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太宰治摸上了貓咪的頭,但翠花卻沒有妥協。
它知道崽的這一舉動就是在阻止它抬頭,因為隻要它一抬頭去看太宰治,就什麼都知道了。
貓咪遠比太宰治更了解他自己,而太宰治則更了解貓咪。
可這一次,它卻沒打算順著崽來。
翠花頂著頭上的手抬起了貓貓頭,而察覺到貓咪動作的太宰治則馬上低下了頭。
“怎麼了嗎花子?”太宰治顯得有些過度的亢奮,他幾乎是迫不及待地說道,“是餓了嗎?”
“抱歉今天忙了這麼久,碗裡的糧是不是沒有了?我馬上去給你添。”
說著,他就撐著沙發要起身。
翠花沒有阻止他,隻靜靜地看著太宰治爬起來,然後朝著它的貓碗走過去。
阪口安吾在太宰治跟他囑咐完後,似乎就被無視了個徹底,隻看著太宰治與他擦肩而過,看都沒看他一眼。
他也隱隱察覺到有哪裡不對,看著太宰治的背影,還沒詢問,腳邊就經過了一隻貓。
翠花跟在太宰治後面,跟著他來到自己的碗邊。
安全屋的貓碗放在了餐桌旁邊,將要進廚房門的靠牆小角落處,離懶人沙發還是有一段距離。
太宰治獨自走到碗邊,身邊不會再有任何人,當他面對碗時,也就相當於面對牆壁,其他人都不會看見他的臉。
他的臉上十分平靜,平靜到沒有任何表情,剛才揚起的笑容也消失了。
貓碗旁邊放了個小櫃子,用來暫時存放貓咪需要用到的東西。
太宰治從中取出新的貓糧袋子後,他低頭在櫃子裡翻找起剪刀。
“嘩啦嘩啦”
“啪嗒啪嗒”
混合入他製造的聲音之中的動靜讓他翻找的動作頓了一下。
“怎麼了嗎?花子,等急了嗎?”
貓咪平時其實能非常安靜,但在和太宰治待在家裡時,為了不讓自己嚇到太宰治,貓咪會刻意加重自己的聲音,包括腳步聲。
所以,他能很容易地分辨出貓咪製造出的聲音。
“喵嗚。”
這一聲,不像是在回答太宰治關於自己“急不急”的問題。
太宰治也沒有在意,在拿出剪刀後,他剪開貓糧袋子,然後蹲下,拿起貓碗旁的貓糧勺,準備往貓碗裡加糧。
他的神情專注地看著空蕩蕩的貓碗,好像自己在做什麼十分重要的事情,因此心無旁騖。
可其實不是的,還沒等他將勺子伸進袋子裡,就感覺自己腿邊,軟絨絨的觸感挨了上來。
橘色的一團緊緊靠在他身邊,和他一起看向空碗。
太宰治下意識抿了抿唇。
“乾嘛啦,花子。”少年無奈道,“怎麼了嗎?”
“喵。”
貓咪抬起爪子,碰了碰太宰治的胳膊。
[應該問你怎麼了才對,崽。]
“喵。”
爪子輕輕推了推胳膊,太宰治明白貓咪的意思。
[吾輩發現你剛才不對勁啦,有什麼事彆憋著,跟貓說說,剛才想什麼呢?]
[不要讓貓心疼啊,崽。]
太宰治動作停,緊接著手有馬上開始動作,舀起一勺——“嘩啦嘩啦。”
“織田作死掉,然後我和安吾之後都不會像現在這樣聚在一起,這就是花子你不在的情況下,我本來的結局,對吧?”
少年看著勺子中的貓糧流水一般一點一點被倒進碗裡,在貓糧的“嘩啦”聲中,他輕聲道。
“如果我從來沒有認識過花子,花子也從來沒有來到我身邊,我就會變成那樣。”
“……我隻是突然覺得,這件事離我好近啊,差一點,就差一點。”
“說實話,”他頓了頓,“先不論安吾臥底的身份,我們都是黑手黨成員,就算是哪一天,三個人中的某一個突然死掉了,那也是很正常的事,這件事我們都知道。”
“我隻是覺得,有點不真實。”
有點後怕,就差一點,就差一點。
“儘管我知道身為黑手黨的我們早晚有一天會死掉,可我卻無法想象安吾和織田作是如何死去的。”
猝不及防的得知,就算沒有真的發生,就算是太宰治,也無法對朋友的死亡無動於衷。
自從在平行世界的自己那裡得知這個消息後,表面上看起來沒什麼,但太宰治心裡卻一直在意著這件事。
因為這也太過猝不及防了。
織田作會死掉,有具體的時間,殺死他的人。
這並非什麼假設,也並非什麼謠言,而是真實的,真實的發生在“太宰治”身上的事情。
所以……
“沒什麼事,花子。”太宰治如此說道,“隻是剛才突然想到了這件事,然後覺得,幸好有花子在。”
貓的能力注定了織田作之助死亡這件事不會發生,注定了三個好朋友可以全身而退。
所以……
“我是最幸運的那個太宰治,對吧?”他篤定地,將結論脫口而出。
“咪。”
太宰治還是沒轉頭,但他卻能感受到,自己的手臂被貓咪蹭了蹭。
[吾輩也是最幸運的貓才對。]
在太宰治不知道的地方,貓咪想道。
[因為吾輩也很早就遇到了崽崽嘛,如果有其他吾輩的話,吾輩也是最成功的那個才對。]
……
接下來加糧的時間,太宰治和貓咪都沒有再出聲,太宰治的動作很慢,好像在刻意享受這一份漫長的時光。
即使隻是給貓碗添糧,也並不無聊,反而十分治愈。
一人一貓就看著貓碗裡的尖尖逐漸成型。
“哢嚓——”
少年與貓同步地轉頭,安靜地看向聲源處。
不知何時到他們身後幾步之外的織田作之助正慢慢收回伸出
去拍照的手,察覺到目光後,下意識“抱歉”一聲:“隻是看見你們這個樣子,突然就想拍照而已,太宰,這張照片不會傳出去的。”
“啊那個倒是沒什麼啦,”太宰治奇怪道,“不過織田作,為什麼會突然——?”
“因為這樣的太宰和花子老師很可愛。”織田作之助認真地說著,臉上的表情讓人忍不住相信他說的就是真理。
聽到他這麼說,跟在他身後剛到的阪口安吾忍不住往織田作之助那邊探了探腦袋:“我能看一下你剛才拍的照片嗎,織田作先生?”
織田作之助當然不介意,他把手機遞給了阪口安吾。
剛剛用完的手機屏幕還亮著,阪口安吾將手機拿到手裡後,馬上就看見了停留在屏幕上的照片。
屋子的角落處,橘色的貓咪毛茸茸地一團蹲坐在地上。
在它的旁邊,和它緊緊挨著的那個,穿著黑色的衣服,頭發也卷卷的,毛茸茸地。
不知是受橘貓當時說的‘將人比作動物’的影響,還是照片是在後方拍攝的緣故,阪口安吾竟然真的覺得,這就是黑色的貓和橘色的貓親昵地擠在一起,虔誠地等待著食物落下。
阪口安吾一臉麻木地把手機還給織田作之助,在對方擔心地詢問“怎麼了”時,呢喃出聲:“瘋了。”
語氣重暗含不敢置信。
“我竟然真的覺得太宰這樣有點可愛,真是太可怕了。”
而後犀利點評:“不愧是操心師。”
太宰治:“?”
“什麼嘛安吾!”太宰治放下勺子,站起身。
少年的身體長得飛快,他已經不是一開始遇見貓咪時的那個太宰治了。
在站起來後,原本的一團伸展,少年修長的身姿突顯出來。
“不要突然給我扣帽子啊!”鳶眸少年不滿地抗議,“你隻是無法接受我可愛的事實罷了!”
阪口安吾:“……你應該先感謝自己有一張好看的臉。”
太宰治受用地點點頭:“難得在誇我啊,安吾,好吧,本來打算在給你的那份飯裡加點料的,現在你安全了。”
“那還真是謝謝你手下留情啊。”阪口安吾下意識吐槽完,突然意識到太宰治在說什麼,“等下,你的意思是說我要留下來吃飯?”
太宰治:“對啊!”
“我這個客人怎麼不知道?!”
“哎呀——”太宰治擺了擺手,“來都來了,而且你看,織田作也留下來吃飯了,你也不好拒絕吧?”
“我的話都被你說完了,我說什麼?”阪口安吾不敢置信,“而且什麼‘來都來了’?這種話你是跟誰學的啊?”
翠花貓貓撇過頭。
[什麼?關吾輩什麼事?]
[吾輩是種花家的貓,就算崽沒聽彆人說過,被吾輩身上的母國氣息影響也很正常吧?]
[對沒錯,就是這樣!]
阪口安吾轉頭看向織田作之助:“織田作先生,你
原來早就知道要留下來吃飯嗎?”
織田作之助“嗯,嗯”兩聲,一臉茫然:“我知道嗎,我——”
他看了一眼太宰治,然後說:“嗯,我知道。”
阪口安吾:“我都看見了啊!你明明就不知道吧?!”
太宰治:“好啦好啦安吾,現在兩票大於一票,你就服從多數吧!”
“誰跟你說好要投票決定了啊!”雖然這麼說著,但下一秒,阪口安吾還是話鋒一轉,問道,“你做飯怎麼樣?”
太宰治:“嗯——”
阪口安吾:“我不會死了吧?!”
“放心吧安吾,說了會正常做飯的。”太宰治輕笑一聲,“這次沒多少時間讓你嘗嘗我真正的手藝,就先簡單做點吃吧。”
太宰治鑽進了廚房,而阪口安吾和織田作之助則坐到了廚房外的餐桌兩側。
多虧了巨大的透明玻璃推拉門,他們可以清楚地看到廚房內太宰治做飯的場景。
而餐桌就在一出廚房的地方,所以太宰治也能聽見他們聊天的聲音。
阪口安吾嚴肅地說道:“織田作先生,我再說一遍,你不能再繼續縱容太宰君了。”
“不能不論他什麼時候想一出是一出時,你都配合他啊!”
織田作之助則是道:“沒有。”
阪口安吾:“啊?”
“我是真的想留下來。”織田作之助認真道:“因為我有事想請教花子老師。”
“請教……花子?”
阪口安吾這麼重複著,和織田作之助一起看向了趴在餐桌上農民揣的橘貓。
橘貓正眯著眼,聽到自己的名字,睜眼看向兩人。
隻見織田作之助虛心請教道:“是這樣的,花子老師,這次戰爭之後,我收養了幾個變成孤兒的孩子。”
“但我不知道平時要怎麼養他們,暫時就把他們寄養在了我經常去吃咖喱的那家餐館的老板那裡。”
“所以,接下來我要怎麼做呢?”
阪口安吾看了看貓咪可愛的貓貓臉,欲言又止,止言又欲:“這……靠譜嗎?”
織田作之助馬上肯定道:“畢竟花子老師養過太宰。”
阪口安吾:……
阪口安吾恍惚:“哦,對,它還養了太宰,原來太宰是被它養大的,而不是森首領。”
“真是不可思議,竟然真的會有養太宰的存在,它到底是怎麼辦到的?”
織田作之助評價道:“花子老師很厲害。”
阪口安吾回神,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織田作先生,就算你想知道,現在太宰在忙,也沒人給你翻譯花子的話啊?”
織田作之助恍然大悟:“對哦。”
“那怎麼辦呢?”
他獨自苦惱了一秒,然後再次對貓咪說道:“花子老師,剛才我們討論動物的時候,您已經說了太宰是貓,而安吾是禿頭鴿,那我是什麼?”
再次被重傷的阪口安吾:“……”
“如果不能溝通其他問題的話,這個問題,應該可以用按鈕回答吧?”
“喵!”
貓咪站起身,在兩人的注視下跳下桌子,不一會兒就用念力帶了個按鈕回來。
“喵!”
貓貓叫著,示意眼前兩個人集中注意力,然後爪爪按下按鈕。
“小熊貓”“Ailurusfulgens”
再按。
“小熊貓”“Ailurusfulgens”
日文和英文結合,頗有一種想讓知識以卑鄙的方式進入人腦的感覺。
織田作之助若有所思:“原來我是小熊貓啊。”
“喵。”
貓貓讚同。
[畢竟看起來都紅紅的,還非常笨笨!]
[就是小熊貓!]
阪口安吾更沉默了:“……”
不是,不是,為什麼?
為什麼啊?!
太宰君是貓,織田作先生是小熊貓,都是可愛的動物。
為什麼就他是禿頭鴿啊?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