓自己的頭發，“比利的身份不對勁，這事我們都知道，但我們一直都忽略了其他不對勁的地方。”
迪克順著傑森的話繼續說道，“比如說瑪麗·羅斯，還有陶奇·陶尼。”
“對。”
“布魯斯知道多久了？”迪克的臉上看不出喜怒，但從他的聲音不難聽出來他在壓抑著自己的情緒。
“至少比我們都要久。”傑森瞥了一眼迪克，“你懂的，世界最佳偵探。”
“好吧，好吧。”
迪克深深地吸了兩口氣，他早該習慣這個的。
但這次他沒成功壓製中自己心中的情緒。
“他就這樣讓明顯也知道些什麼的比利一直活在愧疚中？”迪克低聲吼道，他握緊拳頭在房間裡來回走著。
“他怎麼能這樣？！”
“我不覺得比利是一個壞孩子，說真的，傑森，這個家裡你和比利相處的時間更久，我相信你能看出來這個孩子的本性。”迪克看向傑森，這個以前和他一直不對盤的兄弟。
“是，比利從沒有什麼惡意，他一直生活在愧疚當中。”傑森有些艱難地說，“我知道，所以我已經儘力去做了，我已經儘可能地給他安全感了，但很顯然，我失敗了。”
“布魯斯也知道比利是個好孩子，所以他也在接納他，但比利心中的悲傷和痛苦已經大過了我們能給予他的全部。”說到最後，傑森的聲音也不自覺地抬高，“我不信你看不出來，布魯斯對比利的感情。”
“……”迪克沉默了下來。
他想了很多。
第一次見面把渾身是傷的比利送到醫院的時候，比利反複要求重做DNA的時候，比利還沒有克服心裡障礙，一點點地用手語表達他想法的時候，還有那天比利坐在樹上，他在樹下告訴比利，他會接住他的時候。
他和比利之間的回憶並不長。
短暫的用語言概括在幾分鐘內就能全部說完。
半晌，傑森站了起來，他走到窗邊看著比利離開的方向，“隻是我沒想到你會直接放他離開。”
“你沒想到的事情還多。”聽到傑森說這個，迪克緩緩地吐出一口起，他拿出手機示意傑森朝他看，傑森湊過去一看，隻見屏幕上一個顯示紅色的點在不停地移動著。
“……我沒想到你居然趁著剛才比利不注意給他裝了定位器。”傑森的表情複雜，他沒想到迪克這濃眉大眼的，居然還趁機乾這個。
“不是我。”迪克對傑森解釋道，“我隻是黑入了布魯斯的係統。”
行吧。
看著不斷移動的
信號，傑森無話可說。
畢竟依照他對布魯斯的了解，布魯斯不在比利身上安定位才是怪事。
“所以你知道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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傑森警惕地後退了兩步，“我覺得我們當務之急是，想一想該怎麼和布魯斯解釋這件事。”
“呃……”
“咚、咚、咚。”突然響起的敲門聲打斷了他們兩人的對話。
傑森和迪克對視了一眼。
“很抱歉打擾了三位少爺的休息。”阿爾弗雷德的聲音從門外響起了，“但我想有一件事必須要告訴比利少爺。”
阿爾弗雷德的話讓他們剛放下的心重新懸了起來。
“莊園外有一位比利少爺的……”阿爾弗雷德推門進來，在看見隻有迪克和傑森兩人的休息室後聲音低了下去。
“朋友。”
“我以為比利少爺會在這裡。”阿爾弗雷德環視了一圈屋內，他的目光在明顯剛被收拾過的地方停頓了幾秒，語氣不變地問，“我能知道比利少爺去哪兒L了嗎？”
“啊這……”傑森和迪克眼觀鼻鼻觀心，兩人支支吾吾半天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
“嗯……阿福，所以莊園外面是有比利的客人嗎？”這個時候作為大哥的迪克勇敢地站了出來。
“是一位足夠特殊的客人。”提到這個，阿爾弗雷德的表情變得有些微妙，“不過他的名字你們都知道。”
“是誰？”
“陶奇·陶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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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是永恒之岩。
一個位於時間與空間之外的地方。
在永恒之岩深處的一房間，遍布著各種奇怪的藏品，如果比利看見這些那他就能一眼認出來，這裡就是他曾經花費了無數心思布置的小窩。
在永恒之岩大廳的長廊儘頭，白發巫師坐在那裡的石座上，在巫師的頭頂懸掛著一個巨石，一個隨時就會斷裂的麻繩纏繞著這塊巨石不讓它落下砸到巫師的頭頂。
在巫師的面漂浮著映世之書，書上正在播放著比利離開韋恩莊園後的一切。
“他要來了。”巫師旁邊，同樣看著這一切的光頭法師說。
“接下來他就會迎來真正屬於他的命運……”法師的視線從書上移開，他看著巫師，“這個世界的命運也掌握在他的手中。”
“但你看起來並不高興。”法師說。
“有一個迷茫的孩子將要迎來一場關乎世界的冒險。”巫師的聲音蒼老而疲憊，“我總是希望這一晚點來，但這一天還是太快了。”
法師攏了一下身上黃色的長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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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出了巫師沒有說出口的話，“他還沒有準備好。”
“但這是他的命運。”巫師合上了創世之書，他看著面前的法師，“古一，我們都知道這是已經注定的命運。”
“是，所以接下來我該離開了。”名為古一的法師對著巫師點了點頭，他將胸前掛著的阿戈摩托之眼遞給了巫師。
“我相信他會在合適的地方使用它。”
說完，古一的身影就消失在了一片金光之中。
巫師歎了口氣。
他將阿戈摩托之眼收好後，一道汽笛聲從遠處響了起來，當汽笛聲消失後，再響起的就是少年人細碎的腳步聲。
“巫師？”隔著人類的七宗罪，長廊兩頭的兩人對望著。
比利熟悉這裡的一切。
長廊兩邊的七宗罪雕像也好，長廊儘頭的石座也好。
這一切都和他記憶當中一模一樣。
“你來了，比利·巴特森。”巫師神情複雜地看著向他走來的少年，這一幕在他看來有點昨日重現的意思。
眼前比利的身影和過去更早之前的影子重合在了一起。
“你認識我。”比利走到巫師的不遠處，語氣篤定。
“但這不應該，因為……”
“因為你來自平行世界？”巫師打算了比利的話，他從石座上站了起來，走到了比利的面前，“好久不見，我覺得這算得上久彆重逢。”
“等下，久彆重逢？”比利瞪大了眼睛，巫師說的話每一個單詞他都能明白，但為什麼組合在一起卻讓他感覺到眩暈？
比利後退了一步，他不可置信地看著面前的巫師，這個和他記憶深處的影子相比也毫無變化的存在，“你是說，你是我認識的那個巫師？”
“那個把力量賜予我的巫師？”
比利忍不住地一遍遍確定著。
“是，是我。”巫師歎息著，他握緊權杖的手在不斷地收緊。
這麼多年他一直在這裡等待著今天。
“但為什麼？”比利語氣急切地追問，他死死地盯住巫師，不肯放過對方臉上的任何表情變化，“我以為你已經死了。”
他始終忘不了，當年巫師將力量賜予他之後就在他面前瞬間化為齏粉的事情。
“很抱歉，比利。”
巫師解釋道，“但我的靈魂是不滅的。”
“那這麼多年你都去哪兒L了？”
“我一直在看著你。”巫師輕聲說，“你的每一場戰鬥我都沒有錯過，你從沒有辜負神奇隊長的……”
“你的意思是，這麼多年，這麼多年，你就一直在這裡看著我，你把一切都看在眼裡，但唯獨對我不管不顧？”比利悲傷地看著眼前的巫師，他曾把對方的教導當作是真理。
“為什麼？”
“因為一個迷茫的孩子。”巫師走向前，想要伸手去安慰比利，但被比利後退的步伐躲開了。
“過去的日子你一直在戰鬥，為那些無法戰鬥的人們，為那些不公和真理，但有些戰鬥並不屬於神奇隊長。”
“那屬於誰？”比利看著巫術哽咽地問，“你將力量賜予了我，告訴我要為了人們而戰，要為了心中的正確而戰，會有什麼是神奇隊長也無法解決的戰鬥？”
“是你。”巫師沉聲說。
“他屬於你，比利·巴特森。”
“這是獨屬於你的戰鬥，魔法賜予了你無堅不摧的□□，但你的心靈不是，你的內心深處始終還是一個孩子。”
“停。”一種難以言喻的疲憊感包圍了比利，他難過地看著眼前的巫師，問出了一直纏繞在他心頭的問題。
“告訴我吧，巫師，看在我一直都是你忠誠的鬥士的份上。”比利注視著巫師。
“告訴我，威廉·羅斯到底是誰？”
巫師回答，“是你。”
“什麼？”比利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他從沒想到他一直躊躇的真相會是這樣。
但這到底是為什麼？
既然他是威廉·羅斯，這個世界布魯斯的兒L子，那為什麼他會在另一個世界長大？陶尼先生又是怎麼一回事？
巫師的回答再一次肯定了之前的話。
“不用懷疑，比利，威廉·羅斯一直都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