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1 / 1)

什麼時候……

究竟是在什麼時候開始的呢?

頭也不回地出了Lupin酒吧,身著黑色西裝的卷發少年快步向前走著,腦內的思緒亂成一片。

沒有阪口安吾的提示,他竟然還沒發現。

明明是自殺主義者……

自從遇到翠花開始,他自殺的次數就越來越少,直到現在,他竟然一點也沒想起來過了,最多好像也就是在工作中用類似‘殺掉我吧’這樣的言語恐嚇敵人。

因為,貓咪已經占據了他除了工作外的其他時間,它總有事情要給他做,他也沒升起什麼要去自殺的念頭。

但是……這是對的嗎?

太宰治迷茫地想道。

明明他還沒找到答案啊。

臨近聖誕節,外面已經很冷了。

不知何時,雪花紛紛揚揚地從天空飄落。

街上的商店中也和M國一樣放上了聖誕樹,不時有幾個人從商店中出來,熱熱鬨鬨,打打鬨鬨。

少年與他們擦肩而過,穿過熱鬨的大街,跨過馬路,最終,停在了河邊的草坪上。

天氣寒冷,就連草坪也不像以前那樣綠了,上面結了一層霜,灰蒙蒙一片。

鶴見川……

與翠花一起坑騙森鷗外的那次不是他第一次在這裡入水,在遇到貓咪之前,他已經是這裡的常客。

隻不過每一次,都能被熱心市民打撈起來。

然後,他就會熟練地應付過去,避免被帶進麻煩的警察局。

太宰治站在草坪上,默默地盯著眼前冷到要結冰的河水,鳶色的眸子帶著陰沉。

砰噔——

他緩緩閉上眼,張開雙臂,如同斷了線的風箏一般,墜入河中。

咕嚕咕嚕——

少年很輕,投身入河也沒有造成多少水花,隻是在河中時造成了幾個水泡。

河中的水果然如他想的一樣冷,被這樣的河水包裹,耳朵,鼻腔很快都灌入了水。

好安靜啊,安靜得好像處身唯有他一人存在的世界。

身子在慢慢下墜,待在河中的太宰治沒有睜眼,好似就這樣打算一睡不起。

但是,很快,隻又聽到“砰”得一聲,好像有什麼東西一下子投入了河中。

已經將自己完全交給河水的太宰治眼皮一動,剛要睜眼,就感覺自己被什麼從下方托起。

在被平放回草坪上後,他一邊咳嗽著一邊起身,渾身都濕透了,冷得要命,眼睛也因為進水而又澀又疼。

可是,他還是拚命忍耐著顫抖的衝動,撐開了疼痛的眼睛看向沒有一點漣漪的河。

盯著河看了兩秒,他突然意識到是誰把他撈了出來。

“花子!”

意識到這一點的少年起都沒起,直接爬到了鶴見川的邊緣。

他的手指抓住草下同樣冰冷的泥地,指尖陷了進去,雙唇顫抖,不顧

自己狼狽的模樣,緊緊地看向河底,儘管他什麼都看不見。

貓咪平時洗澡的時候都那麼怕,又怎麼可能會遊泳。

而且,都這麼怕了,為什麼還要跳下去!

“花子,你這個混蛋……”一手支撐著自己的身體,另一隻手握拳,狠狠地垂向地面。

平生第一次,太宰治惡毒地罵了他的貓。

那從臉上滑落的是河水嗎,還是誰的眼淚?

如果是,他又是在為了貓而哭嗎?

還是還有彆的什麼?

太宰治茫然地想道。

貓咪跳入水中,會覺得冷嗎?

平時蓬鬆柔軟的毛淋濕了水,會不會成為將它向下墜的罪魁禍首之一呢?

在徹底死亡前,會不會有走馬燈呢?

如果有,走馬燈裡會有他嗎?

少年張了張嘴,像是要發出嘶吼。

但這一刻是無聲的。

不知為什麼,他失去了自己的聲音。

終於,他不再看那片河,低下頭,注視著手底的草地。

半晌,抽泣聲在這片寂靜的區域響起。

就如同每一個愛著父母的孩子在父母死亡時會哭泣一樣。

……

原來,這個在裡世界恐怖至極的操心師,也還是個孩子啊。

……

雪還在下,市區的喧囂與這片土地分隔開來。

大地空茫一片,徒留一無所有之人在原地悲傷。

他原本不是一無所有,隻是攥在手中的最後一物不見了蹤影。

雪花紛紛揚揚落下,沒有化開,遠遠望去,竟像一瞬間白了頭。

眼淚滴到了草地上,發出啪嗒一聲,少年抬起手,想要將眼淚擦去。

臟兮兮的手還沒碰到眼睛,一陣力道就從身後傳來,用力拽住了他的衣領。

一陣天旋地轉,太宰治再次仰倒在地上。

他面朝著天,眼眶紅彤彤地,因為極大地悲傷而變成漿糊的腦子一點都無法運轉。

但是很快,一顆熟悉的橘色貓貓頭就從他的頭頂探出,用那雙同樣熟悉的眼睛向下無奈地注視著他。

“……花子。”少年表情一空,愣愣地盯著上方,僅憑自己的本能喊道。

“咪嗷~”

其實早就爬上來了的翠花無奈地回應。

真是的,它真的沒想到會造成這麼大的反應。

在爬上來後,它迅速躲到了不遠處的大樹上,想著給崽一個教訓。

誰知最後他竟然哭出來了,這絕對在貓咪的意料之外啊。

看著太宰治翻身起來看著它的樣子,貓咪心虛地彆過臉。

[啊啊,吾輩竟然讓崽哭了,好遜。]

[翠花啊翠花,你怎麼能欺負崽呢?

把平時聰明的崽嚇得都忘記吾輩有足夠的能力出來了,吾輩好過分!

或許還有吾輩不怎麼使用能力的

原因?

早知道就不這麼做了,下次絕對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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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花陷入了冰冷的懷抱。

冰冷,潮濕,換在平時,貓咪早就掙紮著逃離了。

可它現在卻沒有任何掙脫的打算。

[……嘛。]

貓咪歎息道。

[抱就抱吧,反正吾輩身上現在也又濕又冷了。]

[果然吾輩還是討厭水啊。]

抱著貓咪的少年力氣很大,好像要將它鑲進自己的體內。

貓咪沒有動。

突然,它感覺自己的背上一熱,但是這片熱的範圍很小,就像是隻有一滴熱水滴了上去。

貓咪眼睛一滯,而後,慢慢地柔和下來。

它主動向少年懷裡湊了湊,本來低垂的尾巴纏上了少年的手掌,尾巴尖尖輕拍他的手背。

一下,兩下……

[哭吧。]

[哭出來就好了……]

你不要將衝動放在心裡。

你要去觸碰那門,因為貓貓永遠會包容你。

-

就如以前一樣,太宰治馱著他的貓走回了家,恢複成了平常的樣子。

他沒再提為什麼入水,也沒解釋哭的原因。

對此,翠花沒有追根究底。

說不定,就連少年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哭呢?

-

在回了家後,翠花首先把太宰治推入了浴室,而且是強製推進去。

期間,太宰治還試圖阻止,並且強調“自己已經不是以前那樣會輕易生病的人了”,還有“花子你也濕透了,必須先吹乾”。

但是這都沒用。

這個家真正做主的是貓貓。

[管你跟以前一不一樣,給吾輩進去!]

翠花念力一起,跟抓小雞一樣提著他的領子,然後把他和換洗衣物一起扔到浴室,並關上了門。

等太宰治洗完熱水澡,打開門後,就發現還有一碗薑湯在等著他。

天氣這麼冷,放在外面過一會兒就變成太宰治的貓舌頭可以喝的溫度了。

捏著鼻子把薑湯喝完,太宰治披著毯子坐在床上,插上插頭就開始給翠花吹毛。

在太宰治洗澡期間,翠花已經用毛巾簡單的擦了一下自己,但還是很濕,唯一改變的就是不再滴水了。

吹風機發出“呼呼”的聲音,貓咪趴在他腿上,閉著眼。

太宰治以為它是在休息,殊不知,它是在想剛才少年哭泣的樣子。

當時,少年根本沒想到要掩飾,太宰治一放開它,貓貓就看向了他的臉。

雖然哭的很安靜,可少年的眼眶和鼻尖都紅了,耳朵也紅得要滴血。

真的是,絲毫沒有平時的樣子,就是個普通孩子哭起來的樣子。

真該讓那群裡世界的家夥看看,省得他們總說它的崽可怕。

明明它的崽就是個小可憐!

在發現貓咪盯著自己看時,太宰治還頂著那副哭完的樣子疑惑地問:“怎麼了?”

可能是鼻子堵住了,發出的聲音還帶了些鼻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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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他以前是沒這麼哭過,要不然肯定就不這麼問了,說不定連看都不讓貓貓看到。

閉眼想著當時場景的貓咪尾巴一甩一甩,而給它吹毛的太宰治對著它打結的毛毛無聲歎氣。

貓貓的毛毛雖然沒有人類大部分女性那樣長,但也是會打結的。

……早知道就先梳開再吹了。

沒辦法,在貓咪的毛毛再次變得乾燥,又因為吹風機吹出的溫度變得暖呼呼時,他拿起了貓咪專用的梳子,開始一點一點把結梳開。

少年的動作很輕,絲毫沒有因為拽到毛毛而造成疼痛。

也很舒服。

翠花閉著眼睛,翻了個身,肚皮朝上。

雪白的肚皮對著太宰治,兩隻前爪收在胸前,橘貓逐漸開始呼嚕呼嚕。

聽著這聲音的太宰治,其實一直在隱藏的緊繃的神經也放鬆了下來。

……

吹完毛毛後,他們當然不可能在接下來都待在家裡。

在酒吧跟阪口安吾和織田作之助說的話是真的,接下來他們還有事情要做。

少年換了身寬鬆但厚實保暖的運動服,穿上鞋子。

翠花已經在玄關等他了。

在回頭發現崽崽已經準備好後,它從趴著的狀態站起來,興致昂揚。

“喵嗷!”

貓貓的尾巴豎起,就像是一個人握緊拳頭振臂高呼。

[準備好跟著吾輩征戰四方了嗎?貓的崽?!]

[出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