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雨欲來。
在中原中也與江戶川亂步通完電話,又與貓貓談完心,打算去找自己的同伴辭行的同一時刻,數十公裡遠的港口黑手黨內部,正在發生一件會讓橫濱發生翻天覆地變化的大事。
港口黑手黨的地下室也正是這個組織刑訊部的所在處,此時,正有人站在裡面。
空曠的刑訊部內,因為劇烈的疼痛和恐懼而不被控製住的叫聲響徹周圍。
在這片區域裡,一共有五個存在。
剛才發出慘叫的存在,此時正被粗壯的鐵鏈吊在牆上,半身褪去衣服。
雖然還有健全的四肢,身上的淤青也很少,可若仔細看,就會發現他眼白中充滿的紅血絲,與下半身已經被浸濕了的褲子,以及那張半張的顫抖的嘴唇。
他看起來恐懼又疲倦,卻不是對站在他面前的兩個穿著相同服飾的大漢,而是對大漢後面的那兩個人。
更準確的說,是對這裡最年輕的那個少年。
這兩個人中年長一些的那位女士,穿的是與周圍格格不入的豔色和服,以一把傘作為拐杖,輕輕的佇在地上,看起來十分優雅。
少年生得一副好皮相,蓬鬆的卷發下的眉眼精致,他穿著一身與那兩個大漢一樣的黑色西服,西服卻並不會顯得他壯碩,反而勾勒出了他姣好的身材。
他眉眼彎彎,皮囊似是在笑,鳶色的眸子卻冷漠的看著眼前的場景,其中空無一物。
“真是令妾身驚訝啊,太宰君。”優雅且豔麗的那位女士,也就是尾崎紅葉神色複雜的道。
太宰治保持著他的假笑回眸看了她一眼,輕輕眨了眨眼睛,無辜地回應:“您在說什麼?”
“讓這個人將情報吐出來的可是尾崎乾部的部下啊,和我這個無名小卒又有什麼關係呢?”
可笑。
尾崎紅葉在心中冷笑的同時又忍不住心生恐懼。
她很清楚,僅憑自己的部下是不可能讓人口吐真言的。
眼前這個少年,剛才並沒有動過一次手,僅憑言語就將人逼迫到崩潰,就好像在把握著人的想法,操縱著人心向有利於他的方向傾倒一樣。
而他說的那些話,尾崎紅葉想了想,若被掛在牆上的是她,恐怕也忍不住說出真話。
這個少年,是披著天使皮的惡魔,天生的黑手黨啊。
現任港口黑手黨首領在不久前突然就將這個少年塞進了她的部門,還明示尾崎紅葉想辦法將其勸誘進組織。
而尾崎紅葉,她與太宰治相處了很久,卻一直被他飄忽不定,意思不詳的語言糊弄過去,直到現在,對方都沒有明確的表示要加入。
想到這裡,尾崎紅葉眯起眼睛,探究得看著太宰治:“太宰君。”
“嗯?”太宰治可愛的眨眼,歪頭。
尾崎紅葉忍不住倒吸一口氣,差點控製不住自己後退一步。
太宰治這麼做,到底誰會被他可愛到啊?
反正尾崎紅葉隻覺得毛骨悚然。
正躲在角落看中原中也和白瀨撫一郎對峙的翠花貓貓:哈秋——!疑惑,震驚,貓貓我啊要感冒啦!
尾崎紅葉克製住了自己的衝動,問道:“你到底想乾什麼?”
既然已經選擇靠近港口黑手黨,這就說明是有加入意圖的吧?
那麼現在,為什麼還要這樣拒絕呢?
雖然身在黑暗中的尾崎紅葉不至於阻勸一個天生適合黑暗的孩子,但她還是很好奇。
太宰治似是被她的話問得愣了一下,然後他垂眸,扯起嘴角,清淺地笑了一下。
“我知道哦?”
知道什麼?
“雖然嘴上說著效忠於現任的老首領,但尾崎乾部你最近還是和森先生交往密切吧?”
這一句話雖然被少年壓低著聲音,以一個絕對不會被第三個人知道的音量說出,但尾崎紅葉還是馬上變了臉色。
她深深地看了少年一眼,然後朝著兩個部下道:“你們先出去。”
“是!”
至於留下的這個人,已經被嚇得暈了過去,就算聽到也沒關係,因為他馬上就要被處理掉了。
在港口黑手黨,沒有價值的東西最後都會被處理掉。
等清空了人後,尾崎紅葉馬上沉下了臉。
“你和森先生果然有計劃,我一開始還以為你隻是他找來的助理而已。”
“這不是理所當然的事嗎?”這麼說著,太宰治露出了嫌棄的表情,“看也知道了,有很多東西都是他教給我的啊,所以他也勉強算是我的、老師。”
可是他這副表情不像在說老師,倒像在說什麼討厭的東西。
“那麼,你們會怎麼做?”尾崎紅葉看起來很嚴肅。
鳶眸少年則與其相反,他看起來輕輕鬆鬆,配上身上的一套衣服,若是再加上一些配飾,馬上就可以去參加一場奢侈的宴會。
他也就保持著這個樣子,笑著道。
“很簡單,放輕鬆。”
“尾崎乾部要做的,就隻是等待,然後在適合的地方投出讚同票就好了。”
幾乎在他話音剛落,審訊室外傳來敲門聲,在尾崎紅葉表達了允許後,門被打開,一個隸屬其他部門人走了進來。
“尾崎乾部。”他先是向著尾崎紅葉問好,然後看向了太宰治,“首領有令,讓我帶太宰治過去。”
太宰治收斂了所有表情,看起來乖順又冷漠。
尾崎紅葉則點了點頭:“好的,你們去吧。”
帶路的人走在前面,鳶眸少年抬腳跟上。
又是每日一次的考驗。
他百般聊賴的想著。
不過這種無聊的東西,在今天就可以結束了,真是可喜可賀。
不經意間垂眸,看見了地上的深紅。
刑訊部的地面因為長期使用,已經被浸透了,再也無法擦淨,因此,隻要稍微濕潤,就會將來者的鞋
底染上色。
少年感受著腳底的黏膩,心想,啊,又臟了呢。
希望回去時,花子看到這個樣子不要嫌棄。
-
港口黑手黨的首領熱衷於給太宰治布置任務。
在他眼裡,也許太宰治是高傲的,清高的那一類人。
所以老首領惡意地將任務分配給他,大部分時間讓他成為陪同的存在,雖然不上手,但還是已經看全了黑暗。
老首領帶著一些玩弄的心思,想讓太宰治崩潰,卻又想要運用他妖孽一般的大腦。
所以,他總是挑挑揀揀一些平時需要處理的事務,叫來太宰治,詢問他的意見。
今日也是如此。
骨瘦如柴的老首領躺在床上,在問完太宰治問題後,並不叫他離開,而是讓他在旁邊看著森鷗外給自己診斷。
他要讓太宰治看著,就算他躺在床上,看起來快要死了,也沒有人可以違背他的命令。
這就是首領的職位帶給他的權利。
他十分傲慢地認為,絕對不會有人對他做些什麼。
即使他是一個暴君。
但是,他錯了。
夜以繼日,身體一天比一天憔悴的情況使他的大腦十分暴躁,他很迫切,迫切的想要擴張勢力,而這一點則需要足夠聰明的人。
所以,即使是身為醫生的森鷗外,也被他賦予了一定的權利。
而現在,是承擔後果的時候了。
不停被重複的“殺死他們”戛然而止,因為切的是動脈,從脖頸處流出的血噴濺在了床頭和他的臉上,使得他變得十分可怕。
頂著猶如恐怖片一樣的恐怖的臉,森鷗外回頭,想要囑咐太宰治身為“見證人”的事情,卻在看到太宰治的下一瞬將話咽了回去。
“……太宰君。”
“怎麼了嗎?”太宰治問。
森鷗外同樣疑惑地問:“你在做什麼?”
“看不出來嗎?”太宰治漫不經心的回答著,手上的動作卻不停。
他麻利的將首領辦公室茶幾上的茶水倒出,十分自然的喝了一口。
嗯,不錯,還是熱的。
被翠花影響,現在的少年也已經開始習慣喝熱水,至少是溫水了。
但森鷗外不知道,不理解。
他隻是頂著血站在原地,重複地問道:“所以,你這是在?”
“這不是很明顯嗎?我在喝水啊。”太宰治又給自己倒了一杯,“從今天早上到現在,我不僅去了刑訊部審問犯人,後來還馬不停蹄的趕到這裡接受老首領的詢問,接下來還要再陪你演戲,可是一杯水都沒喝過呢。”
一邊這麼抱怨著,他一邊舉著杯子抬頭,然後就直面了森鷗外的臉。
“……噫。”少年嫌棄道,“森先生你就打算這麼出去嗎?真不衛生。”
森鷗外:“……”
被說不衛生的森鷗外掏出一塊乾淨的手帕,開始擦臉。
太宰治:“乾擦是不會乾淨的哦,這裡建議等會兒再洗下臉,再消下毒,誰知道那老首領的血會不會有什麼病毒。”
森鷗外:……
老首領屍骨未寒的身體:……
森鷗外深吸一口氣:“太宰君,這個我們還是之後再說吧。”
然後在少年張嘴想說些什麼時搶先道:“你該跟我出去,宣布首領死亡的消息了。”
少年再次變得面無表情。
他將杯子放下,沉默著站起了身。
褚發少年最後再看了一眼他的曾經的同伴白瀨撫一郎,以及羊的眾人。
鳶眸少年輕輕整理著衣領。
他抬腳,不再猶豫,前方正是人間的萬家燈火,朝他招手的同伴,與光明的未來。
他抬腳,以前心中一片迷茫,古樸的門敞開,如同深淵巨獸要將他吞噬,前方是充滿未知與危險的黑暗。
他們前行。
太宰治和中原中也,兩個本應該因為命運而連接的人,如今幾乎在同一時間選擇了不同的道路。
至於武裝偵探社和港口黑手黨的前路都寫什麼,這個就需要少年們自行探索了。不過,即使現在的命運已經被改變,一些東西也許仍會朝著同一個方向發展呢?
嘛,誰知道呢?!